這也是實話。


    皇後顯然不蠢,一個蠢女人不可能當兩朝皇後,還福澤了他們這麽多人。


    “可你也不該背著二哥做下這些事!”


    衛琦的口氣雖還是嚴厲,但陳瑾能明顯聽出其中的軟化。


    “老奴也不想瞞著殿下,可此事若是讓殿下知曉,恐怕也進行不下去。”


    說到底衛傅幾番思量,都未選擇那條路,必然有他自認的道理。這種道理在外人可能看起來無稽,但未嚐不是他內心堅持的真理。


    皇後、陳瑾還是了解衛傅的,讓他知曉,整件事很難進行得下去。且正武帝也不是等閑之輩,若是衛傅早知道,他見了正武帝後,能不露出端倪?


    不如暫時不讓他知道,等事到臨頭再告知他。


    “我這就去烏蘭布統!”


    衛琦站了起來,這般大的事,他不親自在邊上看著,不可能會放心。


    “五公子您現在去也晚了。”


    等衛琦趕過去,至少需要十幾天的時間,而等到那時候,皇後的千秋節也早就過了。


    “你最好祈禱事情能順利進行!好好想想等二哥回來,怎麽跟他交代吧!”


    說完這話,衛琦離開了將軍府。


    .


    另一邊,福兒和衛傅對此事一無所覺。


    既然是皇後千秋,自然要準備壽禮。


    福兒他們給皇後準備的壽禮,是一座西洋鍾。


    西洋鍾整體為金黃色,工藝極其精美。


    福兒也是剛拿到手中不久,愛不釋手,突然說要進京賀壽,她和衛傅考慮再三。太貴重的物品,不適宜拿到人前來送禮,未免太出風頭,可普通之物,又拿不出手,遂選了這座西洋鍾。


    衛傅承諾等日後再給福兒尋一座。


    眼見再過兩日就是皇後千秋節,福兒特意讓侍女把座鍾從盒子裏取出來,進行最後的擦拭。


    其實還是想再把玩一下。


    這座西洋鍾最大的特點,就是整個鍾體分了三層,最上層是可以看時間的鍾體,中層是一個鎏金嵌玻璃的布景箱。


    一旦開啟,下層的機械就會帶動著布景箱裏轉花和蝴蝶翩翩起舞,同時有奏樂響起。


    一曲奏樂罷,一切恢複平靜。


    鍾體會發出嘀嗒嘀嗒的響動,隨著響動,指針緩緩走動。


    每到一個正時,鍾體下的一個小門會自動打開,裏麵會跳出一隻金色的鳥雀,清脆地鳴叫幾聲,又縮回去,小門閉合。


    福兒一邊擦著,一邊把玩,這時崔氏來了。


    崔氏進來後,先恭敬地和福兒見了禮,福兒讓她不用多禮,坐下後,崔氏將目光投向桌上,好奇地問福兒這是什麽。


    福兒給她講這是西洋鍾,又給她演示了一遍此物的神奇之處。


    果然崔氏也被此物的神奇打動。


    但福兒總瞅著她眉眼間,似乎有一絲陰鬱。


    這是怎麽了?


    但崔氏不說,福兒也不多問。


    崔氏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福兒叫來侍女夢竹,問她正院這兩天可有發生什麽事。


    這夢竹是烏珠走後,新升上來的一個管事侍女。烏珠不是烏格的妹妹,其實是烏格的侍女,烏格複辟後,就讓人來接走了烏珠。


    夢竹可比烏珠頂用多了,福兒身邊所有事,她都管得井井有條。也是以前福兒就沒把烏珠當做侍女,而夢竹這一批侍女出自於陳瑾的調教,自然非同尋常。


    如今福兒一家人,暫時寄居在弟弟家中,自然不會隻管閉門過自己的日子,對正院那邊也會頗多注意。


    因此福兒才會問夢竹正院的事。


    “倒沒聽說正院發生了什麽事。”夢竹想了想,道。


    “沒有就算了。”


    想想也是,她這弟媳可是一等一的大家閨秀,能做宗婦的那一類人。這樣的人若是不想人知道自己的私事,外人自然不得窺探。


    福兒也是看出崔氏有幾分欲言又止之意,才會好奇問上一問。


    ……


    另一邊,崔氏走出這座院子。


    她的陪嫁丫鬟鴛鴦小聲道:“夫人,您沒把那事告訴三姑奶奶?”


    福兒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為五,但在姐妹中卻排行為三,因此被崔氏這邊的人稱呼為三姑奶奶。


    崔氏歎了口氣,微微地搖了搖頭。


    鴛鴦有些著急:“我看三姑奶奶是個好人,待人寬厚,為人也親和,您把苦衷告訴她,她肯定會幫您的。”


    “這種口,我又怎好意思開?”崔氏露出一個苦笑,“當初剛嫁給夫君,我便提了給身邊丫鬟開臉之事,被夫君拒了,後來懷上晟哥兒,我又數次提及此事,夫君被我惹怒,大半個月沒睬我,之後我也就充傻裝糊塗,不再提這些事。


    “誰曾想夫君會突然帶個女人回來,雖說是旁人所送,夫君暫時也沒碰她,隻是安置在府裏……你說這種情況,我又怎好去求三姑幫忙,隻能說是,我是自食惡果吧。”


    說到這裏,崔氏麵色黯淡無光,整個人仿佛枯萎了也似。


    若說開頭是因為大戶人家素來如此,女人出嫁後當為賢表,女子難免有不方便的時候,無法服侍夫君,為其準備一二通房,才能顯示作為妻子的賢惠。


    可由於王多壽幾番拒絕,崔氏已經歇掉這點心思了,甚至暗中心生歡喜,之後再提,不過是故作試探。


    誰曾想,終日怕狼,如今狼真的來了,她反而陷入絕地。


    既無法當麵拒絕夫君,又無顏求助她人,才有自食惡果這一說。


    “可我聽說,王家的家規是不準納妾的,”鴛鴦小聲道,“你看三姑爺,官高至主管兩地的鎮守將軍,至今身邊不過三姑奶奶一人,三姑奶奶同為女人,肯定能理解夫人您的想法。”


    “行了,你不要再說了,再過一日就是皇後娘娘的千秋節,什麽事都要等過了這日再說。”


    鴛鴦當即閉了聲。


    .


    很快就到了皇後千秋節這一日。


    這日宮裏有專門的慶賀禮,皇帝皇後要先去朝拜太後,再去交泰殿升座,接受王公大臣及內外命婦的朝賀。


    由於宮中沒有太後,這一章程就被省略了,帝後隻用去交泰殿升座,接受眾人朝賀即可。


    說起來簡單,其實做起來十分複雜,尤其作為外命婦。


    就比如說福兒,天不亮她就要起來,按品大妝,著正經的命婦服,而後坐車行至宮門,在宮門外排隊,再被引入宮。


    由於在外命婦之前,有諸位王公大臣勳貴皇親,還有各內命婦,外命婦是排在最末尾的,所以她們要一直等著。


    等前頭都結束,最後才輪到她們。


    而這個等待無疑是漫長的,等待過程中,也是要一直站著的。反正福兒是從天麻麻亮,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眼見到了巳時,才輪到外命婦。


    之後行至交泰殿外行跪拜大禮,福兒全憑一股子蠻勁兒撐著。反倒之前她一直認為羸弱不堪的一眾官夫人們,個個精神抖擻。


    不管是裝的,還是本就如此,反正福兒是挺佩服她們的。


    幸虧禮畢後,似乎也知道她們也累著了,有宮人領她們去宮室做短暫歇息,之後宮裏會設宴款待所有人。


    等到去赴宴時,已經過了午時。


    這是福兒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在宮宴上,吃到禦膳房的食物。


    說實話,不太好吃。


    此時已是初冬使節,再好吃的菜從禦膳房端出來,再送到宮宴上,都已經涼透了。


    這樣的禦膳怎可能好吃?


    不過大家都裝得很好吃的模樣,福兒也就跟著裝。


    這次的宮宴是男女共席,男在左,女在右,但這麽多人,一殿顯然無法款待所有人,所以分了三殿。


    由於衛傅的緣故,福兒和他所在的位置是主殿,隻可惜兩人之間隔著一個寬闊的場地,隻能隔著對望。


    眾人落座後沒多久,正武帝和皇後相攜而至。


    今日的皇後打扮得十分華貴,一身金燦燦的後服襯著其明豔的妝容,美得不可方物。微微凸起的小腹,在寬敞的後服的遮掩下,倒沒有那麽明顯了。


    皇後無疑是清冷的,她的清冷不在皮相,而在骨子裏。


    有時即使笑著,眼中也透露著疏離。


    可今日皇後的笑容很明豔,無形中顯得旁邊兩鬢霜白的正武帝平添幾分蒼老之態。


    英雄難過美人關!


    若不是此女尚且安分,一個紅顏禍水的帽子肯定是戴定了。


    實際上暗中有多少人唾罵皇後妖孽,誰也不知道。


    之後照例是一番行禮坐下,有數位年紀老資曆深的大臣站出來向皇後進獻箋表,也就是當眾把寫給皇後的千秋賀文念一遍。


    這種箋表是每一家每個人都要進獻一份的,甚至福兒都要準備,她的是衛傅讓人幫她寫的。


    至於衛傅的是誰寫的,這個福兒忘了問。


    都是老慣例老套路,但正武帝還是表現出龍顏大悅之色。


    之後順理成章的,就是宴開起歌舞。


    “如此佳節,皇後,朕敬你一杯。”


    正武帝舉起酒盞。


    由於皇後有著身孕,無法飲酒,便以水為酒。迎春將一隻裝著水的酒盞,遞給皇後。


    皇後接過,與正武帝的酒盞微微相碰。


    兩人雙目對視,正武帝一口而盡,皇後卻不知為何遲疑了一下,才舉杯飲盡。


    “願皇後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平安康泰,順遂一生。”正武帝拍了拍皇後的手,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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