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嬪和永平在宮女的陪同下,相攜走出坤元宮。


    出了坤元門,就到了東長街。


    望著看不見頭的長街,以及高高聳立的紅牆,永平略有些不安地抓緊了麗嬪的手。


    麗嬪安撫地拍了拍她,道:“別怕,如今宮裏和以往的皇宮不一樣了。”


    皇宮的主人其實也會影響整個皇宮的氛圍,以往在宮裏見到宮人,都是低頭含胸步履匆匆,這次重回故地,麗嬪倒發現宮人的精神氣兒比以往足多了。


    問過之後才知曉,原來皇後娘娘說宮裏的宮人太多,放了一批自願出宮的宮女。並改了規矩,說宮女過了二十,隻要能給出恰當理由並是自願出宮,就可放還出宮。


    其實早在正武朝,宮裏就放出過兩批宮女,宮裏在錄的宮女從七千人,下降到四千,前些日子又放出了一批。


    如今,宮裏的人雖少了,但感覺比以往有朝氣多了了,往來之間也經常能看到宮人們臉上的笑容。


    .


    麗嬪和永平這次回來後,還住在永平以前的住處。


    位於禦花園一側的公主所。


    由於宮裏就這麽幾個人,每天母女倆都會來坤元宮請安,順便陪著福兒說說話。


    福兒惦記著永平的婚事,已經讓尚宮局整合了京中各家適齡子弟的畫冊,供以永平挑選。


    還跟永平說讓她別急,說皇家的公主即使過了二十出嫁也不晚,宮裏常有宮筵,夏日避暑秋天秋獮,是時各家子弟眾多,總能找到一位如意郎君。


    由於母女二人常來坤元宮,不免就會碰見寶寶,自然也知道了瑞王府如今發生的事。


    這日,麗嬪剛來,正好碰見寶寶離開。


    進去坐下後,麗嬪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你這是怎麽了?”福兒問道。


    “娘娘,不知有些話妾身當不當講?”


    都這樣了,還有什麽不當講的?


    “其實關於陳淑妃的事,妾身是有些耳聞的……”


    殊不知福兒就等著她這句話,早在麗嬪發現寶寶的異常,向宮女打聽瑞王府的事時,下麵的宮人就把這事報了上來。


    福兒覺得麗嬪應該是知道點什麽的,隻是她不好開口詢問,一旦詢問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這宮裏滿是眼線,你們做什麽我都知道?


    其實並不是福兒有意讓人監視二人,這不過是宮裏的老傳統罷了,隻是以前宮裏的人多主子也多,下麵人各為其主,如今後宮就這麽一個主子,消息自然是報到福兒這。


    所以福兒就等著麗嬪主動來說。


    當然,即使麗嬪不說也沒關係,因為自打陳淑妃出現後,衛傅便命人去建京查她這些年在建京的事。


    有些事早晚都會知道,當然早點知道更好,畢竟瑞王府那一直僵持著,需要點外力來破局。


    “當年陳淑妃……”


    ……


    原來,當年李德妃並沒有說錯,像她們這樣有皇子還是妃位的人,其實是沒人敢帶走的。


    怕麻煩。沒人願意為點女色,給自己自找麻煩。


    甄貴妃被帶走,是因為六皇子還小,卓坤是正武帝的心腹。


    卓坤此人一向行事膽大妄為,不管他是出於正武帝授予,還是其他緣故,都有原因。


    而陳淑妃想岔了一點,她哪怕拋下衛琦,其實也沒人敢帶她走,敢帶她走,要麽是不懼麻煩,要麽是被色迷昏了頭。


    當年帶她走的那人,就應了後者,重色。


    這世上有那種人,為了色可以命都不要,屬建京轄下的金州副都統鍾合旺就是這種人。


    他的好色是出了名了,已近花甲之年,還一個個往府裏抬小妾。他敢不顧麻煩,把陳淑妃帶走,就不足為奇了。


    宮裏的女人,能爬到拔尖的位置上,哪一個都不簡單,隻要能說服自己去服侍個老頭子,日子就不會難過。


    所以陳淑妃到了都統府後,一開始日子過得並不差,甚至極為風光。


    鍾合旺極為寵愛她,還鬧出過寵妾滅妻的行舉,曾在建京官宦圈兒裏小範圍流傳過一陣兒。


    隻是這種好日子並沒有長久,畢竟鍾合旺年紀不小了,還不顧身體沉迷女色,終於在正武六年,死在了一位新寵的床上。


    自此,鍾合旺的那些寵妾們的災難來了。


    剛辦完鍾合旺的喪事,鍾家人就把這些小妾變賣的變賣,掃地出門的掃地出門,除過有生養子嗣的,其他一概不留。


    輪到陳淑妃這,就有些不好處理了,顧忌著她的身份,鍾老夫人即使恨得咬牙切齒,還是把陳淑妃養在鍾府的一個偏院裏,權當家裏多了個白吃飯的人。


    可失去了靠山,老夫人又不待見自己,陳淑妃的日子並不好過,缺衣少食,下人們捧高踩低都是常事。


    後來也不知什麽時候,她就和鍾家現任掌家人,也就是鍾合旺的長子,有了首尾。


    麗嬪之所以知道此事,還是因為當初這事在建京官宦圈裏鬧得很大。


    起因是鍾老夫人,也就是鍾合旺的原配,在一次府中辦宴時,唾罵陳淑妃是狐狸精,勾引了她兒子。


    當時麗嬪並不在場,她是事後聽人說的,總之那次之後鍾老夫人就卒中臥床不起,外麵議論紛紛,鍾家人出門在外也抬不起頭。


    也就從此時,突然沒了陳淑妃的音訊。


    還以為是鍾家人把她關起來了,沒想到竟是陳家人把她接走了。


    至於麗嬪為何能聽說得如此詳盡,這其實也有緣故,皆因她如今的丈夫馬鷹接的就是鍾合旺的位置,金州副都統。


    這些事都是鍾合旺手下那些將領家的女眷告訴她的,不說十成十,至少八成都是真的。


    “這些事到底於陳淑妃名譽有損,所以……”所以麗嬪才會猶豫多日,要不要告訴福兒實情。


    福兒也確實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一層故事,聽完後有些魂不守舍。


    麗嬪也識趣,沒多留就匆匆告退了。


    等麗嬪走了後,福兒去了趟紫宸殿。


    “怎麽這時候來了?是封後大典有什麽事?”


    一見福兒來了,衛傅主動從龍案後站了起來,並迎上來牽著她去了一旁炕上坐下。


    一般上午衛傅都會忙於各種政務,這種時候福兒是不會來打擾他的,既然來了,肯定有什麽事。


    而最近禮部和宮裏主要忙的就是封後大典之事,他還以為是中間出了什麽疏漏才會過來找他。


    “是有關陳淑妃的事。”


    福兒也沒隱瞞,把麗嬪告訴自己的事跟衛傅說了。


    其實能聽出來,麗嬪是有些偏向陳淑妃的,一些話說得都很含蓄,大概是顧忌衛琦的存在,又或是真的同情陳淑妃。


    真正情況應該比麗嬪說得更難聽。


    但是怨誰呢?


    怨陳淑妃?


    若是能選擇,她大概也不想這樣,可路是她自己走出來的,又怨不了旁人。


    而且現在還有一個問題,若真如麗嬪所言那樣,鍾家的事在建京知道的人很多,建京雖然遠在關外,但和京城並不是沒有聯係,那想來京城這邊肯定有人知道此事。


    知道這種醜事,卻一直引而不發,要麽是不敢發,要麽就是在等著看陳家到底能不能認回瑞王。


    若真是認回了,不管是陳家的仇人,還是暗中想生亂者,恐怕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這事不能再拖了,我讓小喜子把小五叫來。”衛傅沉吟一下道。


    他的意思福兒懂,真等到淑妃的事流傳開來,被眾人所知,到時候流言滿天飛,最受影響的就是衛琦。


    畢竟不管怎樣,血緣關係是抹不掉的。


    不如速速把事情解決了,再敲打一下陳家,那些生了心思的人若見到瑞王和宮裏是如此動作,想來不會有不識趣的人蹦出來。


    很快衛琦就到了。


    在他到這之前福兒就走了,專門留給兄弟二人獨處。


    “淑妃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似乎這幾天,衛琦也想明白了,所以他幾乎沒怎麽猶豫,便道:“皇兄之前賜了我一個湯泉山的宅子,那地方處在京郊,風景也不錯,我打算將她送去,吃穿用度一應不缺,就留她在那裏頤養天年。”


    “如此甚好。”


    次日,陳淑妃就被送走了。


    至於如何善後,這事福兒沒過多詢問,想來有衛傅和衛琦在,這事也算不得是什麽大事。


    .


    芳菲四月,春光正好。


    四月初八這天,天還沒亮,皇宮便是一片燈火通明。


    剛過四更天,福兒和衛傅就起了。


    今天是封後大典的正日子,別看是封後大典,其實皇帝要做的事一點都不會比皇後少。


    衛傅在太監們的服侍下洗漱,又穿上全套的袞冕。


    “朕先去奉先殿,你不要誤了吉時。”


    福兒穿著一身雪白的中衣,長發披散地坐在妝台前。


    胡尚宮帶著尚儀局和尚服局的女官來了,十幾個宮女低著頭,手托著托盤,托盤上放著這次封後大典上福兒要穿的後服。


    整套後服是尚服局耗時三個多月才完成,整體為深青色,其上用五彩絲線繡著翟文和小輪花,領褾襈裾皆為紅色,其上用金線繡著雲龍紋,既端莊大氣,又不失華麗威嚴。


    其中一個托盤上放著鳳冠,乃九龍九鳳冠。


    龍為金龍,鳳為翠鳳,冠頂用數千顆紅藍寶和珍珠飾為花樹,居中有一金鳳,鳳首朝下,口銜明珠。鳳冠後側下部左右各有三片博鬢,其上飾有金龍祥雲,並墜以珠絡和珠滴1。


    說不盡的華麗奢侈!


    這鳳冠一看就極重。


    果然,當宮女服侍著幫忙把鳳冠帶上時,福兒的脖子下意識感覺一沉。


    “娘……”


    是大郎幾個來了,還領著圓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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