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時,前方紅綠燈跳轉,溫折沉默地點火開車。


    沈虞被他的反應弄得不上不下的,正欲補充幾句,溫折突然打斷了沉寂。


    “你是不是對誰都這樣?”


    沈虞愣了愣,聽見溫折從喉間低嗬一聲,緩緩重複著“一見鍾情”四個字。


    他麵上再次浮上冷意:“你追人是不是隻會這一套?”


    “不是啊。”沈虞下意識頂回去,托腮看著男人清雋眉眼。


    溫折擁有著非常標準的骨相,線條流暢,每一處都長得恰如其分,屬於越看越正,迷人到骨子裏的類型。


    聽到這話,他微抬起眉梢,點漆般的眼眸望向她。


    沈虞覺得自己被蠱惑了,騷話張口就來。


    “我還會五套減四套。”她眼睛泛著波光,連眼尾都帶笑,彎唇說完後句話:“你可真是帥得有一套。”


    溫折:“……”


    車廂一片安靜。


    溫折以一種非常複雜的眼神看了眼沈虞的腦袋。細碎的劉海下,那裏還有因為車禍而留下的淡淡疤痕。


    盡管他一句話沒說,但沈虞依舊感覺到了比言語更深重的嘲諷。


    終於。


    離家出走多日的羞恥感回歸,沈虞久違地因為尷尬,而摳緊了腳尖。


    後麵的路程溫折開得飛快,隔著空氣沈虞都能感覺到他想迅速卸貨的心情。


    賓利在沈虞公寓樓前停下,溫折安靜地扭頭看她,趕客之意明顯。


    沈虞知道自己用力過猛,她慢吞吞地解著安全帶,還妄想狡辯幾句:“那個。”


    “啪嗒”一聲,車門自動解鎖。


    溫折:“沈小姐請便。”


    “哈…哈。”沈虞幹笑兩聲,“你可太貼心了。”


    她握上手柄,下車,關門,一步都要三回頭。


    但剛剛轉身,沈虞便猛地想起些什麽,連忙轉身,那句“加個微信”還未說出口,車子卻連半秒停頓都不曾,一下子飛出老遠。


    沈虞:“。”


    她站在原地,和幾縷車尾氣共存。然後,苦大仇深地,用力跺了幾下腳。


    世上無難事。


    沒錯。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攀登。


    總有一天,她沈虞定要讓溫折哭著喊爸爸!


    “哈哈哈哈哈哈…”梁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虞,你這不是女追男隔層紗,是隔層鋼啊。”


    忙活了整個周末,到周日晚上,沈虞才有閑暇躺在床上和梁意通電話。


    “別提了。”沈虞扶正麵膜,沒什麽好氣,“別光笑,支個招啊寶。”


    梁意想了想,“所以你覺得,溫折在釣你?”


    “狗男人自己說的。”沈虞冷笑。


    “不像啊。”梁意說:“你不知道,你沒醒的時候,溫折整個就一深情男二的狀態,我還以為是你從哪惹的情債呢。”


    沈虞嗬嗬一聲,“所以他現在是精神分裂了?”


    “嗯…我的猜測是,會不會他那個白月光長得很像你?”梁意煞有介事道:“所以他想靠近又不靠近,想背叛又不能背叛,處在一個萬分糾結的狀態。”


    沈虞慢慢坐直身子,就差沒給梁意遞筆了。


    她是真沒想到,梁意能腦補出這麽一大部纏綿悱惻的狗血小說。但仔細一想,竟然真有那麽一點點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拿我當替身?”沈虞嘔得要命,恨恨道:“你看我不把他那什麽白月光給鏟了。”


    沈虞向來自信,梁意認為她有這樣的資本,打氣道:“加油,拿下他!!!沒有人能不喜歡我們小虞!!!”


    和梁意通了電話後,沈虞宛如吃了士力架般重燃鬥誌。但隻要一想到溫折可能透過她而想念白月光,胸腔中便燃起一簇熊熊焰火。


    她在床上輾轉地翻了幾次身,本想思考著怎麽勾搭人,但沒一會,終究是抵不過身體的疲憊,迷蒙間便睡了過去。


    這天夜裏,沈虞做了個夢。


    夢中的背景在她的高中母校,蘇城中學。


    而沈虞參與了一場帶著詭異熟悉感的青春校園劇。


    這種感覺十分奇特。


    夢境裏麵的主人公是她,但回憶卻不知是不是真的。


    盛夏,蟬鳴。


    蘇城中學紀律嚴明,晚自習鈴聲剛剛敲響,大門便緊緊闔上。


    轉來不過月餘的沈虞,輕車熟路地爬上了後門處的圍牆。


    蘇中好學生多,壞學生寧願記過也不屑於翻牆,於是這裏異常蕭索隱蔽。爬上虎掛滿牆麵,牆角處還有一顆老楓樹。


    圍牆上有風吹過,拂去了黃昏的燥熱。夕陽收去最後的餘暉,直至這一隅徹底變黑。


    沈虞坐在圍牆上,手腕被蚊蟲咬了幾個大包,卻半分不想回教室。


    用沈光耀的話來說就是離經叛道。


    不然她也不會像個垃圾般被扔到蘇城外祖家。


    不知多久,沈虞幾乎融入這滿是樹影和爬山虎的角落。


    直到身後突然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接著是衣料摩挲的聲響。有人動作利落地翻上圍牆,眼看著就要跳下去,藏在陰影處的沈虞,動了。


    她摸出手機,蒼白的光線打在下頜,她吐出舌頭,雙目如死魚眼般翻著。眼前詭異的景象,任誰來看都能當場嚇死。


    那人也不例外。


    本該穩穩落下去的身形最後打了個滑,須臾,地上傳來一道悶哼。


    這圍牆不高不低,掉下去不會有大事,但肯定會疼。


    沈虞眼神平靜瞥向圍牆下那個和她一樣膽大包天的狂徒。


    她輕巧跳下圍牆,拿腳尖碰了碰仍舊半蹲在地上的男生,歪了歪頭,笑盈盈道:“對不起哦,嚇到你了。”


    男生始終沒回頭,他捂著膝蓋,牙齒咬著下唇,沈虞隻能看見他細碎額發下露出的小半邊側臉。


    皮膚很白,黑夜裏都發光那種。


    “你故意的。”他聲音很冷,清朗如玉石。


    隨後,男生扶著膝蓋站起來,腳步很慢,有些趑趄。他個子很高,還帶著少年人的清瘦,寬大的校服穿在身上,依舊挺拔如竹。


    沈虞慢悠悠跟在他後麵,“你有沒有事,要我送你去醫務室嗎?”


    男生不答。


    沈虞知道他生氣了。也是,要她她也生氣。


    “你是哪個班的?我去給你買點藥。”


    男生依舊不語,甚至拖著明顯有傷的右腿走快了些。


    這處隱蔽,前麵還有一排竹林,正是晚自習間,根本沒人會過來。


    沈虞惡膽兩邊生,在心中默念一句“敬酒不吃吃罰酒”,索性上前直接攙住了男生。


    她個子算高挑,小時候學過柔道,力氣也不小。這一下使了大氣力,差點把人直接扛起來。


    沈虞將人掂了掂,口中那句“你是嬌花嗎怎麽就這點重”在看見男生的臉後卡在了喉嚨,生生變成一句:“你…好輕啊。”


    但這句話顯然也沒好到去,男生臉色愈發漆黑,眼中盛著怒氣:“放開我。”


    沈虞無賴咧唇,“我不放,有本事你打我啊。”


    男生大半的重量都在她肩膀上,偏偏右腿膝蓋使不上力,氣得抿直了唇瓣,連臉都紅了。


    而沈虞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側臉,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半晌,她猛地垂下眼睫,擋住快要壓抑不住的晦暗。


    那個曾經因為恨極沈彎彎而一閃而過的壞念頭,在看見本尊後,灼灼燃燒。


    她不動聲色地問:“你叫什麽啊同學。”


    男生別過臉。


    沈虞心中有些好笑。


    怎麽記仇又小氣,還膽小,真和嬌花似的。


    “你高幾啊?”


    男生似乎不想透露半分信息,“你問這麽多做什麽?”


    “好的我不問了。”沈虞點頭:“我看你就像學弟,高一的吧?”


    男生:“……”


    他在咬牙:“我高二。”


    好個一生好強的中國男人。


    “呀。”沈虞笑了,“原來是學長呀。”


    男生:“。”


    沈虞又問:“你認不認識沈彎彎啊,她是我…認識的人。”那句惡心人的“姐姐”,她終究是喊不出口。


    “不認識。”


    沈虞改口,笑意不達眼底:“不好意思,我記錯啦,她叫廖彎彎。”


    男生表情終於有了波動,“你想問什麽?”


    沈虞卻岔開話題:“我想起來醫務室晚上不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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