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聞言“噌”一下坐起來:“你今天怎麽回事?專來跟我作對是不是?”他看了一眼油表:“你來的時候已經用掉太多汽油了,回去再不省點,你這趟的定量就要超了!”


    眼看車子到了分叉路口,張斌冷冷地看他一眼:“往左拐,走小路!”


    王勇隻好左打方向盤,開進了村裏的盤山小路。


    他無奈的為自己辯解:“主要我今天胳膊有點酸,不是故意跟你作對!你知道,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


    張斌卻不為所動,認為他在裝樣,但嘴上還是安慰道:“那行,等開到一半的時候,你下來我替你開會兒!”


    他說完這句話就沒了聲音,前路連續下坡轉彎還多,王勇集中精神一眼都不敢放鬆,就沒去看他,沒過多會兒,旁邊就傳出來打呼嚕的聲音。


    車子經過一個又一個村莊,這些路都是沒有名字的土路,非常的不平穩,輪子壓過一個凸起的石塊時,副駕駛睡覺的張斌一下子被撂了起來。


    屁股懸空,將熟睡的張斌嚇醒,他沒好氣的睜開眼,正要說王勇兩句,才發現他滿臉都是汗:“怎麽了?”


    他話剛出口就發現不對勁兒。


    此刻他們正走在一條十分狹窄的坡路上,坡路左邊是石壁,右邊就是深溝,而王勇的車速已經過快。


    他正要喊一句:開那麽快幹嘛!


    話都沒來得及出口,就發現車子在經過一個急轉彎時,一束陽光突然照在王勇的眼睛上,他有片刻的失明,再加上他車速過快,角度估算失誤。


    眼看車子前輪已經到了深溝邊緣處,張斌立刻大喊一聲:“往左打,停車!”


    王勇被吼得腦子一個機靈,立刻轉動方向盤,卻因為角度過大,“嘭”一聲巨響後,左側車門撞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王勇瞬間“啊!”一聲慘叫,接著急忙去踩刹車,但這個時候刹車已經不怎麽管用了。


    張斌提著一顆心,身子被晃得東倒西歪,好在他還有一絲理智,混亂中立刻去摸手刹,最終車身晃動了幾下之後,終於停了下來。


    等車子停穩後,張斌立刻起身給了王勇一巴掌:“你在幹什麽!?”


    王勇被剛才的驚魂一刻嚇得急喘粗氣,半晌才委屈道:“是你說要省油,我才用空擋的,這不是最省油的嘛!”


    張斌氣得又給了他一巴掌:“你就是頭蠢豬!趕緊給我滾下去!”


    王勇這麽大的個子被連扇兩巴掌,內心的怒火已經很旺盛了,張斌見他不動彈,冷冷的看著他:“卡車可是廠裏的重要財產,你把車撞成這樣,有沒有算過給廠裏帶來多大的損失!你覺得回去後,你還能不能留在運輸組?”


    王勇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是你非讓我走這條路的!”


    張斌嗤笑一聲:“誰聽到了?我讓你走大路你不走,現在怎麽還怪起我來了!”


    王勇徹底傻眼了,呼哧呼哧,胸膛劇烈起伏。


    眼見他情緒快到臨界點,張斌忽然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下來吧,隻要你聽我的,我保證幫你保住工作!”


    第81章


    淩晨一點鍾,楊晚月和劉誌剛才將卡車開進廠裏,劉誌剛在車裏就伸了個懶腰:“困死我了!”


    楊晚月無語:“人家主任都說了讓你住一晚,你非要回來,要不然現在你都睡一覺了。”


    劉誌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認床!”


    兩人下了車正準備走,楊晚月忽然拽住劉誌剛的衣服:“等一下!”


    “嗯?”劉誌剛瞬間停住腳站在原地:“怎麽了?”


    楊晚月趁著遠處的燈光繞著停在旁邊的那輛卡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剛開始車頭的位置。


    她上手摸了摸車門:“這是今天王勇他們開走的那輛車嗎?你覺不覺得這車有點不一樣?”


    劉誌剛聞言走了過來,仔細看了看:“沒看出來啊,哪不一樣?”


    楊晚月走到車頭前麵,歪頭仔細左看看右看看,才說道:“車頭好像有點偏啊!”


    劉誌剛跟了過來,打了個哈欠:“不偏啊,你是不是看錯了!”


    楊晚月撓撓頭:“可是光線的問題,我看錯了,走吧!”


    兩人走到家屬院門口,因為車間三班倒,門口時常過人,所以看門的夫妻倆睡得不實,劉誌剛一叫就醒了過來。


    等對方打開門,劉誌剛解釋道:“大娘,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我倆剛出車回來,得麻煩您幫我這位女同事安排個臨時宿舍睡一晚。”


    看門的大娘點點頭,披上衣服就領他倆進了家屬樓。


    因為宿舍樓已經住滿,所以大娘將楊晚月領到隔壁樓去住。


    這邊都是套房,因為沒住滿,有些就改成了單身宿舍。


    楊晚月一走進去還詫異了一下,因為這和她想象中的筒子樓完全不一樣,一般像筒子樓直接就是一排排的房間,裏麵的廚房和廁所也都是大家共用的。


    而這個房子結構更像是後世的單元樓結構,每個套房裏都設有衛生間和廚房,這種建築格局在這個年代還是挺少見的。


    大娘拿鑰匙打開一間套房,敲了敲其中一間房屋的門,見裏麵沒動靜,便說道:“待會兒你就睡這間,裏麵東西都是現成的,我剛洗過都是幹淨的,正好屋裏那倆姑娘今天倒班,估摸著這會兒也該回來了,這樣不會吵到別人。”


    正說著話,兩個姑娘結伴走了進來,大娘一看到就說:“臨時加班的,安排到你們屋了。”


    這倆姑娘挺和氣的,直接打開房門讓楊晚月進來。


    楊晚月點點頭道謝,先把大娘送了出去,正好碰上劉誌剛過來。


    “你怎麽還沒睡?”


    劉誌剛還挺不好意思的,將手裏的東西塞給楊晚月:“都是新的,你先用著吧!”


    楊晚月一看都是洗漱用品,便沒拒絕:“明天我把錢和票給你。”


    劉誌剛點點頭:“行!”


    楊晚月拿著洗漱用品的進去時,其中一個小姑娘興奮拉著楊晚月:“剛才那是劉誌剛吧,你倆認識,你不會就是咱那個廠唯一的女司機吧!”


    楊晚月點點頭,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倆人都這麽熟了,劉誌剛剛才咋還突然不好意思呢,原來被人看到了。


    她笑著道:“你也認識劉誌剛?”


    另一個小姑娘調侃道:“咋不認識,人家倆剛相過親呢!”


    “噢…”楊晚月拉長了音調,看這小姑娘突然就紅了臉,看來這倆人有戲啊!


    誰知道這小姑娘卻忽然變臉,扭身坐到床上,對同伴小聲道:“圓圓你別胡說,我才不會跟運輸組的人談戀愛呢!”


    楊晚月不懂了,不喜歡運輸組的人咋還同意相親呢,而且看兩個人的樣子,明明就是互相有意啊,劉誌剛也是挺不錯一小夥子!


    雖然心裏有疑惑,但楊晚月也沒多問,畢竟談戀愛是自己的事兒,外人很難說得清楚。


    因著楊晚月會開車這個技能,被倆小姑娘追著聊了一會兒天,看看時間不早了,三人洗漱完就各自上床睡覺。


    累了一天了,楊晚月幾乎沾床就睡,卻在半夜,被突如其來的哭鬧聲吵醒。


    是孩子的哭鬧,聽聲音對方不像是在屋裏哭,楊晚月瞬間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凝神聽了一會兒,好像是鄰居家裏在吵架,“啪啪”的巴掌聲,男女吵架的聲音,還伴隨著東西掉落在地的悶響,和孩子的哭鬧的聲混成一團。


    楊晚月掀開毛巾被就要出去,卻忽然被兩個小姑娘叫住。


    “你千萬別去!”


    原來她倆也醒了,楊晚月蹙眉回頭:“這聲音…好像是我們組的劉天亮吧?”


    說起劉天亮,她瞬間想起了那個畏畏縮縮的張秀!下一秒她拉開門就要出去!


    睡她對麵床的圓圓急忙起身,幾步跑過來,抱住她的胳膊:“你可千萬別去,他會打人的!”


    楊晚月這下明白了:“他打過你們?”


    兩個小姑娘急忙點頭:“我倆住進來的第一天晚上和你一樣,聽到動靜就出去了,你們組那個劉天亮真不是個東西,叫我們不要多管閑事,還上來就打人,得虧我倆跑得快才沒被揍!”


    她緊緊拉住楊晚月的胳膊:“這下你知道麥芽為什麽不想和運輸組扯上關係了吧!”運輸組的男人會打老婆是這棟樓未婚小姑娘的共識。


    麥芽點點頭,示意楊晚月:“你仔細聽聽,這麽大的聲音,這層樓裏有沒有人出來阻止!”


    耳聽孩子的嗓音越來越沙啞,哭聲也越來越小,楊晚月怕出什麽事,推開圓圓的手站起來:“你們放心,我就是出去看看,不會有事的!”


    她快速拉開門,就出了房間。


    “唉,你別…”拉不住楊晚月的圓圓急得直跺腳。


    麥芽起來拉住圓圓:“別急,咱們跟出去看看。”


    第82章


    說是隔壁,其實劉天亮家在走廊那頭,中間隔著好幾戶人家。


    走廊沒燈,趁著外麵月色的餘光楊晚月才看清楚走廊上蹲了個小女孩,看起來有七八歲的樣子,正在抹眼淚。


    見楊晚月出來,她也不怕,擦擦眼淚,起身去拍門:“爸爸,爸爸求求你,讓我進去吧!”


    “求求你了!”


    不管外麵這小女孩兒如果哀求,回應她的隻有父親的叫罵和母親的痛苦□□。


    這兩種聲音也是從小伴隨她長大的特殊記憶。


    屋裏劉天亮還在扇張秀的臉,邊打邊罵道:“去你媽的,敢管老子的事,你個賤人,去死吧!”


    張秀被打的嘴角出血,這會兒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


    劉天亮他娘抱著孫子,坐在椅子上勸兒子:“你別打了,要打也別打臉啊,你這讓她明天去上班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了!”


    劉天亮吐口唾沫:“呸!我才不怕,我打我老婆天經地義,誰敢多管閑事!”


    劉天亮他娘歎口氣,知道兒子最近工作上不順心,照以前他從不打兒媳婦臉的,最近也是憋狠了,遂也不再多勸,正打算抱著孫子回屋睡覺時,房門被敲響。


    她急忙皺眉看向兒子:“你快別打了,都吵醒鄰居了!”


    劉天亮盯著房門,將手中的張秀像扔抹布一樣丟在地上,冷笑一聲,親自去拉開門,他倒要看看,今天誰敢來管他的閑事!


    “誰他媽敲老子門的…誰…”等劉天亮拉開門看清楚門口站的人時,愣了一下。


    大門一開,小女孩兒就溜著門縫衝了進去,楊晚月首先聞見一股濃重的酒精味道,接著才看清劉天亮沾上血跡的臉。


    她冷冷的盯著劉天亮臉上那一抹紅色,一字一句道:“你吵到我了!”


    “對,對不起?”


    劉天亮嘴裏下意識的就蹦出這三個字,但說出口後,他又懊惱的給了自己一巴掌,怎麽就能被一個小娘們給嚇到了。


    酒壯慫人膽,他臉色一變,正要罵兩句找補回麵子時,地上趴著的張秀忽然笑出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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