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殊腿下鎖著重扣枷環,兩條粗鏈反嵌在兩側的廊柱上,足夠他在這個房間內自由行走。


    “夫君,我以後再也不會等不到你了。”


    孟清禾斂眉低聲湊近謝殊身側,一抹豔色染上眼尾,她眼中眸光帶著些許灼意,重重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薄唇上,唇齒間頓時一片腥甜翻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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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三合一萬更


    謝殊目下混沌一片, 心口滿溢出種種起伏波瀾,源源不斷的填在胸腔內,幾乎將他繃著的最後一絲清明斬斷。


    內帷四隅皆放置了一鼎雕花銅爐, 濃鬱的蘇合沉香味,熏得人喘不過氣來,近乎要將人溺斃其中。


    倏爾傳來乙木擦過門扉的輕微動靜,少頃他膝下一重, 唇間被強灌入一縷新鮮空氣。


    他喉間悶哼一聲, 下意識抬手擒住她的皓腕, 用僅存不多的一絲餘力壓在掌下。


    冰鑒的寒氣涼襲, 繚過密閉的靜室,叫人莫名癱軟無力, 似是被人特意這樣安排調製, 謝殊臍下腰腹出生出灼意, 恐是還摻雜了些許催|情的效用。


    孟清禾柔夷細細描摹著他清澈的眉宇, 耐心地替他拂去額間冷汗,底下嫣紅的裙擺交織著淨白的裏衣束帶懸於膝上,旖旎橫生。


    “清硯,就這樣做個富貴閑人不好麽?朝堂波蘭詭譎,你今後在頤和軒,無須再管窗外事。”


    冰肌瑩徹, 盈附其間, 謝殊輕吐出一口濁氣, 不動聲色的偏過頭, 唇側磕碰到貝齒, 細潤如脂, 滑膩似酥。


    “阿瑜, 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他體內烈火焚肆,尾音抑著端方,臨末輕顫一哼,硬是熬出一派不為所動的清冷。


    灑亂的鬢雲黑墨一般瀉壓在身後,孟清禾素手蜷起一縷發梢,縈繞在細白的指尖把玩。


    “每日像這樣陪著妾身很難麽?”


    她眸色一暗,指腹劃過衣擺腰封,挑開襴袍盤扣,旋身對之相對,側臥在軟毯上,發髻上一套翠羽金碧頭麵散落滿地,釵環上新嵌的東珠沿著兩人交疊的袖擺下金線針腳,滾出數尺遠。


    “無需像容景衍那般衝鋒陷陣以命相搏,亦無需如阿弟一般在群臣中竭盡心力的製衡禦下,清硯,等朝局穩定,我便帶著你前往江南,你我夫妻整日……”


    “夠了——”


    謝殊猛然支起身,竭力將袖口從孟清禾身下抽出,背抵屏扇一側後移數步,再這般逢場作戲下去亦是徒然。


    她原就沒打算放過自己,即便眼眸不能視物,他依舊能感受到那如狼般野性的目光。得不到的她便去偷、去搶、去屠戮,哪怕最後得到的是不完整的殘缺,亦無怨無悔。


    孟清禾早已不在意他如何雲雲,真也好、假也罷,自始至終她想要的那個謝殊,縱使不存在於世,她亦無所謂。


    “既然從一開始就演了這出戲,又哪有中途退場的道理,謝殊,你給我演下去,算我自欺欺人也好,既然踏出了這一步,你就回不了頭了。”


    她眼底緋紅獵獵,素手捧著麵前男人溫潤的臉龐,指尖用力凝視著那雙波瀾不驚的黑眸,心底隱起了一股異樣的清寂感。


    仄仄逼人的尾音顫聲微揚,清眸斂過一縷波瀾漾在男人臉上,孟清禾長睫下壓,愈發貼近那張不為所動的清雋輪廓。


    “孟清禾——”


    謝殊咬牙切齒,抬手隔在女人倚近的嬌軀之前,眼下晦暗一片。


    “嗯,妾身在,君欲何如?”


    孟清禾紺發濃沐,順著光潔的鎖骨垂至前襟,勾翹在謝殊下顎,他的身子隱隱發軟使不上氣力,徒留厚實的胸膛在她掌下起伏不定。


    卸下腰間柔軟的絲絛,將謝殊的雙手縛於頭頂,另一端係在自己皓腕上,丹朱馳豔,般般入畫。


    “綾華今夜也在宮中,讓她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她還願意嫁你麽?”


    紅袖添香含情凝睇地停頓在他的耳鬢,氣若遊絲的廝磨聲引人沉入溝壑,嬌音縈縈低徊婉轉。


    早年綾華身為長公主,又出生中宮是極得先帝喜愛的。是懷帝擎蒼狩獵必攜於身側的掌上明珠。


    直至太子傅珵出世,分走了她大半寵愛。謝家需要的是一個流著自家血脈的皇子,而非是出眾的公主。


    綾華早些年有涉東宮事,常以輔君禦史的名義遊走民間,除貪官、興水利、濟災民,深得民心的同時,朝中有老臣上奏提出‘立女君’,引先帝忌憚,一旨調令封了八百食邑,出宮建府,再不曾踏入過皇城半步。


    謝殊身上灼意滾燙,四下香盤燃盡,身旁幽寂的女兒香辟出一道濾口,將人帶入空穀幽蘭的勝境。


    長夜漫漫,更漏聲懸於耳側,止不住喉中幹涸,孟清禾聲音沙啞的嚶嚀了聲,倒在枕上的氣息輕弱,脊背淺淺起伏,露出一截細白的脖頸。


    男人沉重的呼吸竭力平複幾許,修長的指尖揉著那詠雪之態,隻在黑暗中感受風髻霧鬢下的漉漉清華。


    帷前燭火搖曳,燈花濺在盞座底下,拖一陣若有似無的呲響。


    榻上兩人背向而臥,中間空出一大段間隙。單一條玉革帶係在他們腕間,維係著若有似無的聯係。


    “瑜娘,這樣有意思麽?強求來的東西,終算不得圓滿。”


    謝殊喟歎一聲,方才孟清禾用帕子替他拭了下身子,除去些許汗涔黏膩,他身上涼下不少。隻空氣中僅存的蘇合沉香混著那陣豔糜後的濁氣,混雜出一股別樣的柔芳來。


    孟清禾將素手懸於軟枕下,不置一詞地看著眼前這張陌生而熟悉的俊容。


    昔年太學廊下,眼前人一襲白衣勝雪的瀟灑明意,原來那些溫柔小意、舍命相互都是騙人的。


    “謝殊,這是你欠我的,我們隻能互相折磨到死。”


    孟清禾越過榻外側的男人起身,趿著繡鞋拾了散了一地的羅裙披帛出了靜室,不久兩名小宦便抬了熱水來,進去裏頭清理。


    那新撥派來的小宦侍,乍一見內帷亂象,腳下一個不穩驚得差點將手中銅盆摔落到地上。


    卻見榻上被鐵環鎖著的男子,衣衫半褪,赤露處的肌膚上盡是斑斑指痕、細若流線,粉藻其姿,瞧著那兩個侍人麵紅耳赤,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孟清禾披了薄衫,來到內廷一處湯泉,順著石階踏足而下,身體沉入一派溫潤之中,蕩起小圈漣漪。


    皇城內僅一處活水湯浴,乃是大燕開國時高祖命匠掘地三尺而出,後又疏通甬道,排入外圍護城河,以保池湯清澈。


    以往有資格來此沐浴的需要聖上首肯賜浴,傅翊登基後,廢了好些規矩,其中一則便是這處湯泉。


    西涼軍餉一事耗空了近八成國庫,為開源節流,削減各宮用度,這處湯泉成了各宮小主們慣常沐浴之所。


    月上中天,蟬噪稀疏,這個時辰當是闔宮上下隻留有值守的宮人。


    孟清禾背倚石壁,輕舒一口氣,有值守的女婢遞來絹帕皂角替她擦洗香肩,水麵浮波映出皎皎月影,空洞冷寂。


    “你們姐弟當真如出一轍,一個鎖著太傅,一個囚著國師。”


    細碎的水聲淌過玉臂,煙霧繚繞處,款款走出一道英挺的女影來。


    綾華長發高束,發間隻一根盤鳳金簪,靜影沉璧,光豔逼人。


    孟清禾垂眸,似是早已知曉她會在此,眸中並無半分波瀾。


    “殿下既有稱帝之心,又何須在意手足之情,太子仁德有餘而氣魄不足,恕清禾直言,難服眾矣。”


    綾華淡笑不語,此番入宮扯了謝殊作幌一路倒也算作順利,近年來她雖居於京都,可那八百食邑封地卻在嶺南,這些年她卸去釵環,著戎裝操軍隊,為的就是傅翊如今座下的位置。


    “有容將軍坐鎮京都,本宮尚無三分把握。”


    宮人將一尊清酒放入浮木托盤之上,曲水流觴,輾轉至二人跟前。


    孟清禾拿了一盞,綾華複又取過一盞,兩人對月共飲起來。


    “殿下又何須憂心,阿弟他被迫禦極已是下下之策,隻要殿下助我除去容景衍,禪位詔書就在太極殿的牌匾之下。”


    綾華眸光微斂,觸及孟清禾皓如凝脂雪脯上,掩於水下的斑斑紅痕之際,眼底劃過一絲譏諷。


    “要他的一顆真心難於登天,你又何必執著如斯。”


    回想起自己被父皇變相驅逐出皇宮時,那溫潤如玉的身姿,甚至吝嗇於回首多看一眼,綾華心如死灰,亦或者江山持重,兩權相較取其輕,舍去兒女私情,乃為君者的第一步棋。


    綾華公主府下麵首無數,個個皆是風流恣意、郎絕獨豔。少時晦澀藏拙的戀慕之情,於現在的她而言,不過爾爾。


    傅明箏貴為長公主,絕不是那種第一眼美人,細看是眉宇上的別樣英氣同周身流露出的威壓,又是像極了先帝,她臉頰並不如平常女兒家細尖,大眼濃眉,下頜略方,獨一雙眼神采奕奕,叫人過目不忘。


    “大廈千間,夜眠八尺,良田萬頃,日食一升。這些非我所求,我隻求海清河晏,朝堂清明。”


    綾華將金樽玉酒一飲而盡,稱謂拿捏亦變得親和不少。


    孟清禾嘴角略彎,如今容景衍回朝途中先是向朝接連發難,聽聞此行還前往了一趟涼州,專門慰問了一番先太子,凡此種種行跡,惹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她尚且不知這其中是否有謝殊手筆,但經這幾日二人不約而同的種種行跡,很難不讓人產生某些猜忌。


    怎地會這般巧,謝殊剛在一側暗示傅翊用天家皇女籠絡臣心,那方容景衍即刻請旨賜婚謝家嫡女。


    “公主誌向高遠,清禾望塵莫及,心下感動,也想助殿下一點綿薄之力。”


    啟開浮木托盤中層暗紐,一折封密黃箋藏於其中,上頭‘吾兒沉煜親啟’旋即映入眼簾。


    綾華揭開外封,看了眼裏頭字裏行間所言雲雲,都道諜司內擅以假亂真,今日一見果真不俗。


    容家一門忠烈,盛名常再,若不能以彼之道還治彼身,還真想不出當朝世家權貴,何人能出其右。


    孟清禾以手支頤,半伏在湯池旁打磨好的石壁上,垂眼看著泉池中被一雙芊芊素手攪碎的月影,斂眉俏然。


    “不知這份薄禮,可和殿下心意?不妨同清禾交個朋友,他日推杯換盞,一醉方休。”


    “你今夜到底是來交朋友的,還是來向本宮示威的?”


    綾華望著她那對漂亮的蝴蝶骨下的一片斑駁青紫,眼眸微挑,她如今與謝殊既有夫妻之名,那夫妻之實的雲雨殘跡亦是不足為奇。


    隻她今日坦然頂著一身齒痕淤青,深夜前來赴自己的約,其間用心若要深較起來,當真如稚童一般。


    “那殿下如今對清硯,是否還存有戀慕之情?”


    綾華聽罷不由噗嗤一笑,她門下麵首眾多,上至官宦勳貴,下至小生戲子,不過情竇初開時一場鏡花水月的幻夢,何以值得她留戀至今?


    “你這般絳唇映日、瑰姿豔逸,不叫他睜眼看看當真心無哀怨?男人即便耽於美色亦在情理之中,謝太傅身有傲骨,再如此拘著怕是會適得其反。”


    孟清禾承了舒貴妃的沉魚落雁之貌,眉宇間的三分清豔浮翠流丹,這樣的姝顏麗色,即便放眼整條朱雀大街,都少有男人能拒絕其紅華曼理。


    “若你改日這瘋魔的偏執勁頭過了,本宮邀你入府,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那是聖人才會做出的事,你我肉骨凡胎皆不可免俗。”


    孟清禾指尖輕動了動,神情懨懨,對此無甚興趣,綾華男兒心性誌在問鼎天下,那些麵首恐多是慕著權勢而來,又或其中亦有持真心相待的男子,蒙蔽在一眾心悅者中,亂花漸欲,終免不得辜負一腔深情。


    她所求,不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


    “公主日理萬機,清禾就不叨擾您沐浴了,容將軍的婚事,勞殿下費心。”


    水聲驟響,蕩起一圈清漪,孟清禾裹了軟綢掩身,自水中接過宮人遞上的帕子輕拭幹了身體,伏身微行了一禮,披了薄衫匆匆遠去,不多時便融於夜色之中。


    綾華仍坐在湯池內閉目養神,隨侍宮人用玉瓢舀了一湯熱泉澆在她微微泛紅的肌膚上,頓覺神明氣清,周身舒暢無比。


    “今日來前赴我湯泉之會者眾多,還是謝夫人帶來的禮物甚得吾心,難得回宮,借宮中湯泉解乏,還真是一樁美事。”


    輕撫著自己在水中呆太久而發皺的肌膚,綾華隻手掩胸起身,正欲上岸離去,倏爾身後傳來一道嬌顫的女聲,緊接著是重物沉入池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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