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兩三睡意才漸漸來襲,蕭振玉就漸漸閉上了眼睛。


    可睡的卻是不踏實,往事迢迢,徒然入夢,恍惚間夢到的也都是之前的舊事。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主要是回憶之前的事情啦


    第9章 太子


    夢到的盡是她還未進宮時的舊事。


    她本是蕭氏的宗室之女,隻不過是旁支中的旁支,爹爹本是寧安侯庶子,某日在街上與人爭奇鬥狠丟了性命,隻留下了兩孤兒寡母在侯府中舉步維艱,她娘生他時又難產身隕。


    蕭振玉從小就被抱養到了大伯父,也就是寧安侯世子那裏,由大伯母代為看顧,大房也有幾個孩子,所以伯父伯母待她也算不得親厚。


    蕭振玉自以為是情理之中,也不怨怪伯父,反而時時感激,隻因是伯母給了他一個遮風避雨的屋簷,免她無人看顧。


    那日她遂伯母入宮赴宴,是那小太子的十歲生辰宴會。


    當今皇帝唯有一子,乃是柔妃所生,一出生便眾望所歸備受寵愛。


    這個兒子的出生,一舉清洗了有關“蕭氏開國殺孽造得太深,所以後世子孫受到詛咒,以至子嗣不豐”的傳聞。


    傳聞也不是空巢來風,承天帝後宮三千,盡管他本人承以祖訓,努力綿延,卻隻得了三個兒子,代價卻是累壞了身子,早早就駕鶴西去。


    唯一的三個兒子,一個早殤,一個乃是遺腹子,另一個就是當今的天子。


    也正因為此,皇帝就將這唯一的兒子寶貝的緊,一出生後就封了太子並大赦天下,從小十分之溺愛,竟將那小太子養成了個混世大魔王的性子。


    從小便十分頑劣,明明身份尊貴卻總幹些雞零狗碎之事,時人都言這小太子活脫脫就是一個亡國之君,從小便耽於享樂,長大了那還不翻過天去。


    在他三歲之時就會鑽小宮女的裙底了。


    八歲時,便顯露出殘忍弑殺的性格來,在校場之上,命侍衛們分做兩班人馬,皆身披氈甲,手拿長矛,命眾人著力拚殺,以觀血濺當場,稍有不盡全力者,便被那小太子差人暴打而死。


    蕭振玉此次入宮就得了叮囑,要與那小太子保持著距離,蕭振玉被伯母臉上的表情給嚇著了,於是就悄悄地將這話記在了心底。


    於是一行人就乘馬車入了宮,這是蕭振玉第一次入宮,原先還記著伯母的教誨,不敢亂看將頭垂的低低的,可架不住小孩子心性,遂就將掀起馬車簾,伸出頭悄悄去看。


    隻見宮殿處處繁華,紅牆琉璃瓦,大殿巍峨耀金光,是她未曾見過的場景,蕭振玉一路上就將伯母的裙角捏的緊緊地,可伯母見她這樣也有些憂心忡忡,就將她的手撫開。


    正色道:“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是如此膽小,以後可怎麽辦呢。”


    蕭振玉聞言就訕訕地放下了手,心裏頭又有些委屈,哪有很大啊,她才八歲。遂咬著唇,賭氣也不揭開簾子看了,一路就挨到了皇家舉辦宴會的西苑。


    到了西苑之後,隻見來往拜賀皆為金貂紫綬,眼看著人擠擠挨挨地,成群的宮女太監如雲一般來來往往,貴族女子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處,綺羅飄香九重天。


    蕭振玉唯恐被人給擠散了,於是那小手又情不自禁地攥上伯母的裙角,伯母歎了一口氣便也由著她去了。


    祖上的爵位一層一層抵,等到了蕭振玉這一代便也不算什麽了;


    於是就獲得不了近殿請安的機會,隻能跪在殿外遙遙的一拜。


    蕭振玉人小小的,因為無法看到那皇帝與那寵妃到底是長什麽樣,有些無奈地扁了扁嘴,心下不禁有些失望,失望的卻不是沒有看清,而是少了回去給那些閨中手帕交們吹噓的機會。


    拜了幾拜後,蕭振玉懵懵懂懂地就隨著眾人們跪拜,最後一跪遲遲沒有起來。


    蕭振玉有些百無聊賴地垂下眼睛,正巧眼前卻突然多了雙明黃軟底靴。


    她悄悄抬起眼去看隻見其中一人著淺黃色闊袖綾衫,頭戴金紗帽,麵色沉沉的好像是故意崩出來的笑,不甚自然。


    真正吸引了蕭振玉眼光的還是那個美婦人。


    好像畫裏的神仙,穿著一係玉蘭色罩衫,下身係著茜紅色及地長裙,發髻如雲,身姿高挑,不像凡間女,道好像是天上的仙娥。


    蕭振玉兩眼發直,可正等到她回過神,才發現這兩個人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小人,穿著紫金蟒袍,頭上帶了道金冠,好似捕捉了她的視線,那小孩兒竟該朝著她做著鬼臉,蕭振玉不由地一驚,就忙低下頭去。


    等過了半晌,蕭振玉後知後覺,原來那小孩子就是太子,果真和傳言中的一樣,很是頑皮。


    等到那聖駕撤離,天子依仗遠的看不見,眾人這才站起身來,蕭振玉不禁在心裏歎道,原來這就是天家威嚴啊。


    由於她一直出神,沒防備就被一旁的伯母給提了起來。


    應該是跪地久了,伯母這會子臉色並不太好看,蕭振玉知道,伯母是因為去年年初時小產損了身子,先下還沒好全。


    蕭振玉遂關切地出聲問道:“伯母,可是不適,要不要玉兒扶您去偏殿做做?”


    這小孩子實在是有心,伯母低頭去看那小小的人臉上漾著的關切,當下心下一軟道:“別拘在伯母身邊了,去玩吧。”


    聽得此話蕭振玉的眉毛輕輕抬了抬,可不知想到了什麽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道:“那可不行,玉兒可要好好看顧著伯母。”


    話音剛落,耳邊就響起一陣輕呲來,蕭振玉尋聲望去,就看到人群之外有個小少年,矯矯出群,大約十三歲的年紀,穿了一身漿洗地微微發白的藍色長袍,那雙好看地鳳眼裏承著的竟是嘲諷之色。


    蕭振玉一愣。


    可伯母臉上的表情竟是變了,竟朝著人群開外的少年招了招手。


    那少年臉上的神色軟和了一瞬,而後就提步走將過來,蕭振玉先下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少年。


    就看著那少年向著大伯母恭敬下拜,嘴裏還道見過侯夫人,伯母笑得很是開懷,一臉慈愛伸手就將那少年扶起了起來。


    蕭振玉眼睛來回在兩人之間巡梭著,眨巴著眼睛有些好奇。


    兩人遂開始客套了兩句,大抵是問那少年的近況。


    蕭振玉聽得百無聊賴,遂別開了眼,正巧此時大伯母說什麽你的母妃,談起這個那名少年的眸子便暗了暗。


    大伯母見狀,倒像是有些後悔,就忙掩住了口,歎息道:“都怪我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少年搖了搖頭。


    一時間氣氛就有些凝結,兩人都別開了眼神,這才記起身邊還有個人,隻見身側少女一隻手緊緊地拽住了一邊裙角,那小腦袋一下一下地點著,好像困極了。


    蕭振玉覺得腦袋好似有千鈞之重,過了半晌才發現耳邊的說話聲不知何時停了,她抬起頭,就見伯母正笑吟吟地看著她,而那少年則一臉古怪,看著她好像看到了什麽了不得東西。


    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那少年臉上神色一變,那點子牽起的唇角又掉下去了。


    蕭振玉就覺臉上一紅,不知為何她不願在這少年麵前流露出軟弱,於是當即就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可那少年看到後一愣,竟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耳邊就傳來了大伯母的一聲歎息。


    手上一重,蕭振玉就察覺到手心被人牽起來了,大伯母竟牽著她的手,而後就將她的手塞到了那少年的手心裏頭。


    那少年一愣,看表情應該是想狠狠甩開,可不知為什麽,卻壓製住了,隻是那肩膀連同手一齊僵了起來。


    那少年隨後就朝著伯母點了點頭,牽著蕭振玉就往人群之外走,少年人個高腿長,那步子邁的不是一般地大。


    蕭振玉踉踉蹌蹌才能跟上那少年的步伐。


    她懵懂地抬起頭,就看到那少年正出身地盯著那聖駕離開的方向,雙目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手還下意識地收緊。


    蕭振玉手上吃痛,遂就輕輕掙了掙。


    就這一動,就吸引的那少年回過神來,那雙長睫垂下,蓋住了裏麵諸多的算計。


    他忽然轉變了情緒,不像先前那般冷漠,甚至還蹲下了身子與她輕視。


    那表情堪稱是和顏悅色。


    隻說:“苑中有秋千架,我帶你去罷。”


    語氣裏盡是循循善誘,蕭振玉此時本不想玩什麽秋千架,可看到那少年的表情卻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地就見那少年好似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還摸了摸她的頭。


    語罷就牽著她漸離了人群,蕭振玉還來不及欣賞那芍藥花圃和芙蓉花架,就被急急地拉走了,等穿過了假山中的雪洞,眼前立馬就豁然開朗了,隻見不遠處有處小池塘,池塘上還架著白石欄杆的小拱橋。


    蕭振玉的眼睛立刻亮了,隻一眼就看到了那太湖石堆就的假山前的秋千架,那秋千架還是彩色的,彩繩上還纏繞著鈴鐺和花束。


    蕭振玉探求地看了一眼那少年,那少年就點了點頭,蕭振玉便奔將上去,坐到了那秋千架的踏板上,杏花瓣雨點般飄落在身前。


    那少年便從花雨中穿了出來,站到了蕭振玉的背後,蕭振玉攀住彩繩,興衝衝地說了一句:“我準備好啦。”


    於是乎那少年的手就觸上了她的背,一使力,那搖曳裙擺倏地就滑過了地麵,擺動的彩繩仿佛要把她送上青天。


    可不知幾何時,那股力道漸漸撤了,蕭振玉刹住腳尖,後頭一望卻見身後那還有人。


    當下就是一慌,從秋千架上跳將下來,繞過假山石細細尋找著,可那還有那少年人的影子。


    蕭振玉此時還不忙慌,還以為那少年是在與自己捉迷藏,當下唇角輕勾,就開始在這不大的園子裏找了起來。


    可她就是不大的園子翻了個天,卻仍然找不見,額上已滲出了汗珠,她失魂落魄地做回了秋千架上,這才後知後覺應是被那少年人甩了。


    那淚珠就不受控製地掉了下來,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少年先前好心好性地誘她到此處,可到了此處後又玩失蹤,難道是故意作弄她麽?


    蕭振玉的視線漸漸模糊,不期然地就看到了眼下竟憑空多了一雙紫色的軟底靴。


    蕭振玉心中一喜,連忙就抬起頭,可在看清來人的臉時,那眼底就湧上了結結實實地驚訝。


    竟是那方才衝她做鬼臉的小太子。


    見不是她期望的人,蕭振玉就又垂下了頭,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頹廢。


    原本得意洋洋地小太子張來了手,正準備迎接小美人喜極而泣的投懷送抱,可未曾想對方做出了一副失望地模樣,此時還不斷朝他身後看去,像是在期盼身後有人會出現似的。


    小太子眉毛一皺,當時就有些不高興了,遂大叫道:“你看什麽看啊,後麵沒人了。”


    蕭振玉敏感地察覺到眼前的人情緒不太好,於是她便壓下心中的失望,輕輕應了一聲,就要從秋千踏板上站起身來。


    可不料對麵的小太子聞言炸了鍋,叉起了腰,怒氣衝衝地道:“你怎麽跟本太子說話呢?”


    當下就伸出手將剛剛才起身的蕭振玉給一把推到了。


    蕭振玉本就不設防,那小太子使了狠力,她就結結實實地摔倒了地上,摔了個屁股蹲,手掌蹭在地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她錯愕地抬起頭,就看到麵前的小太子指著她笑得前仰後合。


    “哎呦,摔成了個大烏龜。”


    蕭振玉的臉就紅成了大番茄,她壓下心中的委屈,那淚便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那些被拋棄的無助,還有被取笑的羞憤,一齊湧了上來。


    小太子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小小少女肌膚比糯米團子還白,那長長的眼睫垂下蓋住了那璀璨的星眸,頰上還掛著晶瑩地淚珠,他臉上的表情就稍緩,沒那麽迫人了。


    蕭振玉察覺到對麵之人不知為何停了下來,雙目直勾勾地瞪著她,可明明沒有表情,卻好像比又表情時更加可怕。


    蕭振玉心下有些發怵,於是也顧不得什麽,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後的土,低頭一看,才發現那雙手早已鮮血淋漓。


    她看了一眼就忙將手藏在了身後,心下不住發蒙,也不知道在小太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也太巧合了吧。


    可她卻來不及想,當務之急還是要離了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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