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針就是打屁.股針。用的是非一次性玻璃針管,和特質針頭。以往都是開水燙一下重複使用。


    這針管有些年頭了,管壁顏色都有些發黃。


    所謂大針就是吊瓶輸液。


    程樘毫不猶豫指著袋裝輸液針管,“打大針!”


    李大夫張了張嘴,看了眼陳茶又閉上。本想提示程樘大針要貴一點,村裏的人感冒發燒除非炎症不退一般都選小針。一是便宜二是隨打隨走不耽誤幹活。


    但,程樘這小媳婦長的就嬌裏嬌氣,而且新婚燕爾。雖說醫者麵前無隱私,但打針的地方到底有點那啥。


    李大夫往輸液瓶裏兌好藥之後,示意程樘取出體溫計查看。


    40.2c!


    程樘臉色很不好,有些後悔縱容陳茶為了美穿那麽單薄,還陪自己在祖墳那凍了那麽久。


    李大夫給陳茶紮完針,纏好膠帶,打個嗬欠問程樘,“會拔針不?”


    程樘點頭。


    “那我回去了!你自己看著。”


    不是他不負責,人家小兩口結婚第一天,所謂的洞房花燭夜,他一個糟老頭子在這裏有些別扭。


    拔針這事也不難,村裏大人孩子基本都會。


    也沒城裏那麽講究必須等醫護取針。


    程樘道了謝,把人送出門。


    李大夫擺手,“別送了!回去看著你媳婦吧!人都燒到40度了才發現……”


    程樘回到屋裏,往爐子裏添了炭,又往灶眼裏添了柴繼續燒炕。


    屋子裏暖煦煦的,程樘都有些熱,陳茶卻依舊牙齒打顫,皺著眉頭哼哼唧唧,一會兒喊冷一會兒喊熱。


    程樘忙活完,坐在炕沿上看著她。


    大約十分不舒服,陳茶皺著眉,時不時痛苦低吟。


    缺乏照顧人經驗的程樘思索半天,去弄了條毛巾沾水給她搭在額頭上降溫,陳茶貪戀他手上的涼意,臉無意識蹭了蹭他掌心。


    她肌膚細膩柔軟,因為發燒帶了灼人熱意,程樘指尖顫了下,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順著掌心蔓延進心裏。


    程樘臉上一片柔和,眼神擔憂中帶著寵溺,咕噥了一句:“女人就是嬌氣!”


    然後給嬌氣的女人換了一條毛巾。


    作為新郎官程樘昨晚忙到一.夜未睡,這會兒幹巴巴地坐著也是嗬欠不斷。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出去抽了根煙,回來用涼水洗了把臉,在房間空地上叼著一小截麥稈轉圈。


    輸液輸到一半,陳茶就退了燒,沉沉地睡了過去。


    程樘鬆了口氣,等到藥瓶裏見底,給她取了針,又往爐子和灶裏加了炭和柴才上炕摟著陳茶睡去。


    ******


    陳茶醒來的時候,有種短暫失憶的感覺。


    她不記得昨晚什麽時候結束的也不記得自己怎麽上的炕,一抬手看見手背上隱約透著血跡的膠帶更是迷茫。


    陳茶側過頭,程樘還沒醒,但是似乎睡得不安穩,眉心是個大寫的川字。


    她坐起身,不妨動作太猛一陣眩暈還有些想吐。她撫著心口,皺眉心想,昨天也沒喝酒啊?怎麽會有宿醉和酒後斷片的感覺?


    她這一動,程樘瞬間睜開眼,猛地坐了起來,皺眉問她:“你怎麽了?還難受嗎?”


    不待陳茶回答,他又從枕頭底下摸出李大夫留下的溫度計,“你先試試體溫。”說罷,衣服都沒穿就下了炕,給陳茶倒了一碗熱水放在炕頭隔斷櫃上,又往爐子裏添了炭。


    陳茶茫然地接過體溫計,問他:“我發燒了嗎?”


    一開口,聲音沙啞,嗓子也有點疼。


    程樘掐著腰,沒好氣道:“燒到四十度,差點燒傻了!”


    陳茶哦了一聲,夾著體溫計的胳膊不能動,用另外一隻手去端碗。


    程樘見她夠的費勁,輕歎一聲,端過碗試了下溫度遞到她嘴邊,“有點燙,慢點喝!”


    伺候陳茶喝完水,程樘生火熬粥。


    陳茶自己取出體溫計看了眼,“咦?38度1?可我覺得自己舒服多了啊?”昨晚昏昏沉沉,四肢百骸所有關節都疼得難受,眼皮也燒得慌。但她現在感覺渾身輕鬆。


    程樘瞥了她眼,什麽都沒說,隻是把藥放在了碗邊上。


    陳茶:“……”


    她皺眉想喊苦,被程樘眼神一掃,抗議的話咽了回去,隻是看著藥片嘟著嘴一臉委屈,活像程樘怎麽欺負了她似的。


    程樘咬了咬舌尖,咕噥了句“女人就是麻煩!”,往灶膛裏加完柴,站起來往水碗裏加了兩勺白糖,又指著藥片對陳茶道:“有糖衣!”所以不苦。


    陳茶這才皺眉把藥吞了。


    程樘在做飯,陳茶閑著無聊把櫃上交給她的記賬本和錢拿出來對了對。


    記賬本記的是他們結婚來隨禮的人和隨禮金額。


    一共是一百六十二塊,加上程樘姑姑給那五十總共是二百一十二塊。


    她對完賬又把小金庫翻出來數了數。


    最近太忙都沒顧上看還剩多少錢,最後一次數的時候還有一百二六塊四毛二。


    然後張常來家白事隨禮兩塊,買了置辦酒席的酒菜,加上各種婚禮用品比如紙墨紅紙,婚禮當天包出去的各種紅包以及雇吹拉彈唱總共花了一百一十八塊四毛三。


    再加上張常來那要回來那六十塊,以及收了十八塊六毛錢的敬酒錢。現在一共還剩二百九十六塊五毛九。


    “虧了!”陳茶撇撇嘴,數了一遍錢又歎息一聲:“太虧了!”


    本來隻想找個借口從張紅豔那裏摳出來二百塊,這倒好,還真結了個婚。


    這要不是收了些禮錢,兩個人就又身無分文了。


    而且這些禮錢都是人情債,日後還是要還回去的,歲陳茶而言倒像是借來的。


    程樘抬頭看了她眼,意有所指,“不虧!”


    明明隻是兩個無指向性的字,陳茶卻瞬間明白過來他說娶自己不虧,臉騰地紅了。


    程樘看了看她,起身伸手往她額頭上摸了摸,“不算很熱,怎麽臉這麽紅?”


    陳茶:“……”


    沒好氣地拍開程樘的手,不滿地抱怨:“木頭男人!”一點都不解風情。


    陳茶把錢收好,裝在貼身衣物裏,安慰自己:“還好,過年不用花錢了。”


    對聯是新的,飯菜是剩的但很豐盛,衣服也是新的,就連鞭炮都還有剩。


    “財迷!”程樘笑她。笑完又似不經意補了句,“明年我努力讓你天天數錢數到手抽筋!”


    陳茶隻當是句玩笑話,說了句:“那你得好好加油!”


    ******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隻一個發燒折磨了陳茶三四天,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徹底退了燒。


    這一年春節對整個錢榆村來說意義非凡,因為這是第一次在燈光下過年,從此告別無電生活。


    不管再窮,過年還是會舍得開一兩天燈。


    再窮的村也總有那麽一兩戶有錢人家。錢榆村也一樣,村裏一戶姓王的人家特別洋氣的買來一台電視機。


    除夕夜,大半個村的人都跑去他家看春節晚會。


    陳茶在屋裏悶了幾天也想去,程樘拗不過她,棉衣棉褲外麵又套上麵包服才許她出門。


    兩個人吃完晚飯,先去李大夫家結算了針藥錢。


    在錢榆村,有句老話再窮不能欠債過年,哪怕隻是醫藥費。然後陳茶和程樘兩個人十指相扣去王家看春節晚會。


    縣城在村子的西南方向,直線距離大約十幾裏路,沒有高層建築遮擋,能清晰地看見煙花騰空。


    “真漂亮!”


    浪漫是女人的天性,陳茶也喜歡五顏六色地煙花。


    程樘看了會兒低頭輕聲道:“明年讓你放個夠!”


    是放不是看,陳茶挑挑眉,“那你可得好好賺錢!煙花很貴的!”


    程樘點頭,眼神寵溺。


    陳茶本來隻是玩笑,看他這麽認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牽著他手往前走,“快一點,春節晚會要開始了!”


    家裏來的人太多放不下,王家幹脆把電視機搬到院子裏。


    十四寸的黑白電視機前圍滿了老老少少。


    帶馬紮板凳的坐在前麵,不帶馬紮板凳的站在後麵。


    程樘個子高倒是無壓力,但是陳茶有些矮,還得踮著腳從人群縫隙裏探頭才能看見。


    程樘見她看的費力,兩手掐著她的腰舉了起來。


    這一下,陳茶成了全場最高,所有的人都抬頭看著她。


    陳茶羞到不行,在程樘手上輕拍了兩下,小聲道:“放我下來。”


    程樘不解,“這樣看的清楚!”


    陳茶:“……”是,這樣看電視是清楚了!但是大家都不看電視改看她了。這得多厚臉皮扛得住?


    在陳茶的堅持下,程樘把她放下來,找了兩塊磚給她踩著。


    陳茶踩著兩塊磚還沒程樘高,程樘抬手比了下,她剛剛到他鼻尖。


    陳茶不服氣地辯駁:“我在我們那算高的!”


    程樘含笑點頭,“是是是。”


    陳茶:“……”


    總覺得他在笑她,雖然她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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