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心道:就憑沈肇那個謹慎的性子,能闖什麽禍?她這位繼婆母也稀奇,自己兒子什麽心性竟好似全然吃不透。


    “老三精明能幹,能闖什麽禍?”康氏放完了鉤子,這才慢慢往回拉:“前陣子不是吳江出事嘛,陸家三爺在吳江任職,結果被州牧給下了大牢。誰知這位陸家三爺竟生了位了不得的女兒,親自跑來京中求助,聽說跟陸家老宅裏的人吵過鬧過之後,也不知道她從哪得來的消息,聽說老三要前往吳江查案,竟跑到大理寺去堵老三。也真是奇了,老三向來不是多管閑事的性子,竟真被她給說動了,帶著她前往吳江救父。聽說兩人一路之上很是親密,那位陸姑娘行動間以老三的未婚妻自居,直往他身上貼,同行的人都知道呢。”


    康氏深諳撒謊的真諦,全是謊言很容易被識破,唯有真假摻半,最容易取信於人。


    “不知廉恥!”


    果然閣老夫人相信了。


    她從未聽兒子提起過身邊有女人,但沈肇從小聰慧,生的模樣又好,讀書高中一路官運順達,比之沈閣老前妻生的倆兒子都要有出息,除了氣性大些之外,別的都無可挑剔,就連京中也有不少人家暗吐口風想要與沈家結親。


    陸家門第比之沈府自然要低,而陸安之已經罷官,他的女兒能攀上沈府,怕是做夢都要笑醒。


    閣老夫人這些年雖然一意巴結丈夫原配生的兒子,但也暗自驕傲於自己生的兒子爭氣,更是憋著一口氣想替沈肇尋一位可堪匹配的高門貴女,誰想竟被陸安之的閨女盯上了。


    陸安之的婚事當年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想起他的作派,妻子出身鄉下小門戶,聽說自他原配過世之後,長女便一直丟在外家撫養,想到她的兒子竟被個鄉野丫頭纏上了,閣老夫人一時氣得臉都白了,衣裳也不做了,催丫環們把衣料全都拿下去。


    “母親別氣!氣壞了身子有什麽用?”康氏連忙勸。


    “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閣老夫人急怒之後總算想起追問:“難道京裏竟都知道了?”


    康氏:“那倒沒有。這事兒是我們爺去陸家莊子上知道的,我也是聽我們爺回來跟我念叨。”


    她麵上還有點難為情:“母親是不知道這中間的曲折,我家爺跟陸三爺年輕時候關係不錯,為兩家孩子定了娃娃親。這些年我這顆心一直懸著,想著源哥兒性子綿軟好說話,陸家姑娘若是在鄉間養的太野,他哪裏管得住。等陸安之從吳江回來之後,聽說跟父母鬧翻搬到莊上去了,我們爺便帶著源哥兒上門去探望,誰知竟碰上了老三,才知道這一路上的事兒,你說陸家那丫頭有心計不?瞞著源哥兒跟自己的親事,竟去撩撥老三,真真不得了!”


    其實陸弈得知沈肇與陸微之間的糾葛也感慨不已,還跟康氏說過:“當初老二把老三小小年紀丟在亂民堆裏,大家原都以為他沒活下來。他回來之後,對自己在外麵的事情隻字不提,這些年我們不是沒猜測過老三那幾個月在外麵的經曆,也不知道他被人怎樣欺淩了,有時候見他這個年紀還無意於婚嫁,還想過……”


    這世上另有一種披著人皮的禽獸,專對模樣清秀俊俏的男童下手,而沈肇小時候模樣就生的好,他多年無意女色,著實不難令人多想。


    “誰知他竟是與陸安之的閨女相依為命,逃過一劫。若非無意撞破,還真不知道。”


    沈肇回府之後,與府中眾人離心,連親媽也不再相信,更絕口不提自己在外麵幾個月的非人遭遇,而家裏人皆以為他在外麵的經曆不堪回首,生怕刺激到他發瘋,也都不再提這段經曆,但卻難免朝著離奇的方向猜。


    康氏既為挑撥而來,自然不會告訴閣老夫人,陸微恰是沈肇的救命恩人,當年若無陸微出手相救延醫用藥,恐怕她們母子早已天人永隔了。


    她告完狀,還要感歎一句:“我家大爺非要讓源哥兒娶陸家女,但這樣有心計有手腕的丫頭,明知自己跟源哥兒有婚約,竟還能奔著老三去,母親你說,誰家敢娶這樣的姑娘進門做兒媳婦?”


    閣老夫人也作如是想:“如此水性揚花還富有心計的丫頭,誰家娶進門,可不得家宅不寧。”


    康氏滿意於繼婆母的態度,又安慰了好一會,還生怕陸微沒來,繼婆母已經跟沈肇鬧翻,小聲道:“母親別急,我已經以薔兒的名義邀請陸家女上門作客,不如母親到時候也見見,好讓她知難而退?”


    她不喜歡陸微,既不想讓她做兒媳婦,更不想跟陸微做妯娌。但沈肇是個別扭性子,家中恐怕無人能擰得過,若他非要娶陸家女為婦,她便隻有先下手為強,斷了陸微的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縱是沈肇性子再強硬,隻要繼婆母向公爹吹吹枕頭風,老兩口夫妻一致對外,不同意這門親事,沈肇難道還能反了天去?


    康氏想到此節,心中不免得意,遂喚來貼身婆子,還特意叮囑宴席的菜色一定要好,陸家女出身鄉野,能見過什麽好東西,到時候正好讓她見識見識沈府的富貴。


    閣老夫人見長媳安排的妥妥貼貼,按捺下找兒子大鬧一場的衝動,待得晚間沈肇回來之後,有意提起:“你年紀不小了,也到了成婚的年紀,過幾日我替你約楚尚書府上的五小姐相看,可好?”


    沈肇不知就裏,況且被親娘催婚也不是頭一回,隨口道:“婚事不急,有消息我會告訴母親。”


    閣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暗想難道他還真準備跟侄子搶陸家女?


    以往她若提起婚事,沈肇都是一口拒絕,毫無商量的餘地,可這次竟大為不同,他不但沒拒絕,似乎還有點眉目,可不是已經動了心的樣子。


    “你可別讓我久等了。”閣老夫人懷著一腔心事打發了兒子回去,當晚等沈閣老回房泡腳的功夫,便提起此事,將康氏說過的話皆倒給了丈夫。


    “……老爺,別瞧老三從小心思深沉,但他到底於女色上頭不開竅,別是被陸家姑娘給騙了?”原配的兒子跟自己生的但有矛盾,閣老夫人必定偏著原配的兒子,但外麵人與沈肇之間,她肯定偏袒自己的兒子,總覺得是外麵的小姑娘帶壞了自己的兒子。


    “老大媳婦說那丫頭從小在鄉下長大,膽子大性子也野,咱們老三見的都是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哪裏見識過這種女子的手段?老爺可得想想辦法,萬不能讓老三在婚事上出了岔子啊。”她絮絮叨叨,擔心的不行。


    沈閣老在宮中消息靈通,從三兒子領著陸安之的閨女悄悄麵聖便知道有陸微這號人,後來他們一幹人從吳江回來,甚至連陸安之被罷官的內情也猜出一二。


    今日傍晚,他陪皇帝下棋,皇帝還有意透露過口風,對陸安之滿口讚賞不說,還額外提了一句陸安之的女兒,讚她有緹縈救父之風。


    他的夫人多半是聽了康氏的教唆,連陸家女的麵都未見過,便輕易下了結論。


    “此事不急,老三如果有意成婚,總要來問過父母意見。”沈閣老安撫妻子:“陸安之的閨女也不是沒名沒姓的小戶人家,隨隨便便就能成親的。”


    閣老夫人總算鬆了一口氣:“也是啊,老大家的跟我來說,我就被嚇到了,老三的婚事原就該老爺定奪。不過這個陸家女也是,原本跟源哥兒定了娃娃親,為著救父竟不擇手段,巴巴貼上了老三。現在可好,咱們老三不可能娶她,老大媳婦也膈應的不行,好好一門婚事怕是成不了了。”


    這位陸姑娘,恐與閣老府的大門無緣了。


    沈閣老頗有識人之明,想起沈子源被康氏捏在手心裏唯唯諾諾的模樣,再回想陸安之閨女敢於回京救父麵聖的舉動,暗想恐怕不是陸家女配不上源哥兒,而是源哥兒配不上陸家女了。


    身在官場,沈閣老見識過太多拜高踩低之事,平日高官厚祿風光著,花團錦簇的被人捧著,可是真到了要命的坎節,誰不想養出有膽有識的兒女來助自己脫困?


    “未必。”沈閣老暗歎妻子耳根子軟,還是個牆頭草的性格,隨便被人吹吹風就倒,從無自己的主意。


    “聽說老大跟陸安之關係不錯,老爺說得對,康氏再反對,老大若是執意要與陸安之結親,她也攔不住。”


    閣老夫人於孫輩的婚事上從不插手,源哥兒娶什麽人她管不著,隻要陸家女不再纏著沈肇,她便心滿意足。


    *******


    到了待客的正日子,沈薔請了自己的兩位手帕交羅丹跟賀夢嬌,學堂裏交好的族中姐妹沈玉跟沈盈,外加已經通過氣的康月,出麵接待陸微。


    她們一班小姐妹平日玩在一處,無論是讀書學畫做女紅,談論衣裳首飾,以及京城貴族小姐們的玩樂喜好,皆是如數家珍,也算是同一個小圈子裏的玩伴。


    陸微跟著父親上沈府作客,陸弈早早迎了出來,請陸安之去了書房,自有婆子引了她去內宅見沈薔。


    那婆子正是前去陸家莊子上送貼子的鄭婆子,上次沒見到陸微,這次接了引客的事兒,才打個照麵便在心中暗讚一聲,無論陸家女心性如何,倒是生得個好模樣。


    她邊引著人往二門上去,邊絮絮跟陸微說話:“我家薔姐兒是夫人生的最小的孩子,性子有些天真,說話最無顧忌,若是有招待不周的,陸姑娘可千萬包涵。”


    陸微暗猜這位沈薔姑娘許是不大好相處,還未見麵,婆子便開始敲邊鼓提醒她,讓她不高興了也別計較,不然豈不顯得她心胸狹窄了?


    她小時候跟在新城郡主身邊的時候,沒少吃郡主手下婆子的惡氣,各種含沙射影的話聽了不少,那時候年少力弱隻能一味死忍,可如今大為不同,早有自保之力,不過裝得傻呼呼道:“我從小說話沒防頭,外公誇我有豪俠之氣,媽媽別擔心,我最喜歡直爽的姑娘了。”


    鄭婆子:“……”


    這位陸姑娘,怕不是個棒槌吧?


    竟是連正話反話都聽不懂,又是個鄉野長大沒規矩的,不會跟自家姑娘起衝突吧?


    鄭婆子心裏開始擔憂自家姑娘了,金尊玉貴的長大,哪裏懂得鄉下人的手段呢?


    她打定了主意,一會將人送過去,便要找夫人稟報一聲,省得自家姑娘吃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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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沈薔帶著幾位姐妹在門外等候, 遠遠見到一抹淡紫色身影,興奮道:“來了來了。”還悄悄捅了下康月。


    康月連忙伸長了脖子去瞧,心中開始評估陸姑娘的長相, 其餘幾位姑娘也嘰嘰喳喳小聲議論。


    賀夢嬌口無遮攔說:“聽說這位陸姑娘的親爹剛被罷官沒幾天,真沒想到薔兒你竟然請了她上門作客。”


    沈盈討好道:“薔姐姐一向心地善良,想是擔心這位沈姑娘乍然回京孤單吧。”


    沈薔瞄了一眼康月, 見表姐不吭, 遂一臉無奈道:“家父跟陸伯父早年間有些許交情, 母親吩咐下來,我也推脫不得。”


    她這話說的含含糊糊,在場少女多少都懂些人情世故, 立刻便聯想到了閣老府每日絡繹不絕的訪客, 其中大部分都是求情辦事被拒之門外的,連沈閣老的麵兒都見不到, 而陸安之剛被罷官, 怕也是借著與沈弈的一點交情來求沈閣老。


    除了康月深知內情,其餘少女與陸微初初打了個照麵, 內心便瞧她不起,皆以為她是仗著其父陸安之與陸弈之間的交情,上門巴結的舊友之女,來為其父陸安之的起複鋪路的。


    陸微在飛虹山莊生活的這些年,過得自由自在,還真不曾與京中高門貴女打過交道,首次赴宴倒也覺得還好, 沈薔嬌俏, 康月溫柔, 至於其餘幾位, 自然以沈薔為中心,都看她的眼色,想是跟班。


    眾人相見,共敘年齒,自有丫環奉了茶水點心。


    沈玉打頭陣,張口便問:“聽說妹妹的父親剛剛罷官,竟有心情出來玩?”


    她這話說的相當無禮,等於當眾給人難堪,康月多少有些心中不忍,其餘人皆看好戲,連主人沈薔也等著陸微回答。


    陸微盯著沈玉,一副大開眼界的模樣:“原來京城的大家閨秀見麵打招呼的方式就是當麵揭對方的短處?”


    沈玉結結巴巴:“你……你胡說!”


    陸微對親爹被罷官之事並不覺得丟人,她親眼見證了陸安之在洪災之時對百姓的救助,一個合格的地方父母官將百姓的安危放在心間,便是恪盡職守,也做到了問心無愧。


    她無意於在這些京中嬌小姐們麵前為自己父親申冤,況且她們擺明了是來瞧自己熱鬧的,不過是些不相幹的人罷了。


    她笑眯眯道:“我從小在鄉下長大,長輩讀書不多,但教導我們晚輩出言要謹慎,連背後論人長短被長輩撞見都要狠狠罰一頓,竟不知當麵給客人難堪竟是沈玉妹妹府上的禮數?”


    沈玉揣測出沈薔並不喜歡陸微,不過是迫不得已待客,她要比沈薔小一歲,原本想著討好堂姐才打頭陣,誰知上來就被陸微嘲笑家教,且陸微句句占理,就算是捅到長輩麵前去,她也討不了好,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


    沈薔見沈玉吃了一鼻子灰,暗想這鄉下丫頭原來並不似她想象的那麽蠢鈍不堪,總不能宴席還未開,堂妹沈玉先哭著鼻子跑了,忙笑著打圓場:“玉妹妹隻是開個玩笑而已,陸姑娘別惱。”又嗬斥沈玉:“你都這麽大人了,說話還是不過腦子,還不趕緊向陸姑娘道歉?”


    沈玉羞窘難言,紅著臉小聲道歉:“陸姐姐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陸微語重心長的叮囑她:“玉兒妹妹年紀也不小了,也就是碰上我這樣好脾氣大度不計較的,這回便罷了。往後出門見客,萬不可當麵揭短,被外麵人知道玉兒妹妹嘴上沒有把門的,誰還敢跟你交好?”


    沈玉被她數落的都快哭了,但偏偏陸微一副“姐姐都是為了你好才告誡你的”姿態,隻能帶著哭腔憋著一口氣應承道:“我記住了,多謝陸姐姐。”


    沈薔:“……”


    康月低頭抿唇,強壓下了嘴角的笑意。


    沈閣老這幾年地位穩固,想要巴結閣老府的人絡繹不絕,同齡的官家女郎們在外麵赴宴交際,除了皇室公主與宗親貴女,有不少人家的女兒都願意與沈薔來往,當然不是瞧在沈弈的麵上,而是祖父沈閣老的金麵。


    沈薔習慣了被人捧著,雖然沈玉吃癟,但同族的堂姐妹一損俱損,她麵上也沒什麽光彩,當即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待客。


    沈盈性子軟些,柔聲問:“微兒妹妹平日在家做何消遣?可有讀書識字,彈琴下棋?”


    沈薔不等她回答,笑道:“既來家裏作客,咱們姐妹間一向以詩詞書畫會友,陸姐姐可要給個麵子啊。”


    她篤定了陸微在鄉下長大,最多粗通文墨,哪比得上她們正經上過學堂的,但女兒家都愛麵子,陸微恐怕拉不下麵子拒絕,否則豈不丟臉?


    兩姐妹一唱一和,立逼著陸微出醜。


    誰知陸微根本不在意麵子,一臉放鬆捧起茶盞喝了一口,好奇打量四周,見廳內早擺開了筆墨紙硯,連各色顏料也齊備,顯然沈薔早有打算,她當即自曝其短:“我從小在鄉下長大,大字不識一個,更別說作畫了,恐怕連顏料都認不齊全,姐姐們可別為難我。我今兒就是來長長見識的,大家可千萬別拘束啊,你們隨便寫隨便畫,我看看就好!”竟是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觀。


    她本就無意與沈子源的婚事,開初與沈肇同行一路,內心頗為矛盾,一方麵覺得“沈子源”以未婚夫婿的身份下力幫自己救父,她若在事後提起解除婚約,有點過河拆橋,不大地道。


    但另一方麵,她年紀還輕,剛學成飛虹劍法,還未在江湖上闖蕩過,不曾享受過仗劍走天涯的快活日子,便要把未來綁在男人身上,還要深居後院,著實不符合她對未來生活的期望。


    現在好了,幫她救親爹的並非沈子源,而是阿元哥哥,雖然他騙人著實可惡,但不知為何,一旦知道是阿元哥哥助她救父,她內心便再無虧欠感,甚至覺得他幫自己天經地義,至於這種理直氣壯的念頭從何而來,一時半會她還暫時未曾理會出來。


    反正管他呢,她既知道自己無意於沈子源,就更不必討好沈子源的親妹妹沈薔了,對沈子源青梅竹馬的表妹康月也隻是略微留意了一番,見這位康姑娘穿著身蔥綠色的襖裙,麵容沉靜溫婉,聽到她的話也隻是驚愕的掃了一眼,陸微朝她眨眨眼睛,康月便回她一個溫柔的笑意,倒與沈子源的確很相配。


    可惜眾姑娘們不知陸微心中所想,沈薔不可置信:“你當真不識字?一字不識?”竟是連粗通文墨都達不到?


    除了康月目露惋惜,其餘幾位姑娘皆如同瞧見什麽好奇的事情,頻頻打量她,沈玉眼中的鄙夷掩飾不住,大概覺得與她這樣粗鄙的人同處一室都有些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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