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裏已經鮮少出現陌生麵孔了。


    小阿司腳尖動了動,往後小小挪了步,“嬤嬤好,是師父命我來京城尋晏姐姐的,我來自雲醫穀。”


    雲醫穀?


    馮嬤嬤往後看一眼。


    府裏大抵很少有人不記得。


    大姑娘幼年時落水險些丟了命,對外說是在府裏養病,實則是送去了雲醫穀裏待了好些年,方才病愈。


    羅氏哪裏不記得,看著小姑娘怯怯的,揚起和藹的笑,朝著小孩招了招手,“不必害怕,這兒就是你晏姐姐的家,我是你晏姐姐的祖母,你年紀小,喚聲......太祖母吧。”


    聽見這話,小阿司原想鬧騰的心頓時歇了,撲過去,一本正經的道,“太祖母,師父說讓我叫晏姐姐要叫晏姨,但晏姐姐不喜那個稱呼,方才改了口的。”


    這孩子...


    羅氏看著撲到懷裏的小姑娘,那奶音聽得心軟,“你晏姐姐就是這麽個性子,可用過膳了?”


    “用過了,明惜姐姐給我吃了牛乳羹。”小孩依賴的倒在老太太懷裏,乖乖道。


    羅氏多年沒帶過孩子了,這會兒樂的合不攏嘴,笑道,“那便好,你喚阿司?那個司?”


    “巡撫司的司,師父說待阿司長大了也可以去當官的!”


    小阿司說著,羅氏倒是不以為意,一個女兒家家的說什麽當官。


    不過有誌氣也是好事,也便不反駁,道,“你若是想吃些什麽,讓你明惜姐姐去叫廚房做了吃,在府裏好生住上一段日子。”


    一段日子嘛.....


    小阿司垂下眸子,忽而沉默下來。


    “你這孩子,怎的不說話了,可是欣喜?”羅氏低下頭去看,布滿皺紋的手忽然摸到濕潤,心下微驚。


    高興過頭了?


    忽地,低低的嗚咽聲傳來,卻是沒有聲兒。


    馮嬤嬤心頭微動,老太太素來不喜哭啼啼的小孩,從小到大,大姑娘鮮少哭,這小姑娘這一來就哭個不停......


    “老夫人,許是這孩子日子過得......”馮嬤嬤沒忍住開口道。


    話音未落!


    “阿司一點都不想走.....師父他老人家都不管我,總讓我熟讀醫書熟讀醫書,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小阿司抬頭,那雙水靈靈的眸子裏含著淚,到底還是個孩子,藏不住心裏頭的事兒,哽咽道。


    羅氏低垂著眸,雙手搭在小孩的背上,人年紀大了就容易心軟,正想答應,卻聽得從門外傳來清冷的聲音,“阿司,同我回去。”


    “呃——”小阿司眼淚一收,剛剛想要雀躍的心一下子涼下來,機械般扭頭。


    就見裴晏如身後站著剛剛忽悠完的明惜,“............”


    明惜暗暗朝人揮舞了下拳頭。


    ※※※※※※※※※※※※※※※※※※※※


    作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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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別死啊!


    “晏姐姐,阿司錯了.....”跟在裴晏如往回走的時候,小家夥垂著腦袋鵪鶉似的,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小手伸出去,抓住她的衣擺,輕輕的搖晃了下。


    裴晏如不為所動,正視著前方,並不搭理。


    見她不理會自己,小阿司抿唇,眼底蒙上水霧,鼻尖瞬間紅了。


    看的明惜心髒仿佛都被揪緊了,她跺了下腳,對著裴晏如道,“姑娘,奴婢先下去準備晚膳。”


    眼不見心為淨!


    裴晏如略頷首,帶著小阿司回了意泠院。


    不知不覺就到了日落時分,遠邊的天空呈現橙紅一片,夕陽餘暉灑落。


    美輪美奐。


    關上房門,小阿司頓時心中一緊,飛快溜到一處柱子後躲著,探出半個小腦袋看著她,弱下聲音,“晏姐姐,我....我沒搗亂。”


    她,她隻是想留下來。


    人人羨慕的神醫徒弟的身份,於她而言,那不過是她能夠活命的地方罷了。


    師父很好,但穀內的藥童都在私底下笑話她,說她隻是個沒人要的賤種,是師父心善才讓她留下來。


    “這兒又不是你的家,你憑什麽那麽豪橫!”


    她記事早,四歲的時候,那些個年紀稍長的藥童圍著她,輕蔑的看她一眼,鄙夷著道。


    伺候她起居的婆婆不會這般明說,卻會在她看見采購的侍女帶回來什麽新鮮玩意兒,心生渴望之時,冷不丁說上一句,“你同你師姐又不一樣,她家裏可是給了很多銀子的。”


    裴晏如看過去一眼,鳳眸微斂,自一旁的桌邊落座,不緩不急地開了口,“你可知,你錯哪兒了?”


    她嗓音清淺,聽不出情緒。


    “我知道,我知道的,晏姐姐有好多妹妹了,定然不希望我留在這裏,隻是.....隻是....”說著說著,小阿司心底生出酸澀來,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紅了眼眶。


    為什麽命運那麽不公平啊。


    別人家的孩子都有人疼,為什麽就她沒有啊!


    以前她不懂,會滿懷憧憬的想著,興許她的家裏人也會像晏姐姐的家裏人一樣,等過段時間就會來接她了。


    每逢過節,她等在穀口,看著天從蒙蒙亮到大亮,再到夕陽落下,夜幕襲來。


    可是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失望攢多了,就沒了希望。


    但她自私,她故意在穀裏鬧騰,惹得所有人怕她,懼她,厭惡她。


    師父拿她沒辦法,隻得將她送走。


    送到晏姐姐身邊。


    裴晏如心內喟歎一聲,垂下的睫羽輕顫了下,起身,淺紫色長裙包裹著姣好的身軀,她行至崩潰大哭的小家夥麵前,蹲下身子,張開手臂。


    “哇!”


    小阿司撲過去,趴在她的肩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晶瑩的淚珠一顆顆從眼眶裏掉落下來,打濕了肩上的布料。


    好一會兒,才聽得自耳邊散漫的嗓音,“阿司莫不是當小姑娘久了,都忘了自己原本的性別了?嗯?”


    話音一落,小阿司渾身僵了下,小嘴一癟,“好端端的,晏姐姐提這個做什麽...”


    師父說著女裝能保他的命,自小他便是著女裝示人,久而久之便習慣了。


    裴晏如替人溫柔的擦去眼淚,看著那通紅的眼睛,耐心道,“我從未說過不能讓你留下,但你卻用了手段,你哄了明惜帶你去了祖母那,是想拿祖母壓我?”


    “..............”


    “你自小聰明,我話裏什麽意思你應該清楚,在這個家裏,我不希望看到算計。”


    裴晏如說著,看著小家夥不哭了,心知他能聽進去,站起身來,“好了,去洗把臉。“


    “好。”阿司應了聲,慢吞吞往外走,他方走出一段距離,就聽見身後傳來的話,心頭一顫。


    “師父讓你這身打扮,但並不是讓你真的同個小姑娘一般學了哭哭啼啼耍弄心機,男兒自當頂天立地,身處亂世則金戈鐵馬,保家衛國,若逢盛世,則考取功名,報效祖國,但我隻願,你能夠擇一件你心中所往之事,為其傾盡終身。”


    -


    “你堂堂七尺男兒,別死啊!”


    裴錦月跪在一邊,身子微微前傾,抬手輕拍了拍昏迷的人,目光瞥過一側他卡在石縫中鮮血淋漓的腿,美眸裏浮現擔憂。


    夜幕籠罩下來,荒草堆裏,蟲鳴不斷。


    她醒來時便看到自己壓在他身上,索性今夜的月色格外的亮,透過枝葉間的縫隙落下點點月輝,勉強看得清。


    就在一刻鍾前,他們被逼至山坡,她一個沒踩穩拽著他就滾下來了。


    但那一瞬間,他.....抱住了她,用身軀替她擋住了很多石頭枝椏。


    裴錦月抿著唇,低垂著眉眼看他,原來因喝酒使得臉頰通紅的人現在閉著眼,臉色蒼白,氣息微弱。


    他露出來的手背上有幾條血跡掛出來,素色衣衫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不少地方都被尖銳的樹枝刮破了,遍體鱗傷。


    四周的樹長得極為茂密,自上麵看,陰森森的一片,全然不知多深。


    聽見聲音,雲九鶴微微撐開眼皮,對上那雙溢滿擔憂的眸,唇角揚了下,“你怎麽樣,可有受傷?”


    他微一動,自腿部傳來劇痛,雲九鶴臉色又白了一分,額上冒出汗來。


    他的腿......


    “我沒事,你的腿需要馬上看大夫,我把石頭搬開,你忍著點疼啊。”


    她看著有些血跡粘在褲腳上凝固了,她搬動石頭必然會帶動褲擺,拉扯了傷口定然極疼。


    “好,我不怕疼的。”


    雲九鶴勉強帶出一抹笑來,指尖暗暗扣緊了地麵。


    裴錦月雙拳攥緊了,看著那孩童般大小的石頭,心底的小人在呐喊,她伸手扒住石頭兩角,猛地一個用力!


    “好.......好重!”


    裴錦月咬緊牙關,身子往後仰,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外使勁!


    大力出奇跡!


    雲九鶴看著,忽地“嘭”的一聲,裴錦月手一滑,整個人栽倒在地上。


    滿身泥濘。


    “錦月姑娘!”雲九鶴倏地撐起身子,手掌按在地上,連有石子壓進傷口也渾然不覺。


    那一摔,定然很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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