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清婉坐在床榻前,把隨身衣物疊好放進包裹裏,等著薑怡過來接人。


    拜劍台名震全場的消息,方才已經通過天遁牌傳了回來;棲凰穀建立至今,最厲害的也就是她師父嶽平陽,連正兒八經的幽篁仙師都沒出過。如今左淩泉和二叔都成了修行道的‘人物’,吳清婉心裏自然‘與有榮焉’。


    她急著跑去鐵河穀,看熱鬧還是其次,主要還是聽說了左淩泉三天後還要和人打擂台。


    左淩泉今天已經和九宗的天驕切磋過,消耗必然巨大,這三天是讓左淩泉養精蓄銳,恢複體力和真氣儲備的。


    左淩泉會《養氣決》,獨自也能煉氣,但《養氣決》煉化的真氣不夠精純,會略微消減修士的戰力上限,這肯定影響三天後的大戰。


    吳清婉作為雙修道侶,雖然礙於《青蓮正經》的限製,沒法再幫左淩泉提升境界,但幫左淩泉煉化真氣還是可以的,因此肯定得及時過去。


    不過,吳清婉和左淩泉相伴這麽久,早已經了解了左淩泉的性子。


    打出這麽精彩的戰績,左淩泉修煉的時候必然會問她要獎勵,她也確實該獎勵。


    至於該怎麽獎勵……


    吳清婉在床榻邊坐著,秋水雙眸稍顯猶豫。


    遲疑良久後,她還是起身來到了衣櫃旁邊,在裙子下麵翻找,找到了一件兒豔紅色的花間鯉。


    顏色比較悶騷,是左淩泉最喜歡的一件兒。


    把肚兜疊好後,吳清婉又蹲下來,打開裝有私人物品小木箱的銅鎖。


    木箱裏麵放著各種煉器的工具,還有不敢見人的小物件。


    三對毛茸茸的耳朵並排放著,記錄修煉心得的小本本放在旁邊,還有早就做好,但一直沒敢拿出來的兩條狐尾。


    一條狐尾呈純白色,毛發鬆散比較修長,頂端還有個暖玉質地的圓錐形物件,她也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


    還有一條紅色狐尾,吳清婉自己琢磨出來的,頂端是紅色係帶,可以係在腰上,這在她看來要正常得多,至少能綁住,不像是第一種,都不知道掛在哪裏。


    吳清婉心裏有點糾結,覺得自己這樣太縱容左淩泉了,不像是端莊女子該有的模樣。


    但適當地獎勵一下,滿足淩泉的小要求,好像也沒什麽大問題……


    吳清婉遲疑片刻後,還是把修煉手冊等物件拿起來,來到床榻旁邊,放進包裹裏。


    家裏隻有一個玲瓏閣,左淩泉帶著,其他人還是得用大包小包裝東西。


    狐尾雖然很輕巧,但為了保持形狀,揉成一團兒顯然不行。吳清婉把狐尾盤成一圈兒,尚未放好,就聽見外麵傳來‘叮鈴——’一聲輕響。


    是金龜陣的警示鈴鐺,有人來了。


    吳清婉知道薑怡回來了,以為冷竹會跑去開門,正想把東西快點收好,哪想到房門直接就被推開,一道喜滋滋的聲音傳來:


    “小姨,方才左淩泉可厲害了……誒?”


    ……


    畫舫直接停在院落裏,從鐵河穀飛回來的薑怡,跳下甲板,直接衝進了東廂房的屋裏。


    左淩泉在拜劍台的表現可謂傾倒眾生,薑怡雖然在左淩泉表現矜持,但心裏早就激動壞了,回來後的第一時間,自然是和小姨分享。


    隻是薑怡衝進屋裏後,話都沒說完,表情就是一愣。


    隻見穿著雲白色的長裙的吳清婉,向來嫻靜淑雅的麵容,此時有些驚慌失措;手裏拿著小包裹,正彎身往床底下塞,不過手塞到一半就僵住了,正神色複雜地望著她。


    薑怡疑惑道:“小姨,你……在做甚?”


    “我……”


    吳清婉心驚肉跳,眨了眨眼睛,慢條斯理地把包裹又拿了起來,含笑道:


    “收拾點隨身物件,肚兜什麽的,我還以為淩泉冒冒失失衝進來了。”


    “哦。”


    薑怡經過這麽一打岔,方才的激動平複了些,不過還是挺開心。她來到床鋪跟前,想幫小姨拿著包裹一起出發。


    但走近了,又發現吳清婉背後,放著一本青皮冊子,款式和棲凰穀記錄事情的冊子一樣,但以前沒見過。


    “這是什麽?”


    薑怡順手就拿起來,想翻開看看,但剛動手,就聽見旁邊傳出一聲:


    “呀!”


    吳清婉還真沒注意到這要命的玩意兒放在背後,她急忙抬手一把搶了過來,藏在了腰後。


    ??


    薑怡被這鬼鬼祟祟的動作弄得有點狐疑了:


    “小姨,你?”


    吳清婉心裏驚濤駭浪,但又不得不做出平靜如常的模樣,她心中急轉,柔柔一笑:


    “這是小姨閑時寫的日記,不能讓別人看。”


    薑怡記得吳清婉沒有記錄日常起居的習慣,畢竟棲凰穀的生活千篇一律,沒什麽好記;不過寫了她不知道也有可能,便沒有再好奇,笑道:


    “走吧,咱們去鐵河穀,小姨你是不知道,今天那邊可熱鬧了……”


    吳清婉笑容稍顯尷尬,小心翼翼把冊子收進懷裏放著,自己拿著包裹起身,和薑怡一起出了廂房……


    沒過多久,畫舫再次升空,朝數百裏外的鐵河穀飛去。


    吳清婉和薑怡坐在船艙裏,聊著拜劍台發生的大小事;冷竹作為暖床丫鬟,對未來老爺的事跡不是一般地感興趣,此時坐在裏麵幫忙處理案卷,順便偷聽對戰的細節。


    雖然實際戰況,就是左淩泉一劍把對手秒了,太過內行的門道,薑怡也沒看懂,但還是講得繪聲繪色,連九宗長者目瞪口呆的表情都描繪出來了。


    湯靜煣因為薑怡公主身份的原因,一直都比較弱勢,前天晚上被死婆娘陰了一手後,就更加不好意思坐在一起說笑了,上船後以看風景的理由,來到甲板上思考著自己的對策。


    甲板不是很大,冷竹把堆好的雪團子也搬了上來,放在船首當吉祥物;團子馬上就可以見到奶娘了,有點激動,但又不敢在湯靜煣麵前表現出來,隻能蹲在雪團子的腦袋上,愜意地吹著獵獵寒風。


    船艙裏麵要暖和許多。


    吳清婉和薑怡待在一起,除開修行上的事兒,聊得最多的還是家長裏短。


    等拜劍台的事兒說完後,吳清婉就問起了私事兒:


    “你和許誌寧他們分開後,住在客棧?”


    薑怡坐在書桌後,給卷宗蓋著印章,聽見這話動作微頓,臉兒微微紅了下,神色如常地道;


    “找了個臨河的兩層小樓住下了。皇太妃娘娘說是給左淩泉找了個修行之所,要是沒地方的話,咱們今晚上也住那裏。”


    薑怡終究是雙十之齡的女兒家,偷偷和男朋友滾床單的事兒,哪好意思告訴家裏人。


    不過吳清婉和冷竹都對薑怡很了解,瞧見薑怡少有的露出些許扭捏,就感覺到了事情不對。


    冷竹好奇問道:


    “公主,左公子是不是又抱著你睡得?”


    吳清婉倒是有點慌,感覺自己好像快要上刑場了。不過這也是好事兒,總比一直瞞著強,她試探性問道:


    “你們有沒有……”


    薑怡臉上的暈紅再也壓不住,拿起卷宗遞給吳清婉:


    “這有什麽好聊的,小姨,你幫我也參謀參謀。”


    吳清婉抿嘴笑了下,反正她也能問左淩泉,也不再追問。


    一葉扁舟穿過千重雲海,於下午時分回到了鐵河穀。


    畫舫有自動回港的功能,不需要指引,就自己落在了鐵鏃府宗門內的庭院裏。


    鐵鏃府修建在平原之上,背靠落魂淵深處的鐵鏃洞天,規模極大,但其中並沒有宗門常見的仙山,修士都是居住在各自的修行府邸;建築風格巍峨硬派,看起來更像是一座軍事要塞,其內的弟子無論男女,也全部身著重甲,在天空上,就能感覺到那股勢不可當的蠻橫氣息。


    上官靈燁是往日的鐵鏃府青魁,老祖嫡傳,和府主司徒霸業平輩,在宗門內的修行之所,自然也是最上乘的修行福地。


    自從八十年前去了臨淵城後,上官靈燁恪盡職守、畫地為牢,隻有幾次處理事務時回過宗門,但再未回到過自己的宅邸。


    鐵鏃府一直給她留在住處,沒有外人敢擅入,但長年累月積下些枯葉殘雪在所難免,庭院中的綠植花卉也有點淩亂。


    畫舫落在了宅邸後方的小湖裏,白色院牆隔壁就是私人演武場。


    左淩泉方才練了半天劍,又和上官靈燁演練了下切磋技巧,把真氣糟蹋光後,已經去了宅院後方的石室打坐煉氣。


    庭院的寬闊屋簷下,身著鳳裙的皇太妃,左手撐著側臉,斜靠在小案上,姿勢稍顯慵懶,臉上帶著微醺的酡紅,右手還拿著酒碗自酌自飲。


    瞧見畫舫回來,上官靈燁放下了酒碗,也驅散了身上的酒意,起身步履盈盈穿過院牆,開口道:


    “左淩泉修煉去了,宅子裏靈氣充沛,房間也都空著,你們找個環境好的地方住下即可。”


    薑怡還在處理案卷,案卷從天璣閣不停傳來,按照往日規律,不到晚上處理不完,因此並未下船,冷竹也在跟前幫忙。


    吳清婉和湯靜煣下了畫舫,欠身一禮打了個招呼後,拿著隨身物件便開始找落腳的房間。


    上官靈燁雖然想偷懶,但安排薑怡當苦力,她不聞不問也不行,便想著到畫舫上慰問一下工作。


    隻是她還沒上船,就瞧見身著鵝黃衣裙的湯靜煣走了過來。


    湯靜煣和上官靈燁身份、國際、修行輩分差距都很大,加上中間橫著個上官老祖,彼此接觸不多,可以說是從沒單獨相處過,彼此不是很熟。


    湯靜煣想和上官靈燁接觸,但不好直接過來搭訕,為了找個由頭,就把除了吃啥都不會的團子給推了出來當話題。


    此時湯靜煣快步走來,手裏捧著毛茸茸的團子;團子則是小爪爪朝天躺著,嘴歪眼斜,還吐著小舌頭,一副‘鳥鳥不行了’的模樣,看起來很是可憐。


    上官靈燁很喜歡團子,瞧見此景自是有點緊張,閃身來到遊廊裏,低頭查看:


    “團子怎麽了?”


    “嘰~~”


    團子弱弱地叫一聲,意思大概是“鳥鳥不行了,死之前想再吃一條小魚幹”。


    不過這意思也隻有湯靜煣能理解。


    湯靜煣見團子演過頭了,凶了它一眼,然後道:


    “讓娘娘見笑了,它和娘娘待了段日子,挺想你的,晚上覺也不好好睡,吵著要來看你,不知道娘娘方不方便。”


    上官靈燁見此鬆了口氣,在遊廊的長凳上坐下,把團子接過來捧在手心,拿出一條喂貓的小魚幹喂給團子:


    “這有什麽不方便的,我平時也沒事兒,也想讓它陪著,就是它更粘你一些,根本養不熟。”


    團子翻起來,蹭著上官靈燁軟和的胸脯,“嘰嘰~”兩聲,想是在說‘有吃的就養得熟,鳥鳥出了名的嘴軟’。


    湯靜煣都不知道怎麽說好吃懶做的團子,也沒再搭理,坐在了上官靈燁身側,順勢詢問道:


    “聽說娘娘一個人在宮裏住了八十年,想來是挺苦的……對了,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師父怎麽不讓你改嫁呀?是不是宮裏的規矩不讓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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