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剛一進去,便看見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裏頭。


    徐中行心下一驚,也不及辨認,急忙走上前去,行了一禮:“下官拜見撫台大人。”


    許久,終於傳來一個溫厚的男聲:“徐大人不必多禮,請坐吧。”


    徐中行這才起身,眼睛掃過眼前之人,這位巡撫大人看起來長相敦厚老實,與人說話,也不見有多少官威,倒是不像一個封疆大吏,反倒像是鄉間的質樸老農。


    但是卻沒人敢看輕他一絲一毫,能走到今日這個地位,他絕非常人。


    看著徐中行恭敬的坐下,巡撫大人麵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徐大人前幾日送過來的信我都看了,其中所言我也都了然,隻有一句話想要問徐大人,你到底所求為何?”


    徐中行沉默許久,這才道:“所求不過一個公道罷了,衛知府公正嚴明,卻被小人陷害,如今身陷囹圄,下官不願看君子受難,小人卻得勢,因此才不得不如此施為。”


    聽了這話,巡撫大人輕笑一聲:“不得不,你這話說的不錯,這世上的確有許多事,是不得不做的。”


    說完他站起身,背對徐中行看向窗外:“你說你已經將證據集齊,送往京城了,如此便隻聽皇上那邊的意思即可,又何必多此一舉找上我呢?”


    沒錯,徐中行想的辦法,不是來省城疏通,也不是搞什麽陰謀詭計,而是在兩司下手之前,就偷偷讓人將證據和參兩司的折子送到了京城,現任首輔雖然上位,但是卻也沒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徐中行自己在京城也有不少同僚,更何況還有老丈人在,那封折子,哪怕到不了皇上禦前,也會在京城傳揚,他倒是不信,以當今聖上的多疑敏銳,會發現不了此事中的端倪。


    可是若隻是如此,徐中行覺得還是不夠分量,因此,該爭取的人,還是要爭取的,尤其是巡撫這樣要緊位子上的人。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眼前的巡撫大人,沉聲道:“巡撫大人雖然在此事中未曾發聲,卻也未曾參與此次構陷,下官曾讀過大人年輕時寫的策論,其中針砭時弊之處,發人深省,下官不信,寫出如此文章的人,也會與這些人同流合汙,因此想要來麵見大人,親自問問大人,可願與我一同上書!”


    徐中行定定望著眼前之人,但是心裏想著的卻壓根不是這回事。


    巡撫本是一省的主官,藩台和臬台都是副手,可是如今藩台的同科當上了首輔,藩台大人這邊水漲船高,竟然漸漸的也開始越過巡撫做主,他不信巡撫大人會任由事態如此發展,而這次的事情,就是一次機會。


    他很清楚,巡撫是有向皇上直接上密折的資格的,若是此事有巡撫幫襯,那麽就更加簡單了。


    巡撫大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終於轉過頭看向徐中行。


    他麵上仿佛還殘存著一絲淺笑:“年輕人,果真是年輕氣盛啊。”


    徐中行沒吭聲,依舊看著他。


    巡撫歎了口氣:“此事我會上書皇上的,你說說的那些證據,也可謄抄一份給我。”


    徐中行聽著這話,頓時鬆了口氣,立刻向巡撫行了一禮:“下官遵命!”


    巡撫看著徐中行,眼中神情複雜。


    兩司這次隻怕是真看走了眼,惹上了不該惹的人了,他這次原本也想看事態發展,等到一發不可收拾了,再出來收拾爛攤子,但是沒想到,原以為是池中魚的人,卻跳出了這個池子,將水濺到了他臉上,如此,便不得不出手了,否則日後查問起來,他隻怕也脫不了關係。


    想到這兒巡撫又歎了口氣,不過如此也好,兩司這段時間,小動作太多了,也該知道知道,自己什麽分量了。


    想到這兒,巡撫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第25章 、解決


    自打這次徐中行從雲香樓回來之後, 他便再沒有離開驛館了。


    通判他們隻當徐中行是徹底沒了辦法,因此越發得意忘形。


    沒過幾日,關於延寧府知府之事, 撫台大人那邊終於有了結果。


    通判一大早的就往撫台衙門去了,到的時候,藩台和臬台都在。


    兩位大人看著十分平靜,臬台還提點了通判幾句,言語間,仿佛要將延寧府交到他手上似得。


    通判心中狂喜,看了一眼一邊的藩台, 卻見他仿佛也已經默認, 心中不由越發高興。


    幾人正說著話呢,巡撫大人終於出來了。


    幾人急忙起身恭迎。


    巡撫大人一身官服,仿佛才剛剛下衙, 見著他們幾個,抬了抬手:“不必多禮, 都坐吧。”


    幾人這才坐下。


    巡撫大人喝了口茶道:“你們的稟告我都看了, 不過此事事關重大, 不可輕易決斷。”


    、這話一出,幾人都驚住了,一臉詫異的看向巡撫。


    巡撫卻平心靜氣:“昨天我已經上書皇上,請皇上派人前來調查此案, 知府畢竟是一府之主, 不可輕忽。”


    這話說的, 在場幾人心裏都有些七上八下, 之前巡撫大人不還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態度嗎?怎麽這會兒卻突然插手了。


    這人難道不知道如今朝中是誰的天下?


    藩台心中生出不妙預感, 急忙起身道:“撫台大人, 此案證據確鑿,何必勞煩京中呢?若是皇上見了,隻怕還以為我們無能。”


    巡撫卻冷笑一聲:“此等大事,再小心也不過分,便是留下無能印象,自有本官一人承擔!”


    藩台一時語滯,心中卻明白,這老東西隻怕就等著今日呢,之前睜一支眼閉一眼不過是在糊弄自己罷了,若是此事真被翻案,那他……


    藩台看了一眼身邊的臬台和通判,一咬牙道:“巡撫大人言重了,下官不敢,既如此,那就好好調查便是。”


    對於他這個選擇,巡撫並不驚訝,點了點頭道:“正該如此。”


    但是一邊的臬台和通判都慌了,此事他們牽連甚深,若是真的查出來,那……


    臬台起身還要再說,但是巡撫大人卻先行站了起來:“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你們都回去吧。”


    說完也不理會旁人,轉身就走。


    留他們三人,一臉驚疑不定的站在原處。


    此事很快傳到驛館,徐中行聽說的時候,正在房中練字。


    但是聽到此事,卻連筆尖都沒顫動一下,緩緩將這幅字寫完,然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將信兒送回延寧府吧,也讓知府大人安心。”


    張懷急忙應了。


    但是應完之後又有些遲疑。


    徐中行放下筆,看向他:“還有事兒?”


    張懷語氣頓了頓道:“之前您讓查的事兒我都讓人查了,的確是有個地痞流氓上門糾纏楊家小姐,隻是我聽人說,是楊家太太,一開始想要將楊家小姐,許給城中一位豪紳,但是小姐不願,太太隻能作罷,因此那位豪紳一時氣不過,才會派人上門騷擾。”、


    對於楊太太對自己撒謊這件事,徐中行毫不驚訝,隻是點了點頭道:“那豪紳可是有什麽不妥?”


    張懷歎了口氣道:“那豪紳已經死了三個老婆,約莫是有些不妥當的,太太也是太心急了,一聽說人家家世,便迫不及待的……”


    後頭的話張懷說不出,但是徐中行卻能想象得到。


    他看著張懷,溫聲道:“此事你不必煩憂,我會處置妥當的。”


    張懷一臉感激的點了點頭,對於徐中行的能力,他還是信任的。


    此時蔣明菀在延寧府,也收到了關於白家這位二姑娘的消息。


    不過消息並不多,畢竟是處在深閨的女子,聽說最近也在尋摸人家,延寧府有不少人為了和王府攀親,都擠著往白家湊,隻是或許是挑花了眼,如今還沒定下。


    至於這位小姐的性子,聽說是溫和柔善,但是蔣明菀也沒怎麽見過她,因此還不能確信。


    等聽完了消息之後,蔣明菀在心裏整理了一下,這才看向福安:“這麽說著,倒是處處都好了。”


    福安頓了頓:“這小的也不敢確定,隻是聽著外頭的傳言,卻是處處都好的,如今白家二房沒有嫡子,隻有兩個庶子,又年紀還小,也就這位二姑娘,最為得寵。”


    蔣明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白家二房那邊還是多盯著點,若是二姑娘訂了親,記得通稟與我。”


    福安立刻應了。


    等到福安出去,海棠這才有些疑惑的問道:“太太,何必關注那位二姑娘呢?”


    蔣明菀搖了搖頭:“隻是好奇罷了,大姑娘嫁了睿王公子,也不知二姑娘要找什麽樣的人家。”


    海棠聽了這話,也沒多問,隻笑著道:“想必是官宦子弟了,否則倒是有些不相襯。”


    蔣明菀笑了笑,沒說話。


    沒幾日,衛家那邊突然請蔣明菀上門。


    蔣明菀估摸著這幾日也沒什麽事兒啊,怎麽突然來請,但是也沒多想,收拾了一下就過去了。


    結果這回過去,卻隻見趙夫人是滿臉的喜色,見著蔣明菀來,就拉著她的手不撒手。


    “這回是多虧了徐大人啊!”趙夫人激動的都流淚了:“我昨個去看我們老爺,我們老爺告訴我,他的案子隻怕有了著落了!”


    蔣明菀聽著這話,先是一驚,然後又鬆了口氣,終於……


    “恭喜夫人!”蔣明菀笑著道,心裏卻想著,這個徐中行,倒是知道給衛知府捎信,怎麽也不知道給家裏捎個信呢?


    趙夫人可不知道蔣明菀這些想法,激動的隻在屋裏轉圈圈,一邊吩咐底下人收拾衛知府住的院子,一邊又吩咐人給牢裏的衛知府準備些吃的用的。


    反正忙的團團轉,蔣明菀坐了一會兒,也不想再打擾她,便笑著起身告辭了。


    趙夫人將她一直送出了門,連上車的時候,還是滿嘴的感謝。


    蔣明菀笑著應和了幾句,這才離開了衛家。


    等上了車,蔣明菀也鬆了口氣,雖然知道此事能順利解決,但是到底事情沒解決前,她還是有些不安的,現在終於有了消息,她也能徹底安心了。


    等一回到家,蔣明菀便看見院裏亂糟糟的,她還有些奇怪的,平安就滿臉笑的迎了上來:“太太,老爺遣了人回來報信了,說是明後就能回來了,老爺還買了許多省城的特產送了回來,如今就等太太查看呢。”


    蔣明菀心下一哂,剛剛還說徐中行不給家裏報信呢,這報信的不就來了嗎?


    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急忙回了正堂,一進去,便看見院裏擺了一院子的東西,吃的用的玩的都不少。


    兩個孩子一臉高興的左看看右看看,見著蔣明菀回來了,揚哥兒笑著迎了上來:“母親快看,這是父親送回來的東西!”


    蔣明菀看著揚哥兒手裏拿著的齊大大聖的麵具,心說這還真是符合揚哥兒的審美了。


    蓁姐兒這會兒也走了過來,笑著給蔣明菀行了一禮:“母親,父親這回還送了許多花樣新奇的料子來,我之前在京中從未見過呢。”


    蔣明菀笑著摸了摸一雙兒女的腦袋,柔聲道:“本省地處東南,臨近海外,又海貿昌盛,自然有不少外來的新奇樣式,你若是喜歡,日後讓你父親多給你買一些。”


    蓁姐兒笑著搖頭:“也就是圖個新鮮罷了,我還是喜歡咱們自己的料子。”


    母子幾人說說笑笑走進廳堂,之間廳堂的桌上也擺著幾個匣子,海棠笑著道:“這是老爺讓人買給太太和姑娘的首飾,奴婢剛剛看了,工藝雖不如京城的精致,卻也新奇有趣的緊。”


    蔣明菀打開看了一下,果然不錯,其中一個紅寶石和金剛石做的瓔珞很有意趣,蔣明菀將那瓔珞遞給了蓁姐兒:“這個好看,襯你的膚色。”


    蓁姐兒有些不好意思:“這是父親買給您的,女兒怎麽能拿?”


    蔣明菀失笑:“都說了是給你和我的,怎麽就成了我的了,且拿著吧,你父親往常送給我的首飾,我都帶不過來呢。”


    蓁姐兒這才笑著收下了,看著她的神色,也是很喜歡這個的。


    而蔣明菀那句話也是沒說錯,徐中行雖然出身寒微,但是他本人卻不是清高不知世事的人,當初在京城的時候,他便憑借書畫雙絕,在士林中名聲鵲起,後來中了狀元,他的書畫更是千金難求,也是因此,積攢了不少銀錢。


    後來他又拿這些銀錢,在京城置產買地,每年的收益也是不少,如今來了東南,京城那邊的產業便交給了蔣明菀的娘家幫忙打理,每年也會送來不少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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