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行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便去用膳了。


    蔣明菀看他雖然嘴上不說,可是麵上還是有些苦悶,心中不由歎了口氣,也沒再多言,隻陪著他一起用膳。


    等到第二天早起徐中行走了,蔣明菀將蓁姐兒叫到了跟前,想著女兒再有一年就要及笄,她心裏也是有些難受,原想著將閨女在自己身邊多留幾日,如今看著,卻是留不住了。


    蓁姐兒卻不知道這些,依舊笑意吟吟的和蔣明菀說笑,她好似對昨個的那處戲十分喜歡,不停的和蔣明菀說起戲裏的劇情。


    蔣明菀聽著這話神色微動,原本正想和她說說這裏頭的道理呢,她既然提起來了,那就正好。


    蔣明菀便笑著道:“的確是一出好戲,隻是卻有些想當然了,若是能隨隨便便就在園子裏遇到家中的小姐,不是這家規矩稀鬆,便是有人刻意算計,否則你想,便是你如今出門子,也是一步走八步邁,又哪裏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呢?”


    蓁姐兒聽到如此現實的話,忍不住楞了一下,許久才結結巴巴道:“我竟是沒有注意到這個。”


    蔣明菀笑了笑:“不過一出戲罷了,最要緊的就是要引人入勝,讓人看個樂子,自然忽略了許多現實中的東西,這也就是看個高興,要是真信了那才是傻。”


    蓁姐兒聽著這話覺得十分有理,認真的點了點頭:“母親說的是。”


    蔣明菀見她說這話時沒有半分勉強,心中也就鬆了口氣。


    她是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的,心中總有許多天真的想法,她不介意女兒有這些想法,但是卻介意旁人利用這樣的想法來傷害女兒。


    而要勸說這樣的小姑娘,就不能一味否定,否則倒是弄巧成拙,因此她在考慮這件事的時候,也很慎重,仔細思索一番,這才決定,要以引導為主,讓她自己思考,旁的倒是其次。


    之後母女倆又說了些家常話,眼看著時間不早了,蔣明菀便讓人擺了飯。


    這幾日揚哥兒沒學上,一直在家裏看書,因此也來了後宅用飯。


    他看著有些蔫蔫的:“母親,我什麽時候才能去學堂啊,待在家裏好生煩悶。”


    蔣明菀輕笑一聲:“別著急,總有你出去的時候。”


    揚哥兒一聽這話立刻打起了精神:“父親給我找好書院了?”


    蔣明菀卻搖了搖頭:“這個到沒有,隻是你父親已經決定了,讓你早些返鄉參加縣試,估計就這幾日的功夫了,到時你可別哭著鬧著不願回去。”


    揚哥兒一聽這話滿臉喜色,哪裏有半分不情願:“我早就盼著這一日了,哪裏又會不情願,母親放心,等明年我回來了,可就是正經八百的秀才公了!”


    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蔣明菀看了就好笑,拍了拍他的腦袋道:“行了行了,未來的秀才公,且先用飯吧,等用完飯在去做你的春秋大夢。”


    揚哥兒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笑嘻嘻的開始用飯。


    倒是一邊的蓁姐兒有些擔心弟弟:“可是回鄉那樣遠,弟弟一個人能成嗎?”


    蔣明菀笑了笑:“你父親會備好護送的人的,再說了,聖人都說了,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多出去走走,總有好處。”


    蓁姐兒這才放心,隻柔聲對揚哥兒說:“你老老實實回去,老老實實回來,哪怕沒考上功名也沒事兒,隻要人好好的就成。”


    揚哥兒卻有些不情願了:“姐姐怎麽瞧不起人呢,我定要考個秀才給你看!”


    蓁姐兒忍不住捂著嘴笑:“好了好了,信你還不成嗎?”


    揚哥兒這才高興了,笑嘻嘻道:“姐姐放心,等我考上了功名,回來的時候給你買花戴。”


    看著姐弟兩個親親熱熱的樣子,蔣明菀心裏也十分高興。


    等到晚上的時候,徐中行又是很晚才回來,不過他這回的神情倒是比昨晚好了些。


    “我已經給揚哥兒和張懷辦了路引,這回就讓張懷陪著他回去。”


    徐中行嘴裏的張懷,正是那個他救下的楊府老仆,手上很有兩下子,往常徐中行也很信他。


    蔣明菀聽了這話,放心兒子的同時,又有些擔憂徐中行:“你將張懷給了揚哥兒,那你自己呢?如今這明州府可不比之前的延寧府。”


    徐中行卻擺了擺手:“夫人放心,他們如今也隻是使些鬼蜮伎倆,明刀明槍的動手卻是不敢的,明州府地勢緊要,一有個風吹草動,別說皇上了,朝堂諸公隻怕也會風聞,袁家如今還沒膽子給人捉這樣大一個把柄。”


    蔣明菀在這方麵倒是相信徐中行的判斷,便點了點頭:“如此便好,隻希望平安和玉蘭能早些回來,家裏的人手這幾日著實是有些短缺了。”


    徐中行看著她憂慮的神色,將人攬入懷中,柔聲道:“放心,快了。”


    蔣明菀也順勢靠在了他的懷裏,這幾日她們夫妻都忙忙碌碌的忙著適應明州府的情形,倒是許久都沒這麽親近過了。


    兩人安安靜靜的依偎了一會兒,外頭的飯也擺好了,蔣明菀這才招呼徐中行用膳。


    等用完了膳,蔣明菀又陪著徐中行去了外頭走了一圈消了消食,兩人這才歇下。


    躺在徐中行身邊,想著這段時間以來的事情,雖然覺得比起上一世任事不管來的驚心動魄,但是想起來,卻也別有一番滋味,不管事情再多,再煩亂,心總是踏實的,而上一世,她總覺得自己活得渾渾噩噩。


    不願意管徐中行的事兒,也不願意與人交際,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那樣雖然輕鬆,可是如今想起來,卻未免有些貧乏。


    蔣明菀長長的歎了口氣,終於閉上了眼。


    那幅畫的事兒,她還是得和徐中行說清楚才行,否則一直掛在心上,也不好。


    第二日一早,徐中行早早就出門了,蔣明菀醒了之後處理了一下家事,又讓人將龍鳳胎抱過來逗了一會兒。


    九月十八就是他們兩人的兩歲生日,蔣明菀倒是有心大辦一下,也算是衝衝這段時間以來的晦氣,同時也要趁著這個機會,步入明州府的交際場,試一試這些人的底細。


    這般想著,蔣明菀又跟跟前的海棠交代了一番。


    海棠如今已是她跟前的管事媳婦,管著廚房和采買,因此聽了這話也不著急,點了點頭道:“這事兒倒不難,隻是夫人覺得準備多少人的份量才好?”


    蔣明菀想著前幾日孫夫人上門時,多多少少透露的明州府官場幾位夫人的情形,掐著指頭算了算:“至少準備三十人的宴會才妥當,到時候除了各家夫人,可能小姐奶奶們也會上門,寧可多不能少。”


    “你先準備著,等我寫好了帖子再細化。”蔣明菀算完之後又加了一句。


    海棠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吩咐完海棠之後,蔣明菀又看了眼跟前的石榴,突然道:“石榴,你這幾日也跟著海棠去廚房幫忙吧。”


    石榴一下子愣住了,沒料到蔣明菀會說這話,急忙道:“我若去了廚房,那太太跟前誰來伺候?”


    蔣明菀卻隻是一笑:“我跟前有一個芍藥就足夠了,再說等過幾日玉蘭回來了,也就盡夠了,你好好跟著海棠學一學,磨礪磨礪,日後也是一份經曆,我還等著你也給我做管事媳婦呢。”


    石榴麵上的神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太太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知道什麽了嗎?她有些心虛,下意識的就看了芍藥一眼。


    卻見芍藥神色平淡,好似並沒有聽出來這話裏的意思。


    蔣明菀也察覺到了她的這個動作,微微蹙眉,難道芍藥也知道這件事兒?


    是了,芍藥和石榴形影不離,知道也正常。


    蔣明菀心裏有了這個念頭,但是很快又將念頭壓下,笑眯眯的看著石榴。


    石榴咬了咬唇,知道太太既然把話說到這兒了,那就不容自己拒絕,隻能站出來行了一禮:“多謝太太看重,奴婢遵命。”


    蔣明菀見她應了,笑了笑道:“好,那你這幾日就跟著海棠做事,海棠你也要好好提點石榴才是。”


    海棠已經察覺到了這裏頭的不對,麵上卻不動聲色,點了點頭:“太太放心,奴婢知道了。”


    等到吩咐完這事兒,蔣明菀也有些疲憊了,讓人抱了兩個孩子下去歇息,自己去了裏屋。


    海棠跟了進去,石榴和芍藥兩人,卻被海棠留在外頭守著。


    一進屋子,海棠就道:“可是石榴那丫頭做了什麽冒犯太太的事兒?”


    要知道,廚房雖然也是個肥差,可是又哪裏能比得上在太太跟前伺候體麵呢,將石榴分派到廚房,說是磨礪,可是這番磨礪後還能不能回來,那就是兩說了。


    蔣明菀和海棠倒是沒什麽好隱瞞的,淡淡道:“我看她仿佛是對老爺起了什麽心思。”


    海棠一聽氣的臉都紅了:“真是個沒心肝的,太太對她這樣好,她竟敢起這樣的糊塗心思!”


    蔣明菀此時卻表現的很平淡:“這世上,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有這個心思也不出奇,隻是在我跟前當差,卻是容不得這樣的念頭的。”


    海棠看得出來,太太雖然說的平靜,但是心裏一定是惱火極了,她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能勸道:“這樣的丫頭便是趕出去也是有的,太太這般懲處已經很厚道了,太太也不必為了這樣的人動氣,氣壞了身子卻不值當,奴婢雖是個下人,卻也看得出,老爺心裏眼裏隻有太太,哪怕是來十個石榴也無用。”


    蔣明菀倒是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信徐中行,忍不住笑出聲:“你倒是挺信任老爺。”


    海棠有些不好意思:“看著這幾年老爺與太太的相處,奴婢便是個瞎子也看出來了,老爺對太太極看重。”


    蔣明菀聽了歎了口氣,連自己的丫鬟都看出來了,怎麽上輩子的自己就沒看出來這點呢?


    或許是因為那幅畫的緣故,不願多想吧。


    生怕萬一不是自己所想,卻隻落得個傷心。


    蔣明菀又是一聲歎息,但是心裏卻打定了主意,這回一定要問出這個讓自己牽掛了兩世的問題,是好是歹,總得有個回答,否則自己便是死了也閉不上眼。


    這天徐中行回來之後,蔣明菀便將給雙胞胎辦生日宴的事情說了,徐中行倒也很同意,點了點頭道:“可以,後宅的這些事,夫人看著辦就是了。”


    蔣明菀見他應了,又不知出於什麽心理,把自己將石榴派到廚房去的事兒說了,徐中行聽了眼皮子都沒動一下,隻淡淡說了句也好。


    蔣明菀看他這個態度,便徹底確定,果真是石榴這裏出了事。


    說了生日宴的事兒,徐中行又道:“揚哥兒就這幾日回鄉吧,生日宴也不必參加了,早些走也好。”


    蔣明菀一想就明白了,徐中行這般行事也是出人意表之意,若讓旁人想,就算要回鄉,那也得到參加完弟弟妹妹的生日宴之後再回家,可是他們偏偏就是提前回去,如此也能打盯著徐家人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即便如此,兒行千裏母擔憂,蔣明菀心裏還是有些不舍,隻是到底不想表現出來讓徐中行擔心,便小聲道:“那好,我這幾日就給他收拾行李。”


    蔣明菀雖然沒表現出什麽,但是徐中行是什麽人,自然一眼看出了蔣明菀的低落,急忙安撫:“他這會兒回去,也能早些準備,等到考完試了,我就早早讓人接他回來,放心,也就幾個月的功夫。”


    蔣明菀卻不信這話,揚哥兒要是過了縣試難道還不會繼續考府試嗎?府試過了還有院試,要是三個都考完,起碼得一年多的時間。


    可是這些話說出來也沒什麽作用,蔣明菀隻能壓下心中的不舍,柔聲道:“我知道老爺也是為了揚哥兒考慮,他如今也是大孩子了,總不能一直待在我跟前,出去走走也好。”


    看著蔣明菀如此善解人意,徐中行心裏倒是越發心疼了,忍不住擁住了她,柔聲道:“你若是難受,這幾日就讓揚哥兒多在你跟前說說話。”


    蔣明菀聽了這話忍不住笑出聲:“可別為難他了,他在家裏多待幾天都難受的不成,要是讓他一直待在我跟前,指不定難受成什麽樣呢。”


    “胡說,孝順母親本就是他該做的。”徐中行一點都不在意兒子的心情。


    蔣明菀笑的更厲害了,知道他這是為了逗自己開心,但是心裏還是有些甜蜜。


    從第二天開始,蔣明菀便一邊擬定請帖,一邊讓人給揚哥兒準備行李。


    揚哥兒知道自己要回鄉考試了,也激動的不成,每天都要問問蔣明菀自己什麽時候走。


    倒還真實現了之前徐中行說的話,讓揚哥兒天天來她跟前說話。


    隻是來了幾天之後,揚哥兒沒煩蔣明菀先煩了,每天都是來來去去的幾句話,問的蔣明菀頭大如鬥,恨不得將他趕緊送出門。


    但是等到揚哥兒真正走的那天,蔣明菀還是忍不住流了淚。


    一大早的,徐家一家人將揚哥兒送出門,看著他興致高昂的上了馬車,看著馬車一路駛出城去,蔣明菀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流,揚哥兒上馬車前還拉著她的手給她擦眼淚,拍著胸脯說自己一定考個功名回來,日後也要給蔣明菀掙個大大的誥命。


    可是他卻不知,蔣明菀並不在意他有沒有功名,自己也不需要什麽勞什子的誥命,隻要他好好的,她就什麽都滿意了。


    可是孩子的心願,父母想的再多也無用,隻能目送他離開自己的羽翼。


    後來蔣明菀是被徐中行半攬半抱的扶回去的,一邊的蓁姐兒看著父母如此,也不敢打擾,紅著眼睛回了自己院子。


    而蔣明菀回到正房之後,緩了好一會兒這才緩過勁來,她看著徐中行道:“老爺,揚哥兒會平平安安的回來吧?”


    徐中行看著她歎了口氣:“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蔣明菀最信徐中行,她握住他的手點了點頭:“我信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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