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綁架出發


    有關於林蔻蔻之前失蹤的一年都去了哪裏這個問題,裴恕早在歧路頭回見她的那一次,就已經有過試探,並且有了自己的判斷。


    林蔻蔻想必也清楚。


    雖然都沒明說,但他認為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見完喬薇往外走,裴恕就笑了:“這一單case簡直是為我們量身打造,要是歧路拿不下,全上海就沒有一家公司能拿下了。林蔻蔻,我不介意重新跟你商談分賬的比例。強龍不壓地頭蛇,清泉寺是你的地盤,我願意跟你五五……”


    隻是話說著一轉頭,卻發現她仿若神遊,心不在焉。


    其實在剛從喬薇那兒打聽到張賢去向時,他就覺得林蔻蔻表情奇怪,此刻不免就想了起來,終於發出了先前當著喬薇的麵沒好問出口的問題:“你到底怎麽了?”


    林蔻蔻此刻的心情就和她的表情一樣,難以形容。


    忽然間有許多詩冒了出來。


    風蕭蕭兮易水寒……


    出師未捷身先死……


    沒有一句是好話。


    她足足盯了裴恕有三秒,便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斷然道:“錢我不要了,這單case我退出!”


    退出?!


    裴恕懷疑自己是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麽?”


    林蔻蔻便飛快道:“之前談好的三成你不用給我,雖然這單我不會再跟進,但如果你怕在董天海那邊不好解釋,可以繼續聲稱我實際上有參與,但我不會要你一分錢。之前我們談的都當沒有發生過!”


    她竟然不是開玩笑。


    裴恕無法理解:“為什麽?”


    為什麽?


    林蔻蔻心裏險些罵出聲來。


    不久前,她離開清泉寺那一天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最早她被開除之後,是去清泉寺開的禪修班,想要學學佛,緩解一下自己鬱悶的心情。可沒想到,進了班之後,發現班裏麵要麽是高材生,要麽是在企業裏混得不如意的高管,或者是一些已經實現財務自由來追求心靈平靜的老板。


    這對一個獵頭來說意味著什麽?


    那簡直是鯊魚進了大海,老鼠掉進米缸,怎麽能忍得住呢?


    在禪修班老老實實學了一個月,跟眾人混熟之後,她的職業病就開始犯了。


    今天跟這位學員聊人生,明天跟那位學院談前程。


    她甚至還義務幫一些混得不好的高材生和高管實現了下崗再就業,簡直成了禪修班的風雲人物,當選班長,是學員們公認的心靈導師。


    山裏空氣好,生活也慢。


    除了禪修班裏有眾多的候選人之外,清泉寺裏厲害的人也是比比皆是。


    林蔻蔻簡直就是守著座金礦。


    時間一久,她都不想下山了,甚至幹脆考慮在清泉寺門口開家獵頭公司,想試試跟清泉寺官方搞個人才合作計劃,把這裏的人才往外推。


    這點子一出,她都覺得自己是個不世出的奇才。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為此,她熬了一個通宵,寫了份計劃書。


    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山,準備跟廟裏商量商量。


    可沒想到,還沒等跨進門,門口那脾氣向來極好的掃地僧,竟然揮舞著笤帚,憤怒地將她趕了出去!


    林蔻蔻當時驚呆了:“趕我幹什麽?”


    掃地僧咬牙:“你幹了什麽自己不知道嗎?”


    林蔻蔻還真不知道。


    於是掃地僧掰著手指頭,數起了她的罪狀:“自從你來,禪修班裏的人越來越少,寺院裏的僧人紛紛還俗,這也就罷了!我們出家人慈悲為懷,不計較。可你,可你昨天——你昨天居然把我們的和尚,介紹去隔壁當道士!”


    林蔻蔻承認,自己是幹過這種事。


    但她當時腦抽,沒忍住反駁了一句:“不是說信仰自由嗎?”


    掃地僧:“……”


    可想而知,當天她的行李箱便和那份企劃書一起,被掃地僧扔出了寺門。


    林蔻蔻哪兒是競業期結束回的上海啊?


    她明明是因為被清泉寺趕出來,沒地方待,才回的上海!


    往事一幕幕,不堪回首。


    林蔻蔻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丟臉,又怎麽好對裴恕解釋?


    她心梗了半天,死鴨子嘴硬:“不想做就是不想做,我這個人做case看心情,沒有為什麽。”


    裴恕完全不能理解,先前說得好好的,突然之間又變了卦。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裏麵藏著事兒。


    隻是還沒等他開口問,外頭迎麵走來一個人,瞧見他們倆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朗聲笑了起來,一副熟絡驚喜的模樣:“啊呀,我沒看錯吧,上海也太小了,竟然在這兒遇到你們二位。怎麽,最近有陸金所的case?”


    林蔻蔻聽見這聲音,便下意識皺了眉。


    抬起頭來一看,果然是那討人嫌的老東西——


    銳方獵頭的黎國永。


    年紀已經一大把了,四十好幾歲,頭發白了一小半,看長相是個忠厚慈和的人,似乎總是笑著。可那一雙不大的眼睛眯起來,活脫脫一頭老狐狸成了精,眼睛裏閃爍著狡詐的亮光,仿佛隨時要去哪裏騙一隻倒黴的雞進鍋似的。


    業內與此人有關的傳聞也非常多,林蔻蔻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此人達成的一項成就——


    曾在某一年裏被12位候選人告上法庭,平均每個月都要吃官司。


    這兩年他坐鎮銳方,已經基本不自己做單了,主要操持公司的管理。但跟四大裏其他幾家精心篩選獵頭、嚴格把關準入門檻的公司不同,銳方接受了幾筆來自金融機構的投資,已經處於對賭期好幾年,過度追求規模與擴張,公司裏早已是泥沙俱下,獵頭良莠不齊,水平參差,是半點也不講職業道德的。


    林蔻蔻雖然自認為也不算什麽講職業道德的人,可跟銳方這邊時不時就要鬧出來的諸如“□□候選人”“收客戶方回扣”這種行業醜聞相比,實在算得上是高尚了。


    對銳方,她從來沒喜歡過;


    對黎國永,她也一向敬而遠之。


    在認出他的瞬間,林蔻蔻便自動開啟了警惕模式,笑起來道:“差點都忘了,陸金所這一片一直都是銳方的地盤,畢竟你們公司就在附近。黎顧問這是來喝咖啡,還是來談事?”


    黎國永笑嗬嗬的:“談點事。”


    話說著,他的目光便從林蔻蔻臉上往裴恕那邊轉了一圈,竟不由得搖了搖頭:“沒想到,林顧問如今回來,竟然真的去了歧路。要不是上回薑上白那一單出來,我們私底下可沒一個人能猜到呢。”


    裴恕跟四大的人都不太熟,隻看著沒出聲。


    林蔻蔻不想跟他廢話,道:“我是什麽選擇,就不勞您老操心了,與其關注我的動靜,不如思考一下銳方能不能過了這一輪對賭,還來得實際一點。”


    這話要換了個人聽,早就翻臉了。


    然而黎國永竟似完全不在意。


    他仍舊笑眯眯的,甚至還歎了口氣:“我隻是有些意外,也有些可惜。畢竟大家都以為,林顧問就算回來,也應該是帶著賀闖出來,自己開公司。沒想到……前幾天還看到他在群裏為林顧問說話呢。”


    群裏?


    他們都在的群,隻有r那個官方群了。


    對方提起賀闖,難免讓林蔻蔻心裏不太舒服,先前春夜裏那張少年的麵孔倏忽從眼前閃過,她掩去了所有情緒,隻淡淡回了句:“是麽?”


    黎國永說這話也不知是什麽目的,完了又隨便寒暄兩句,說自己約人的時間到了,先告辭離去。


    林蔻蔻卻是立在原地,久久沉默。


    想了半天,還是拿出手機,打開了r那個群,翻起了昨天的聊天記錄。


    裴恕打量著她,默不作聲往她邊上靠了靠,瞅了她手機一眼:“你們還有群呢?”


    林蔻蔻修長的手指點著屏幕,頭也不抬:“你想進我拉你。”


    裴恕一聽笑了,不屑道:“牛羊才成群結隊,猛獸從來獨行。”


    魯迅說的。


    林蔻蔻卻沒有搭理他了,因為屏幕上,已經出現了她要找的東西。


    昨天薛琳那番話出來之後,連白藍都沒辦法反駁。


    大家和稀泥似的把消息刷了上去,試圖揭過此事。


    眼看著話題都已經扯開了,可賀闖忽然冒出來,打了一串字——


    “她去年業績1.3億,都是上半年做完的。至於下半年幹什麽去了,那就得問問群裏某位航向新任獵頭總監。薛顧問既然不想跟她比較,大可以要求雜誌刪改稿件,以為《獵頭圈》這種雜誌沒有別人上過嗎?何況她不是什麽單都接。”


    這話裏藏著的嘲諷和火藥味兒,簡直不能再明顯。


    但出人意料的是,薛琳都還沒出來呢,同在一個群裏的顧向東先惱羞成怒,跳了出來——


    畢竟賀闖話裏的“航向新任獵頭總監”不就是他嗎?


    顧向東發了消息質問:“你的意思,難道是我們航向給她使絆子,不讓她做事嗎?”


    賀闖隻冷冷回了一句:“是人是鬼自己心裏清楚,別跳出來找罵。”


    ……


    林蔻蔻以前就知道他們有矛盾,之前甚至在餐廳旁聽過,可當時都是壓在水麵下的,現在卻是毫無顧忌地擺在了r的官方群裏,誰也不顧忌誰的臉麵了。


    這意味著什麽,再清楚不過。


    她心緒忽然有些複雜,慢慢收了手機,忽然對裴恕道:“車還沒到吧?我去旁邊的店裏買點東西。”


    裴恕看她一眼,也沒細問,隻道了一聲“好”,便立在咖啡館的門邊上等待。


    最近的便利店在附近商場裏。


    林蔻蔻進去挺久沒出來,他正想打個電話問問,可沒想到,才拿起手機,便瞥見一道瘦長的身影從前麵剛來的一輛車上下來,朝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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