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柳山的反抗也沒什麽激烈的地方,他怕老太太生氣,惹不起,幹脆躲了起來,讓最近心情轉晴的老太太又氣得上火嘴角燎泡。


    老太太被丈夫說了,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柳老頭是個不管事兒的,他每日除了幹活就是吃喝,對孩子也陌生,孩子不聽話他沒什麽反應,橫豎不關他的事兒。


    可老太太不一樣,她日日與孩子們待著,含辛茹苦地養大他們,在他們身上樹立著自己的權威,向來說一不二,享受著這種權威帶來的快感,幾個女兒被養得服服帖帖,她怎麽能容忍一個換養的兒子和女兒合在一塊反抗她。


    老太太氣極,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兒發生!


    “他躲就躲,跑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


    想到前幾天在下溪村看到的幺妹背影,老太太重新樂嗬起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柳家那一家子瞞的再緊又怎樣,還不是被她逮住了尾巴,等女兒們都回家,她要打上那家人門前,把幺妹搶回來成親,到時候山哥兒回不回來也無所謂,大不了她用公雞拜堂,等事兒定了,山哥兒回來,她就把倆人綁在床上給她生孫子。


    不生出兒子一個都甭想出門!


    黃昏後的燦爛霞光泄在老太太的臉上,映出幾分猙獰。


    下溪村的柳家,幺妹完全不知她已經暴露了,她蒼白著臉,沉默得坐在柳家大哥的身旁,注視著床沿的那雙一動不動的腿,包裹著白紗布,眸光泛著淚花。


    柳滿田心疼地望著妹妹臉上的淚珠,伸手想揩掉,又忽然想起她是大姑娘了,抓起一條毛巾給她,故作輕鬆道:“哭什麽,你哥我沒瘸,就是要躺上幾天,幺妹乖,聽話,回學校去,過陣子哥和爹娘再去找你。”


    幺妹依舊哭著,眼圈發紅,她爹娘和嫂嫂進屋歎了口氣,又揚起笑臉,讓她去洗漱。


    幺妹一得知消息不打招呼就跑回了家,柳家人也嚇了一跳。


    柳滿田前幾天在田埂上被村裏的拖拉機鉤著了腿,見了血,一家人登時感到天塌了,忙活著送他看病吃藥,老柳家忙翻天,也沒人敢送信給幺妹,就是怕她受不住要回來,誰知道她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竟然偷摸趕回,柳父和柳母既欣慰又害怕,慌忙讓她進屋躲著,吃喝都用盆送進來,也不出去,就是怕讓親娘見著了,前功盡棄。


    “哥,我沒事,我是爹娘養得,她周翠芬管不到我頭上。”在外上了一年學,幺妹柳春芽識得不少知識,認得許多在下溪村這種地方不懂的道理和法律,心裏莫名有了許多底氣。


    她連周老太太也不肯叫,直喚她的親名,可見柳春芽多厭惡她。


    周老太太固然是她的生母,然而沒給她喂一滴奶,沒給她換一次尿布,也沒徹夜守過她睡覺,沒在她生病的時候出現,這樣的人,驟然在她長大成人後讓她當小媳婦生孩子,她怎麽能喚她一聲娘呢!


    而因著她,連累她的大哥,在受傷後竟然不敢傳信給她,這讓幺妹如何不恨!


    要知道,小時候,爹娘忙著地裏的莊稼,她是在哥哥們的背上長大的,喂她吃飯,哄她睡覺,陪她玩樂,她如何不心疼自家人。


    “唉,到底是你親娘,不好對不起她,當初沒想有個見證,換了就換了,如今卻讓她在外邊胡說八道。”柳母流滿悔恨的淚水,因著女兒的事兒,他們一家人擔心受怕許久,如今快撐不住了。


    周老太太說的倒好聽,肥水不流外人田,橫豎是當她親兒子的媳婦,不吃虧還賺了,可親人是那般算計的嗎!


    她周翠芬不拿她兒子當親兒,她胡淑霞拿她女兒當親閨女!


    倆個孩子被這般作踐,她心疼啊!


    “若是當初咬牙不換親,隻收養便好了。”


    可是世上沒有如果。


    幺妹苦笑。


    “娘,您別擔心了,她敢來,我就敢告公社,告大隊,告警局,咱不怕她!”灼灼燭火照耀出女孩臉龐上的堅定神色,柳家人不禁看癡了。


    第29章 涼拌秋葵


    夏日天氣多變, 昨日還是豔陽高照,早上起來, 柳暄紅搬開木門板, 抬眼瞧見灰蒙蒙的天空,陰慘慘的,令人提不起勁兒來。


    柳暄紅回屋提了兩個桶去村裏的水井處打水。


    去年沒分家, 三房和老宋家共用一個院子和水井兒。分家後,老宋家埋怨她狠心,惱怒之下在柳暄紅領著孩子們在縣裏住的時候,砌了一道泥巴牆隔著,水井也一並分到了老宋家。


    三房的院子光禿禿,除了柳暄紅之前弄得小廚房, 一點東西也沒有,喝口水都不方便。


    好在村裏的井離家不遠兒, 就是需要一擔擔挑著麻煩。


    等她挑著兩桶水進院子, 兩個大孩子已經醒了。


    宋秋忙替她卸下擔子, 埋怨道:“娘, 您想要用水, 喊我一聲便是了,何必把自己累著。”


    挑水擔柴這樣的活計, 鄉下裏小孩都做得的, 柳暄紅揉揉肩膀,渾不在意道:“不過是挑個水, 有什麽稱得上累不累的, 你們不要老想著早起幹活, 小孩子就要多睡覺, 不然小心長不高。”


    宋秋無奈地歎了口氣。


    宋致遠:“我晌午去供銷社看看有沒有大缸, 買口回來,晚上咱們把水挑好就是了。”


    “若是能打口井就好了。”


    “打井費時麻煩,而且現快要收稻子,沒人有閑工夫接活兒。”柳暄紅猶記小時候,她家打過一口井,花了大半月時間,院子弄得泥濘不堪,井砌好了,打上來的井水卻是黃的,得過濾喝,沒多久村裏通了自來水,那口井就廢了。


    她想她們也不常回來住,等過個幾年村裏通自來水就更不愁沒水喝了。


    不過這些話,沒必要和倆孩子提。


    她勾起一個籃子,扔給宋秋:“去園子摘些秋葵和豆角,咱們早上吃涼拌秋葵,你們晌午吃豆角燜麵,老二,你會做吧?”


    宋秋點頭,他在柳暄紅手底下打雜學藝大半年,已經會做簡單的家常菜了。


    不過他有些困惑:“娘,咱們今兒不是要去姥姥家麽?”


    雖然老太太不留飯,但是他們一般會在大姨家吃點再回來,一路上也不會餓得慌。


    上回因為柳暄紅初來乍到記憶不全,他們直接回家了。


    柳暄紅:“你們這次不用去,呆在家就好。”


    她娘喊她回去也不知道要幹啥,但柳暄紅想著,總沒好事兒。柳家人的三觀早就崩壞了,老太太在生兒子的偏執勁頭爬不起來,她懶得讓幾個孩子去汙眼。


    沒得學壞了。


    宋秋乖乖頷首,提著籃子出去摘菜,柳暄紅回屋端盆出來洗漱。


    廚房內,宋致遠在燒火。


    等柳暄紅洗漱完,喊倆個小家夥起床,熱水已經燒好了,不過大夏天的,誰也沒去倒熱水洗臉,宋小果和小月兒蹲在涼爽的水桶邊兒甩著小手嬉笑打鬧,宋致遠瞧了,將鍋裏的熱水分兩半,一半灌進保溫瓶,一半倒入茶壺,當白開水喝。


    “宋致遠你出去看著他們倆,弄濕了衣裳讓他們自個兒洗。”柳暄紅趕老大出廚房,涮鍋淘米,就著土灶殘留的火炭添了把柴,熬粥。


    廚房是當初匆忙建的,狹窄昏暗,冬日寒冷,夏天一燒上灶就熱得慌,宋秋回來後,柳暄紅也不讓他進廚房了,催促他洗漱,自己一個人把秋葵泡水盆裏洗了,調汁弄了個涼拌秋葵。


    早上隻有一個菜也不夠吃,她又切了點醃菜,翻出從縣裏帶回來的兩條鹹魚,切成細長小塊,撒上薑末,倒油去腥,也不放其他調料,就這麽簡簡單單地放粥麵上蒸。


    鹹魚本就是鹹的,再放鹽就更齁了,配上溫熱清淡的大米粥吃最合適。


    喝上一口熱粥,咬著鹹魚,感受著口腔的鹹香滋味,呼出一口熱氣,便感覺渾身舒暢,早起的懶困消失的一幹二淨。


    吃過早飯,宋致遠去公社買水缸,柳暄紅盤算著帶回娘家的俗禮,大軍家的二小子上門來,興奮地邀請宋秋去大隊捉魚。


    小宋村除了大軍家包養的那口小池塘,還有一方大池塘,像個小湖泊般大,中間被填上高高壟土,隔成兩口塘,裏麵是各養了魚蝦,這兩口池塘歸大隊部所有,是小宋村的公共財產,每年農忙前和年底,村裏便組織村人撈魚捉魚,按勞動分,誰家出力多便分得多。


    宋秋聽了,回屋穿了高過膝蓋的水田鞋,抓上工具和柳暄紅說一聲,就出去了,宋小果也興奮激動地跟著。


    屋子一下子冷清下來,小月兒乖巧地坐在飯桌前看書,她對捉魚這種熱鬧事兒不敢興趣,搖頭沒去。


    柳暄紅想了想,宋致遠去公社要挺遠的,也不知啥時候能回來,老二去捉魚更不用說,至少得鬧到下午,她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腦袋,笑道:“月兒是去和隔壁妞妞玩,還是跟娘去姥姥家?”


    小月兒毫不猶豫道:“我跟著娘。”


    倆人換了衣裳,柳暄紅去村口割了塊肉,拎了籃子雞蛋和一些醬菜,小月兒抱著隻小雞崽,一大一小一前一後往下溪村的方向去了。


    上回到了下溪村不久,她們一家恰巧碰上了三姐柳眉,這回倒是不碰上,娘倆進村路上得了個清淨。


    路過柳家村自製的小村牌,沒多久,她們到了柳家,此時,柳家圍著大人腰間高的柵欄院子裏人聲鼎沸,柳暄紅大姐二姐三姐皆攜帶著丈夫孩子回家,一對夫妻生好幾個小孩,濟濟一堂,院子都幾乎站不住。


    老太太瞅見她和上回差不多不鹹不淡的禮物,狠狠剮了她一眼:“回來就帶這麽點東西?你不是在縣裏發財了嗎?”


    柳暄紅開始瞎編:“娘,縣裏喝水吃飯住房都要錢,我雖然開了店,但也是小買賣,就給房東打工。”


    老太太不懂她說的房東是什麽,但她本能覺得,縣裏不是什麽好發財的地兒,否則她們村裏能幹的人多了,也沒見他們去縣裏找財路,何況就算有啥機會,也輪不到她這個自小懦弱沒本事兒的女兒。


    她皺了皺眉,將籃子隨便甩給一個女兒,挑剔地看了眼柳暄紅身後的小月兒,眼裏閃過一絲厭惡:“你這回怎麽不帶我外孫回來?帶個丫頭片子回家做什麽,有什麽用?”


    重重哼了聲,老太太迎來最後一個女兒,總算回屋了。


    柳暄紅感到奇怪。


    老太太不待見她,上回也不見她關注老大他們幾個兄弟,或者說,對幾個孩子,連眼神都沒給過一個。


    這話問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太太多關心外孫呢。


    很快,柳暄紅的迷惑就得到了解答。


    三姐柳眉扭頭道:“娘瞧見幺妹了,讓咱們帶上男人兒子到柳家搶人去,你咋沒帶我外甥過來,他們長得高,看著也不比漢子差。”


    她還挺遺憾。


    柳暄紅驚訝:“幺妹不是上學去了麽?”


    “下溪村那戶人家大兒子摔斷了腿兒,她不得趕緊回來看看。”


    柳滿田的腿是被拖拉機勾傷了,但沒傷到骨頭,可在柳眉他們嘴裏,就成了摔斷腿。


    “她也是傻,真不想嫁,就該狠心不回來,想報恩,也不看自己能拗得過娘不?”柳眉冷笑幾聲,又道:“不過她也是怕家裏真出了什麽事兒,沒錢給她交學費吧。”


    柳家沒分家,幾個兒子還住一塊,每家各有私房,因著孩子嫁娶,柳父柳母沒存到什麽錢,幺妹讀書是靠全家供養著。


    一人讀書,全家供養,這在農村裏是挺常見的事兒。


    柳暄紅想到那個忍著淚水堅強小姑娘,輕輕歎了口氣。


    有些事兒,終究躲不得,趁著這回一並解決也好。


    老太太喊了一大幫女兒女婿,也不讓人進屋喝口水,鎖上院門就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朝下溪村走去。


    柳暄紅抱著小月兒也混在其中,她想著自己能盡一份微薄力量,幫一幫小姑娘。


    周老太太幹的事兒,太不是人了。


    一群人鬧哄哄的,到了柳家,卻見柳家院門緊閉,柳父柳母和四個兒子齊齊擋在門前,衝他們怒目而視。


    “周翠芬,你喊一幫子人到我們這兒幹什麽?”柳母喝問。


    老太太呸了一聲罵道:“小王八羔子,還來送信了。”


    柳暄紅意識到她罵的是那個她沒見過的弟弟,柳山。


    她想,柳山承受老太太多年教誨,卻沒被養歪了性子,也是難得。


    基因有時候挺神奇。


    這麽一大群人圍在門口,左鄰右舍紛紛探頭觀望,有好事的已經圍過來了,指著兩家人指指點點,為不明事兒的外人科普倆家恩怨。


    周老太太算是老熟人了,隔三岔五上柳家要人,有嬸子上來勸說:“周老太太,春芽那妮子早上學去了,你帶恁多人過來也沒啥用呀,還是回去老老實實給山子看一門的媳婦吧,甭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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