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吻上去之前,江琮想,他才不是沒用。


    第108章 風結纏


    江琮感受到了櫻桃的甜美和柔軟, 它像芬芳溫熱的酒,如果輕易停止品嚐,簡直就是種罪過。


    但他還是漸漸地停緩下來, 隻含著少女的上唇舔舐, 不再進行更深入的探尋。


    很明顯地,對方有些不滿,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在微微用力地抓。


    像貓兒回報不夠貼心的撫慰那樣。


    泠琅當然不覺得自己是隻難伺候的貓, 她隻覺得,這櫻桃甜得有點過分了。


    和澆上牛乳,點綴在碎冰上的甜漿不同,它是活潤的, 充滿鮮亮的甜。才脫離了枝葉,未來得及經受任何熬煮提煉。它是它本該有的味道。


    那句被她再三追問下才願意道出的話, 也未來得及經過半點考量揣測, 它自心頭而來, 有本該有的純粹。


    泠琅不能否認, 她為此非常、非常動心。


    偽裝者的呈現, 沉默者的自白,克製者難以再隱藏的熾熱情話。每一項,都讓她有飄飄然的喜悅。


    當然,這還遠遠不夠。


    無論是那雙烏潤幽深的眼眸, 還是情動時無法抑製的輕喘, 他扣在她腰間的手指修長有力,熱度讓她想到暮時的春天。


    她仰著臉, 用鼻尖蹭他下頜, 他也低下頭, 輕輕吻在她額間。


    多麽矛盾,他的眼神早就出賣了他無數次,可是就算在此時,擁抱都是隨時允許她離去的力度。她想要一個比秋意還深重的吻,他卻隻願意輕吻她額頭。


    這是一場漫長無聲的博弈,它早已開始,他們均有知情。


    而她向來喜歡占上風,這一點,雙方更是心知肚明。


    這棵樹還剩很多果實,風也遠遠未到清寒時候,今天結束前,他們還有時間進行漫長而甜蜜的對峙。


    泠琅又摘了許多,她把它們拋給樹下的江琮,對方去山穀邊的泉澗邊清洗。再帶回來的時候,每一顆上麵都沾了水珠,晶瑩剔透。


    她嚐了一顆,冰涼甜軟,香氣四溢。


    好東西自然不能獨享,她向來慷慨,如今更不例外。她坐在他腿上,含著已經被咬破的櫻桃,慢慢送到對方唇邊。


    青年眼尾低垂,像含了無邊夜色,泠琅看見他喉結在滾動,不止一下。


    江琮微微歎氣,在用牙尖咬住柔軟果肉之前,抬手捏住了她下巴。


    他們再次深深淺淺地親吻,以共享甜蜜的方式。


    在交纏的間隙,泠琅問:“我還以為你不會說。”


    她泄憤般地咬他舌尖:“我還以為,你會像王八一樣,憋一輩子呢。”


    “嗯,這話不太對……一輩子太長,在那之前我早就走了,你也找不到人說,怎麽能叫憋……”


    她沒能再說,他用唇舌封緘了未盡之言,低而沉的喘息就在她臉際:“我不說,你就不知道嗎?”


    “夫人那麽聰明,會一點也不知道嗎?”


    泠琅當然知道,她可不是傻子,但知道多少是一回事,願不願意回應又是另一回事。


    這句隱含怨氣的恭維取悅了她,她立即得意起來:“我當然知道,你裝得其實並不是很像。”


    “是嗎?”江琮舔吻著她耳際,“夫人還知道多少,都一並說了。”


    “我知道你喜歡我,”少女快活地說,“你喜歡我,喜歡得要命。”


    答複她的,是一個掠奪般的吻,他鉗著她下巴,幾乎在傾碾般地奪取她呼吸。極端迷亂中,他啞聲重複:“是很要命。”


    又一顆櫻桃消磨在彼此的唇齒之間,汁液將將溢出,便被爭搶席卷,隱沒於灼熱深處。隻剩略微粗糙的核,還在舌尖之間輾轉。


    連細長微涼的梗也加入了這場遊戲,他們耐心細致地合作,像兩尾競逐荷瓣的魚,用舌尖勾連纏繞,將其繞成一個小小的結。


    “為什麽?”


    “我想知道為什麽。”


    她問個不停,簡直求學好問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眼睛中盈著霧氣,迷潤和明亮竟並不矛盾。


    在這種眼神下,江琮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他輕聲:“為什麽?這是很難理解的事嗎?”


    二人稍稍分離,少女的眼睫在顫個不停,她說:“不難理解,可是我想聽你說。”


    她用他的話回敬:“我想聽你說,這是很難理解的事嗎?”


    江琮低低笑了聲,已經是無路可退的意味:“你該找找自己的原因,夫人,我為什麽喜歡你喜歡得要命,這當然都怪你。”


    “難道你自己沒有責任?”泠琅反駁,“是你沒有定力。”


    江琮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我隻遺憾我太有定力。”


    “不然你就不會說,從來沒想過和我的以後。”他輕聲。


    泠琅心頭全是奇妙的笑意,她必須要拚命去隱藏,才不會讓它們鑽出來,顯現在唇角和眼眸中。


    她真的快樂到想暈掉,但還不行,他的話才說了多少,她等不及還要聽更多。


    “那我現在可以想一想,”她看著他的雙眼,“等事情結束,如果我還好端端地,沒有缺胳膊少腿,還走得動路拿得動刀的話——”


    “我會離開侯府,詐死也好,和離也好,那裏不是我該呆的地方。我想去看一看海,說來很好笑,入海刀法用了這麽久,我竟然從未真正見過大海。”


    江琮沒有說話,他靜靜地聽著,隻是在她說詐死和離的時候,眼神微微一頓。


    “但是——”泠琅慢慢補充,“我會偶爾回來找你的。”


    “如果你不在,我可以等上一會兒,如果你在,我就像現在這樣親你,當然,如果你願意,我們還可以做上更多事情……就在熹園。”


    她用手指把玩他衣領上的結扣,在對方愈來愈晦暗的眼神中,用輕描淡寫地語氣說著。


    “熹園很好,我日後一定會懷念,那道竹簾我很喜歡。夏天的時候,池畔開滿了茉莉芍藥,我也很喜歡……那張石桌很適合做點什麽,是不是?”


    聲音略微停頓,仿佛想到了什麽,少女抱歉地笑起來:“哎呀,我差點忘了,你是侯府的獨子,定要再娶的……”


    “彼時你有了新婦,我自然不好叨擾,我也會有新的夫君,他大約是個江湖俠客,我們居無定所,可以自由地去蓬萊島和雁落山。”


    “嗯……我會同他說我和你的故事,他應該會嫉妒得發瘋,但最後又慶幸,畢竟他夫人喜歡過的那個人再厲害,也隻是過去了呀——”


    未盡的話語沒能出口,江琮重重地吻上來。


    泠琅的牙齒撞到了他的,力度大到有疼意,她沒來得及抱怨任何,他沉默著吸吮,深深地侵入,好像不想聽到這些。


    後腦被緊扣,雙手被縛纏,他封閉了所有可能撤退的後路,強悍地碾壓與征服,手心的熱度讓她心顫。


    “等——”她掙紮著要脫離桎梏。


    “等什麽?”


    他把她按在懷中,含咬住她已然難以承受的舌尖:“等到你把那人領到我麵前?”


    “你還想和誰去雁落山?”


    他悶悶地笑:“我不會娶妻的,也不會同別人說我和你的事,李泠琅,我不像你那麽沒良心。”


    泠琅顫著腰,感受到力氣在體內逐漸消逝,她不得不用雙臂勾住他脖頸,貼得更緊,才不會讓身體軟倒下去。


    很顯然,她的把戲起到了最大的作用,江琮眼中含著沉沉冷意,吻得毫不客氣,用確保讓她無法忘懷的力度。


    他說:“我知道你不願意在西京,我一直都知道,這是我現在才說起這些的最大原因。”


    “但現在,我想通了。”他慢條斯理地啄吻她唇際,緩慢向下,在脖頸遊離。


    “你要走,可以,找新的夫婿,也全憑你心意,如果你想帶著他回京城看看……我不介意,甚至會很高興。”他咬住她的鎖骨,換來一聲無法抑製的可愛輕吟。


    “你可以說,我是你的一個舊友,嗯?”


    “熹園池邊一年四季都很漂亮,夏天有茉莉,冬天有梅,我就在那裏等你。”


    “白天看到他的時候,我會隱瞞得很好的,”他輕喘著說著瘋話,“怎麽樣?你既可以擁有自由,也可以擁有我。”


    “喜歡這樣嗎?我都聽你的,隻要你高興。”


    他不住地追問,就像之前她對他那樣。


    泠琅被吻得一點沒有動腦子的力氣,仿佛在雲端浮沉,身邊隻有無盡綿軟和暖,她已然無法經受這樣濃烈的愉悅。


    她扭著腰想要躲開,才一動彈,便被按得更緊。


    “回答我。”


    他吐息灑落在她肌膚:“喜歡嗎?”


    “我剛剛說的,可以考慮一下。”


    在懷中人徹底軟成一團水霧前,他歎著氣,終於抬起了頭。


    “我確實喜歡得要命,喜歡得想要發瘋。”他撫摸著她臉際,聲嗓溫柔極了。


    “這就是我現在才告訴你的原因,泠琅,你要如何叫一個一敗塗地的人,任憑你離開他的生命。”


    “但因為我已經任你宰割,所以你可以這麽貪心,”他柔聲,“我不介意。”


    “你要如何都可以,我不介意。”


    “你想知道多少,想帶走多少,全憑你的心意,不必管我如何……”他慢慢地笑,“這樣說,會不會反而把你留住呢?”


    他仿佛在追問一道無法停駐的風:“我要用什麽方式,才能留住你?”


    第109章 雨前夜


    果然下雨了。


    下雨, 天色卻仍舊盈盈地亮,雨絲輕而薄,蒙蒙飄灑在草尖葉梢。不像清寒淅瀝的秋雨, 倒像沾衣欲濕的春雨。


    但在今天, 發生什麽事都沒什麽好奇怪,泠琅想。


    七月可以下春雨。無人荒穀中,能生長著棵果實累累的櫻桃樹。一個沉默太久的人, 在不停地說愛她。


    他聲音輕而低,用耳鬢廝磨的方式一字一句地說給她聽,是自白,更像在喟歎。


    “因為我已經無能為力,”他埋首在她頸窩,“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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