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詞離開地下城,沒有和傅天河說上一句告別。


    ——因為暫時還不需要。


    陳詞回到臥室,一進門就看到了巨大的生態缸放置在最顯眼的地方,幾乎有整整一麵牆的大小。


    他愣了下,伸手輕輕碰到微涼的玻璃板上,低矮的植被和水圈,半透明的遊魚,以及正在捕食的青蛙,將最真實的自然景象展現在眼前。


    這是陳念弄來的嗎?


    陳詞站在生態缸旁專注看了會兒,正如陳念所想,他很喜歡。


    至於今天剩下的時間……他得先看看日誌,了解更多發生在陳念身上的事情。


    與此同時,陳念順利下到了辰砂13號信息處理區。


    一下電梯,陳念就直奔車站,他看了眼自己終端的餘額,驚訝地發現陳詞基本上沒怎麽花錢。


    他過著奢華生活的哥哥其實是個節儉的人。


    正好也到了該去買藥的日子,陳念鬆了口氣,對陳詞原本就不低的好感更高了。


    ——沙弗萊是不是眼瞎啊,竟然對他這麽好、這麽完美的哥哥愛答不理。


    陳念來到藥店,把薑岱需要的藥品買齊,賬戶餘額就隻剩下了2000塊。


    等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二樓的燈又不亮,陳念檢查一番,看到電表箱裏被齊刷刷咬斷的電線,瞬間了然。


    得,又被該死的老鼠糟蹋了。


    一個樓上的,也沒人來修,估計最後還得是他的活。


    陳念通過三道身份識別鎖,終於在五天之後,再度踏進家門。


    “我回來了。”他習慣性地喊了聲。


    書房裏傳來椅子被推開的聲響,旋即薑岱蹣跚著走出來,在看到陳念的那一瞬間,他不易察覺地鬆了口氣。


    “去哪兒了?”薑岱問道。


    陳念沒有注意到薑岱語氣中微妙的輕鬆,回道:“找了個朋友。”


    他把藥放進已經快要空了的藥櫃,分門別類地擺放好,頭也不回地對薑岱道:“薑叔晚上我可能要回來的晚一點,別等我了。”


    “我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陳念失笑,“我十八歲了,不是八歲,您還是按時睡覺吧,熬夜再傷身體。”


    說過一番,薑岱總算同意不等他了。


    陳念在沒有領班允許的情況下私自請假了五天,現在回到地下城,得趕緊去工作的地方一趟。


    今晚他得盡可能多接點活,體會了幾天皇子妃的生活,陳念真切意識到,有錢真好。


    陳念把最近一周要吃的藥放在書房桌上最顯眼的位置,提醒薑岱別忘了每天都要吃。


    之後拿過手電筒,給薑岱檢查受過傷的眼睛。


    “視野還是在變小嗎?”


    “不礙事。”


    “不行,還是得去看看。”陳念放不下心來。


    幾年來薑岱的視力越來越差,視野範圍也開始縮小,現在能夠視物的區域隻有一片圓形,並且圓形的範圍還在逐漸縮圈。


    這是失明前兆。


    陳念一直想帶著薑岱去醫院,奈何薑岱不同意,也許是怕身份會被發現,陳念也沒足夠的錢,就隻能慢慢靠著吃藥拖到了現在。


    “等下個月看看情況吧,如果還在惡化,就必須得去醫院了。”


    陳念表情嚴肅,見薑岱想說什麽,立刻道,“這件事必須聽我的,況且我們都已經在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了,應該沒問題的。”


    這一次,不知道怎麽回事,薑岱竟然沒再和陳念拉扯,答應了下來。


    陳念照顧著薑岱午休,自己迅速收拾了一番家務。


    他當然不能指望陳詞在的幾天會幹什麽家務活,陳詞沒抱怨條件差,陳念就已經很高興了。


    陳念擦幹手上的水,掌心的薄繭有些起皮,對於一個經常幹家務的人來說,這再正常不過。


    把家打掃幹淨,陳念直起腰,舒了口氣,他今早才在白塔洗過澡,整個人清清爽爽。


    陳念關上自己臥室的房門,看到整齊的桌麵,和疊好的被子,忍不住哇了一聲。


    ——他哥還是個田螺姑娘呢。


    陳念一屁股坐在床邊,摸了摸平整的床鋪,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晚香玉氣味,是陳詞留下的。


    說來奇妙,他們有著完全一樣的容貌和信息素,性格和習慣卻天差地別。


    陳念沒有過多磨蹭,他從櫃子裏找出噴發劑搖晃著,坐到桌前,對著鏡子,按下壓頭。


    紅色的粉末噴出,細密的覆蓋在柔軟的黑發上,陳念素白的指尖在發間撥弄,盯著鏡子中的自己,讓更多地方被染上熱情的紅。


    確定每一縷黑發都被染成紅色,陳念放下噴發劑,他湊到鏡子前仔細檢查一番,隨手整出一個用不著發膠的造型,站起身。


    將陳詞挑選的那間條紋襯衣脫下,陳念光著身子站在打開的衣櫃前,沉吟片刻後,拿出件薄紗質地的貼身上衣和牛仔短褲。


    上衣在後腰處係帶,整個上背部露著,展現著漂亮的肩膀和蝴蝶骨,柔軟的布料緊貼身體,勾勒出腰腹部的線條和微凹的臍窩。


    陳念將褲腰整理好,又在大腿上戴了個腿環。他打開飾品盒子,指尖劃過一眾各式各樣的防咬合項圈中,最終拿出帶著鎖扣的一條。


    頸環和吊墜襯著omega少年的脖頸和鎖骨,冰冷的金屬正在被皮膚一點點暖熱。


    陳念最後拿出美瞳,他微微閉上眼,再睜開時,原本琥珀色的雙眸已然變了副樣子,右眼碧色澄澈,左眼則是帶著邪意的紅。


    短短二十分鍾,陳念就搖身一變,徹底脫去了“皇子妃”的模樣。


    重新成為了地下城alpha們熟知的那個陳念。


    薑岱還在休息,陳念套上牛仔外套,輕手輕腳地出了門,直奔西區他工作的“黑匣子”夜總會。


    陳念提前給領班發了消息,等他從後門進去這家13號信息處理區最有名的夜總會,老板已經在後台休息室等著了。


    女alpha畫著精致的妝,穿著吊帶和緊身裙,身材極好,隻有眼角和唇邊細細的紋路顯出她已經不算年輕了。


    見陳念終於過來,老板厲紓站起身,打量著數日未見的少年,問:“這幾天去哪兒了?”


    “有點急事。”陳念笑著過去,挽住她手臂,“厲姐體諒一下我嘛,來這裏時間也不短了,我還是頭一次請長假呢。”


    沒人能對著少年笑意盈盈的眉眼發火,幹練如厲紓也一樣。


    她歎了口氣,道:“行了,還記得回來就好,你不在的時候一直有人找——”


    陳念立刻道:“我現在就過去。”


    少年懂事的模樣讓厲紓心情好了許多。


    自從八個月前陳念來到黑匣子,他就力壓其他已經做了好幾年的omega,一躍成為了最受歡迎的陪酒。


    每天都有數不清的alpha指名道姓,想要陳念陪著,但隻有出價最高的才有幸能見到少年一麵。


    當然,地下城開陳念盤口的事也早不是秘密。


    在頂級信息素的誘惑下,陳念的放得開更讓alpha們摩拳擦掌,想要成為給他破處的天選之人。


    隻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厲紓深知一個作為處子的陳念能給黑匣子帶來多少額外價值。


    為此她專門囑咐過陳念,並且從不讓陳念單獨和客人們共處一室。


    起碼現在還不到合適的時候。


    陳念也非常聽話,他陪客人喝酒,盡情歡笑,展露自己年輕的身體和極具魅惑性的omega信息素,卻牢牢守著最後的底線。


    誰不喜歡業務能力強,還聽話懂事的小孩呢?


    所以就算陳念不聲不吭地突然請假五天,厲紓也沒難為他,工資還是照發了。


    她知道陳念缺錢,也正因為這點,才能被她牢牢掌控在手裏。


    “今天過來找他的是誰?”厲紓問向一旁的領班。


    “聯合食品公司的分管經理尼克·弗利。”


    厲紓點了下頭,道:“讓查理也跟著陳念一起。”


    陳念推開包廂的門。


    五六個alpha們四仰八叉地陷在皮質沙發裏,正在喝酒,見有人推門進來,他們隨意抬了抬眼皮。


    注意到來人是誰的瞬間,所有人都一下子清醒了。


    “呦,看看這是誰?”alpha們明顯興奮起來,身邊陪酒少年少女無論多漂亮,都無法再吸引視線。


    “久等了。”陳念放鬆地來到為首的alpha麵前,在他身邊坐下。


    “我們前兩天也來過一趟,老板說你不在。”


    尼科一伸胳膊,自然而然地攬住陳念肩膀,他手掌滑下,將陳念敞著懷的外套扯開,爾後握住omega少年露出的光裸肩頭。


    “這幾天有點事,今天才剛回來。”陳念順勢靠在alpha懷中,從尼科手中接過酒杯,微微抿了口。


    昏暗的光線落在他身上,卷翹的眼睫似承載著不該有的重量,沉沉地低垂著,酒水潤濕了淡色的唇,將其染上特別的香氣。


    尼克手指磨蹭著陳念皮膚,立刻要了瓶很貴很貴的酒,聽著他大手筆地點單,陳念仿佛聽見一聲清脆的獎金到賬提示音。


    陳念並不抗拒這樣的接觸,放在往常,他會笑著摟住alpha脖子,做一些更親昵的舉動。


    然而今天,好像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見過皇家晚宴上的優質alpha們後,再重新投入地下城的這些人的懷抱中,無論他們的信息素還是行為舉止,都無法再激起陳念更多的反應。


    原本他還覺得成為眾人求而不得的存在很刺激,現在卻覺得……好像也就那麽回事。


    再怎麽刺激,也比不上在眾多天之驕子之間周旋,以獵物身份進行狩獵更讓人腎上腺素飆升。


    陳念頭一次生出種“公事公辦”的心情來。


    他陪著這位聯合食品公司的分管經理,喝酒調笑,甚至覺得時間過得有點慢。


    終於在對方故意將酒倒在他鎖骨,流下的酒液浸濕衣服,涼涼地緊貼在胸前時,陳念輕輕推了下尼克肩膀,笑著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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