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詞頭一次聽到傅天河說起母親。


    他想到傅天河送他的那本工程學教材,扉頁上寫著贈語,筆記娟秀整潔,那時候陳詞就猜測,有可能是傅天河的母親或姐妹之類的家人。


    那段贈語在告訴傅天河,無論何時都要對未來抱有希望,用詞卻有些奇怪。


    由此,陳詞多問了句:“你沒和她住在一起嗎?”


    傅天河語調輕鬆:“她去旅行啦,我現在來到辰砂,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這樣麽?


    陳詞在旅店前台的偶然一瞥,看到傅天河的戶籍在信標三水。


    陳詞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沒有母親,也不曾有關於父親的記憶,父母對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概念。


    關於家人的話題就此結束。


    肢端從來都是最難主動暖和起來的,被傅天河抱在懷裏,陳詞有些麻木的雙腳迅速恢複知覺。


    雨還在不停地下,可他已經全身都溫暖起來了。


    陳詞盯著躍動的火苗,忍不住想,如果他最開始選擇獨自出行,遇見雨天,是不是隻能自己蹲坐在牆角蜷縮著,等身體主動暖過來?


    怪不得薑岱和陳念都讓他一定要找個伴再出門。


    雖然陳詞早就習慣了孤獨,仍不得不承認,有人陪伴確實是好的。


    暖意從腳底順著小腿蔓延到膝蓋,那種冷而麻木的僵硬消失不見,陳詞輕輕蹬了傅天河一下,示意他可以了。


    “暖和了嗎?”


    “嗯。”


    陳詞的腳踩在傅天河肚子上,能夠清晰感覺到他說話時腰腹也在用力,帶起震動和緊繃感。


    傅天河這才把陳詞的雙腳放開。


    陳詞在摩托車後座上就開始困倦,如今處在安穩的室內,更是睜不開眼。


    “去休息吧。”傅天河輕聲道,“正好我們也沒什麽要緊的事要做,隻用等雨停。”


    火柴棒已經為他們鋪好了被子,一半墊在身下當床,一半蓋在身上,正好能睡。


    這玩意兒和睡袋沒什麽區別,陳詞當然不挑,他鑽進被子裏,傅天河將火稍微調小,也躺在了陳詞旁邊。


    陳詞沒想著會在外麵過夜,也就把耳塞和眼罩都留在了旅店。


    他閉上眼,天光昏暗,但仍從門窗的縫隙透出,照在薄薄的眼皮上。


    外麵更是風雨不斷,休息過來的眾人正重新整理營地,建築隔音不好,陳詞專心一點,甚至能聽清他們對話的全部內容。


    就算鋪了一層被子,直接睡在地上也仍然很硬。


    不夠溫暖,不夠黑暗,也不夠安靜,陳詞還沒見過哪個住所能比他在白塔的臥室更加舒適,但無論再好,他也已經厭倦了。


    如今就算要吃點苦,被吵得難以入睡,他都甘之如飴。


    “睡不著嗎?是不是有點吵?”過了一會兒,傅天河輕聲道。


    “還好。”陳詞閉著雙眼。


    “先湊合一天吧,等雨停了咱就能回去。”明知道這些事九月肯定都懂,傅天河也忍不住出聲安慰。


    他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是一遍又一遍重複那些他心知肚明的話語,確實有用,自己明白和別人真真切切地告訴你,是完全兩碼事。


    很多時候人就是需要那麽一句來自旁人的安慰。


    之前陳詞也想過自己對聲音那麽敏感,等婚後同沙弗萊睡在一張床上,會不會整夜整夜的失眠。


    就算沙弗萊睡相再好,再不打鼾,一個大活人待在他旁邊,肯定會有呼吸或者翻身的響動。


    他總不能讓沙弗萊憋著氣兒。


    不過等度過最開始的那段時期,他們兩個就可以分房睡了。


    而現在,陳詞意識到自己是可以在旁邊有別人的情況下安然睡著的,雖然那個人算不上絕對安靜,注意克製著動作幅度,也仍會有細微聲響。


    唔,還有不自覺飄散出的信息素味道,琥珀木香。


    這是許多香水會用的香調,但又和陳詞聞到過的有些微不同,總讓他想起午後茂盛的森林,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穿過,投出一道道琥珀色的溫暖光柱。


    森林下著雨。


    陳詞漫無邊際地想著,就感覺有一個東西輕輕搭在了自己眼睛上。


    遮住了所有光線,讓世界歸於黑暗。


    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告訴他,那是傅天河剛烤幹的襯衣。


    也許是真的困極了,就在這樣並不理想的睡眠環境中,陳詞意識再一次昏沉下去。


    第71章 【二合一】


    雨下了一整天,在翌日淩晨四點停下,等到陳念醒來,天光晴朗。


    陳念穿好衣服起身,他拉開窗簾,房間整個亮堂起來。


    推開窗戶,清晨的風湧進房間,驅散一整夜的沉悶,空氣中帶著微涼的水汽,陳念深呼吸著,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他洗漱完畢,穿上鞋襪,從床頭拿起沙弗萊的西裝外套,一夜過去,雪莉酒的淡淡味道悄然消散,當然,也可能是他適應了alpha的信息素。


    陳念走出陳蔚的臥室,向旁邊一拐,就看到隔壁的房門虛掩著。


    沙弗萊早就醒了。


    陳念敲了兩下門,聽到沙弗萊道:“進。”


    “早。”陳念推開房門,他抱著黑色西裝,對坐在床邊的沙弗萊道,“你的衣服昨晚落在我那兒了。”


    “好。”沙弗萊站起身,他一直在等陳念睡醒,“走吧。”


    兩人一同離開榮軍院,經過同意,也帶走了陳蔚的一些手稿。


    離開房間之前,陳念最後將腦袋探進桌下,昨夜散發著瑩紫色光芒的暗格板子白天裏是那麽平平無奇。


    如果不仔細看,甚至都沒法看到拚接的縫隙。


    他竟然在父親故居裏發現了一塊隻有他能看見的東西。


    陳念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特別,非要說起來,就隻有長得比較好,而如今,奇怪事情發生在了他眼前。


    並肩坐上專車後排,沙弗萊問:“今天想做什麽?”


    “先去一趟去植物園。”


    “現在嗎?”


    “嗯,這個時間點,植物園應該上班了吧?”


    沙弗萊敏銳察覺到了陳念的意圖:“去找紀逸楓教授?”


    “是啊,我已經想好之後要做什麽了。”


    陳念將他昨晚做出的決定告訴沙弗萊。


    “我應該還算有點畫畫天賦吧,既然陳詞有那麽強的精神力,就意味著我也不會差,如果有老師帶著我進行係統性的訓練,說不定也能像父親那樣,探測並且畫出很多原初生物的樣子,幫助大家研究呢。”


    沙弗萊聽陳念說著,頗為意外,他本以為陳念頂多去學習畫畫。


    研究原初生物意味著需要踏入危險境地,陳念看過他搜集而來的陳蔚生平,也知道那些平鋪直述的經過究竟有多驚險。


    但陳念仍舊做出這一決定。


    所謂不知進取,真的隻是沒那個機會而已。


    沙弗萊:“你打算找紀逸楓教授學習繪畫?”


    “是啊,而且他是做博物繪畫的,正好和我的方向對口,應該足夠專業吧。”陳念眨眨眼,“要不你給我介紹個合適的老師?”


    沙弗萊語塞,據他了解,紀逸楓確實是博物圖鑒繪製的頂尖學者。


    沙弗萊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哪個比紀逸楓資曆更深,技術更好的人來教陳念。


    單純選老師,紀逸楓肯定是最佳人選,但沙弗萊想起上次和陳念去植物園,紀逸楓為陳念講解,伸出的手臂幾乎將少年整個擁入懷中,隨後趕來的他獨自站在門口,像個多餘人物。


    沙弗萊從來都不是個小心眼的人,但這一次,他就是莫名不爽,在自己意識到之前,已經在心裏默默想紀逸楓的毛病和缺點了。


    陳念正說在興頭上,沒注意沙弗萊沉默背後的含義。


    “精神力的話,我一直有按照陳詞給的指南自己練,但好像效果不是特別好,要練成他那樣得多長時間啊?”


    “一般情況,精神力會在十三四歲初步顯露,陳詞更是十二歲就表現出來了天賦。”


    陳念啊了一聲:“我哥練了六年嗎?那我肯定趕不上他了,不過做到他一半的程度,應該也可以吧。”


    沙弗萊點頭:“可以的,不過許多人都知道陳詞有很強的精神力,你再以他的身份學習,很容易露出馬腳。”


    陳念:“啊,那要怎麽辦?”


    “我來教你。”


    先前所有的話語,在這句話脫出口的瞬間,都變得像極了事先鋪墊。


    陳念一拍大腿,興奮道:“是啊,都差點忘了,你也是有精神力的人啊。那就你來教我好了,正好我們兩個住在隔壁,可以天天見麵練習什麽的。”


    沙弗萊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緊張,明明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出於對陳詞弟弟的照顧。


    他沒有,不會有,也不該有別的想法。


    這下繪畫和精神力的學習都安排好了,陳念從未想過要實現自己的理想,竟然如此簡單。


    以前在地下城,他就連喝酒都得蹭客人的,手頭有了閑錢,頂多買點好吃的,哪有什麽機會學這學那。


    陳念的雀躍同樣感染了沙弗萊。


    昨天下午才同陳念詳細聊過人生理想的問題,短短一夜思考,少年就給了他答複——由故去的陳蔚元帥引導,以哥哥陳詞為標杆,並且結合了自己愛好的完美答複。


    沙弗萊也不再多說,和陳念一道前往植物園。


    他們到時,紀逸楓正在工作。


    alpha修長的手指握著畫筆,勾勒出麗色極樂鳥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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