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快點解決眼前的問題。


    他迅速輸入指令,尋找著合適的端口,進入更深的層次,或者出去。


    一條管道自他腳下出現,直徑隻有成年男人拳頭大小。


    這是讓他進入其中的意思嗎?


    沙弗萊深吸口氣,他再一次確定出口能夠正常運行,自己可以隨時緊急彈出這方地界,才凝聚心神,讓意識靠近突然出現的管道。


    管道的粗細就決定了他一個成年男人注定不可能通過,說不定光是把手伸進去,就會在肘部卡住。


    但現在的沙弗萊可不是實體。


    隻要是思維和意識能夠到達的地方,他就能夠去到。


    眼前驟然暗了下去,沙弗萊在管道當中通行,這一係列管道比他想象中更加複雜,甚至都到了淩亂的地步。


    某些地方的內壁上,鼓出顏色詭異的細小膿包,不斷滲出汁液,如同正在潰爛的傷口。


    沙弗萊小心翼翼地繞過去,沒敢用意識體進行觸碰。


    不知在迷宮般的管道世界中探索了多久,沙弗萊意識到越靠近中心的地方,詭異變化就越多。


    終於,他鑽出了管道口。


    落入了一個四方的白色房間當中。


    身著藍色短衣的生物正如一隻蝙蝠般,倒掛在天花板上。


    說它是生物,是因為除了最基本的人形之外,它的胸口處裂成了兩半,一棵樹形物質正從其中生長出來。


    它身上穿著的原本應該是和辰砂相似的華服,卻不知為何被撕扯了大半,剩餘的部分還沾染著難以形容的汙跡。


    沙弗萊無法辨清那一塊塊的東西是什麽顏色,輪到汙漬時,他突然失去了對色彩的感知。


    察覺到了沙弗萊的進入,倒吊者睜開雙眼,是深沉的藍。


    它是三水的程序內核,gibbsite。


    “gibbsite。”沙弗萊嚐試道,“我是沙弗萊·維塔利耶維奇,貿然拜訪,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我知道。之前發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gibbsite仍掛在天花板上,這是一片無重力的空間,它的發如浸泡在水中,肆意飄蕩。


    “如果我沒有看錯,您的程序應該出了很嚴重的問題,才導致了形體異化。”


    沙弗萊謹慎觀察著從gibbsite胸口中刺出來的樹狀生物,那東西似乎擁有呼吸,還在一上一下地起伏。


    gibbsite:“是的。”


    沙弗萊:“那為什麽喬險峰一直沒有上報?”


    gibbsite:“我一直在他麵前隱藏著數據。在他看來。這裏的一切。都處於正常狀況。”


    沙弗萊:“為什麽不告訴他,如果從異常最初出現時就進行修補,絕對不至於弄成如今這個局麵。”


    gibbsite聲音裏不帶任何感情:“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呢。我已經被侵蝕了。這是單純依靠著程序修複。無法扭轉的情況。”


    沙弗萊:“情況已經持續了多久?”


    gibbsite:“可能十幾年了吧。我記不太清了。”


    記不太清。


    這樣的話由一個超級計算機說出來,實在是耐人尋味。


    沙弗萊意識到三水的程序一定出現了某種嚴重問題,他緊盯著gibbsite的表情,在那張蒼白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痛苦,縱然它的胸口已經被洞穿了。


    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是數據化成的。


    計算機不是人類,它們沒有感情,沒有軀體,當然也不會感覺到痛苦。


    gibbsite同樣有事在瞞著他。


    同麵對辰砂時相似的無力感再度浮現,沙弗萊本想著從三水這邊獲得突破,現在看來,很難。


    隻是信標集體選擇緘默的原因又是什麽?它們的立場真的出了問題嗎?


    沙弗萊沉下心來:“您應該知道最近發生的所有事吧,我們將要前往月光。種種線索都表明就在我們內部有敵人的存在,走漏了消息,對此,您能夠為我們提供一些必要的幫助嗎?


    “不要聽。不要看。不要思考。”


    gibbsite的回答卻完全驢頭不對馬嘴,它雙眸放空,在沙弗萊眉頭緊皺,想要追問之前,又道:


    “你知道阿拉斯加的企鵝為什麽想要馬裏亞納海溝裏的罐裝可樂嗎?”


    沙弗萊:……?


    沙弗萊在半個小時後離開了三水的程序內核。


    情況比他看到的還要嚴重許多,核心程序已經被各種病毒和冗雜數據汙染,gibbsite隻能在中央開辟出一小片獨立的空間,待在裏麵。


    然而就算如此,也不夠安全,gibbsite自身早已出了大問題,那棵從胸口長出的樹狀物寄生在它軀體上,不知何時就會突然爆雷。


    很明顯,三水被侵蝕了。


    至於原因,大概是不斷在海麵之下,寄生著信標主體的原初生物們造成了太過巨大的影響,亦或是和ashes有關。


    自從月光陷落,相關海域的原初生物活動就處於異常狀態,三水作為的距離月光最近的信標,也受到了影響。


    就連三水都成了這副模樣,不敢想象作為源頭的月光,如今的情況究竟如何。


    神經適配器被陳念摘下,看到沙弗萊滿臉凝重,陳念一邊給他解開身上的束縛,一邊輕聲問道:“怎麽樣?”


    沙弗萊搖搖頭:“情況不是很好,準確來說是很糟糕。我們必須得盡快行動了,我這就讓人去準備飛行器和物資,如果天氣情況允許,明天就出發。”


    陳念訝然:“這麽嚴峻。”


    沙弗萊簡要給他們說了自己看到的種種,聽聞信標竟然已經被侵蝕,眾人都露出震驚的神色。


    哦,當然,除了陳詞。


    “菜格歐挖出來的軟盤我已經解析好了,裏麵裝著一份月光的詳細規劃圖,這份圖紙和它開始的建造圖,以及最後的完工效果,都有一些程度的不同,我對照了完工圖,發現是基部一些區域有所變化。”


    沙弗萊頓了頓:“還記得我們從元帥故居桌子底下,發現的41號避難所圖紙嗎?”


    陳詞點頭,陳念把那份圖紙的照片給他看過。


    沙弗萊:“類似的結構在這份月光圖紙裏一共有上百個,41號應該是其中之一,可惜圖紙沒有做更詳細的標識,不然能夠直接確定41號避難所的準確位置。”


    “桂芷棋說這份避難所的圖紙更像是實驗室。”


    陳念道:“也就是說,後來月光重組了上百個實驗室,結合我受傷時做的那個夢,可能41號避難所是我們誕生的地方?”


    陳詞知道,陳念說的“誕生”並非分娩的意思,他們倆是被陳蔚帶到辰砂來,從育嬰倉裏出生的。


    所謂的誕生,指他們作為胎兒,被放入育嬰艙的時刻。


    “信標確實是在指引著我們前往月光,並且提供必要的幫助。”


    沙弗萊低聲道:“隻是我現在突然不敢確定,我們能不能相信信標。”


    “它們在設計伊始,確實是被寫下了一切為人類能夠繁衍生息下去而服務的底層邏輯,但很顯然,三水已經被不明原因侵蝕了。


    “很難說辰砂是不是也像三水隱瞞著喬險峰那樣,一直對我隱瞞著真實狀況。”


    “事已至此,就算知道其中可能存著貓膩,我們也必須去。”陳詞看向沙弗萊道,“試管裏的東西化驗出來了嗎?”


    沙弗萊:“還沒有,那是一種迄今為止從未見過的物質,需要比較長的時間詳細分析。”


    “研究所的人過來找過陳念,從他那裏抽取了一點血。陳念確實和你有著相同的天賦,而那個物質和你們倆體內的生物因子有一定的關聯。


    “當然,介於陳詞的血能夠直接消融ashes,金色物質隻能夠起到抑製作用,還是你們的血液效果要更好一些。”


    陳詞沉吟片刻,道:“也許這個金色物質是我們血液的原始樣品。”


    沙弗萊和陳念都懂是什麽意思,兄弟兩人血液中的生物因子絕非自然能夠產生的,也許有某種實驗製造了它,而功效相對弱一些的金色物質,就是先前實驗淘汰的產物。


    傅天河聽他們聊著,完全是個局外人。


    雖然已經從陳念有了大概了解,但傅天河仍不好意思開口,三人表現出的熟稔實在太過自然,他擔心如果自己貿然插入,說錯了話,會讓局麵變得有些尷尬。


    即使理智告訴傅天河,並不會。


    “今天好好休息,養一養精神。我去和喬險峰談談,接下來這邊的事情,你們就不用再擔心了。”


    沙弗萊看向陳詞,格外強調地補充道:“如果你們沒有惹出太大麻煩的話。”


    “不算太大。”陳詞回答。


    沙弗萊去處理爛攤子了,有專人帶陳詞、陳念和傅天河,去他們休息的地方。


    於是傅天河人生中第一次住進了五星級酒店,這座酒店並不對外開放,隻用作招待貴賓。


    眼前的一切都豪華得令人嘖舌,相比起來,他們在地下城居住的旅店簡直就像平民窟。


    為了方便後續商議,陳詞要了一間大型套房,兩室一廳,每間臥室都是格外寬敞的主臥,並且帶有獨立衛浴。


    客廳的沙發舒適到能夠直接當床睡在上麵,傅天河忍不住這裏摸摸,那裏看看。


    從前他在喻家也不是沒見過什麽叫豪華,但喻家再好,也是別人的。


    兄弟倆坐在沙發上,聊著這次短暫分開後各自的經曆。


    陳念一直待在病房內養身體,等到醫生說恢複得差不多,就立刻趕過來了。


    他聽著陳詞講起月亮雨的光輝事跡,雖然能夠在每日新聞上看到相關報告,但哪裏比得上從當事人嘴裏聽到的刺激。


    陳念:“明天我們離開,月亮雨的行動就得停下來幾天了,希望三水頂層的這些人不會把你們的消息走露出去,他們應該不敢吧?”


    “大概吧。”陳詞想到安安現在還在地下城,焦急等待著他們的消息,立刻和她聯絡,報了個平安。


    聽聞陳詞最近幾天要去某個地方,沒法回來,因為信號不好也沒法隨時聯絡,安安還頗為緊張。


    【師父,你該不會被頂層的人脅迫了吧!他們現在在逼你發這些話嗎?!】


    【不是,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沒有能治住我的人。】


    為了讓安安放心,陳詞還專門給她開了視頻。


    見陳詞身邊並沒有想象中警衛隊,狀態也一如既往的平靜,安安才終於放心下來。


    【師父和師娘放心去吧,我會在這裏好好照顧大聰明的!】


    陳念抱著抱枕,在旁邊圍觀了全程:“這是你們收的那個小徒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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