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問而已,急什麽眼啊?”


    時絨笑起來,笑音清脆,卻無端讓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不是想要骨魂火麽?”時絨鬆開他,比了個請,淡淡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死人,“自去拿吧,我沒興趣。”


    明殊皺起眉:“?”


    不曾因為這一句高興起來,反覺莫名地發寒。


    他從未遇見過像時絨這樣的人。


    目的未知,作摸不定,既不答應合作,也不殺他,不要送到手上的骨魂火。


    他不知她的拳頭會不會落下,什麽時候落下,又怎麽落下。


    心被高高吊起,一點一點地碾磨。


    ……


    明殊思量再三,到底沒抵抗過貪念,試探著朝骨魂火的方向禦空而去。


    與時絨擦身而過的那一刹,她突然微微偏過頭來,笑著問:“如果牧清然沒死,還聽到了你剛剛說的那些話,你說,她會怎麽對你呢?”


    明殊腳步一頓,望著倏然朝他撲過來的,通體冰藍而殺機凜然暴起的骨魂火。


    刹那之間,明白了什麽:“!!!”


    但為時已晚。


    噗嗤——


    骨魂火撞入了他的眉心。


    以一種最慘烈殘忍的方式,焚燒起他的魂魄。


    ……


    時絨立馬打開了“記錄儀”,對準明殊。


    她不是什麽變態,對記錄人的死狀沒有興致,但記錄儀記錄明殊生前最後一段影像是同她單獨在一起的。


    若沒有記錄,狀況曖昧,搞不好她會被傳去審訊。


    人又不是她殺的,她幹嘛要背這個鍋呢?


    畫麵中的明殊很快渾身浴火,劇烈地掙紮起來,神情從難以置信,轉作心虛驚慌而絕望恐懼。


    哪怕毫無痕跡,莫須有的直覺清晰地告知他:是她,是她回來了!


    神識被灼燒的非人折磨之下,明殊整個人身體扭曲抽搐不已,張大了嘴想要尖叫求饒:“清然,你聽我解釋……”


    火焰先一步遏住了他的喉嚨,仿佛多聽一句都嫌惡心。火星朝下沒入他的胸膛,明殊目眥盡裂,一點一點被燒成了灰燼。


    由始至終,一聲哀嚎都沒能再發出來。


    不知是否是時絨的錯覺,她看到那漫天的冰藍火焰似乎化成了一位清冷女子的模樣。


    手持利劍。


    一刀又一刀,沉默而狠決地手刃了那個懷揣著狼子野心而來,騙了她,負了她,更害死了她親生女兒的畜生。


    ……


    “救不了啊……真的是救不了……”


    時絨對著“記錄儀”自言自語,念念叨叨。要趁著原身彪悍娘正忙著辦事兒,趕緊開溜。


    剛撲騰了兩下翅膀,忽覺腦後一熱。


    時絨意識到不對,咻地麻溜轉回身來。


    但見吞噬完明殊的魂魄,明顯壯大凝練了幾分的骨魂火,正幽幽地在她額前三寸遠的地方停著。


    再近一步,她就是和明殊同樣的下場。


    時絨的眼睛一下對成了鬥雞眼:“!!!”


    還未來得及喊一句:“原身娘,咱們自己人!”


    轟隆——


    平靜的識海驟然沸騰起來。


    是骨魂火不請自來,投身沒了進去。


    ……


    時絨感覺自己要被燒融了。


    那一汪小潭的神識被骨魂火恐怖的高溫蒸騰著,烤得她頭昏腦漲。


    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言簡意賅:“聚識海,吞魂火。”


    時絨:“……”


    鹹魚時絨癱成一灘,哀哀道:“雖然但是,原身娘,我也沒說我要吞魂火啊……”


    牧清然:“……”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好半晌才找回了言語,“……晚了。”


    是晚了。


    時絨要再不反抗,人就要被燒沒了。


    隻得無奈爬起來幹活。


    ……


    時絨知道牧清然此舉的目的。


    一邊分神壓製住骨魂火的溫度,一邊道:“其實你用不著這麽做。我們小隊之中,去吞噬本源骨魂火的丹修是你的親侄兒,屆時我可以讓她幫忙淬煉一下你女兒的魂牌,她一樣能再入輪回。”


    牧清然的一絲神識寄托在骨魂火之內。


    等骨魂火被煉化,她的意識自然而然也會徹底消散於天地間,成為了魂火的養料。


    就像剛才的明殊那樣。


    牧清然:“你會幫她?”


    時絨:“當然。”


    “那我就無憾了。”


    牧清然無波無瀾道,“我識人不清,自以為尋到了可以托付終身的愛情,可到頭來……我對不住微兒,這是我對她最後能做到的補償了,還請你能信守承諾。”


    她說著,便要驅動最後一絲殘念,幫時絨鎮壓骨魂火。


    時絨:“你就不想見女兒最後一麵嗎?”


    牧清然神識一震。


    “可你……”


    她方才聽到了,明殊說她是劍修。


    劍修沒有習練過神識掌控之法,如果沒有她的相助,時絨根本無法順利吞噬骨魂火。


    “沒事,你好好活著就行了。”


    時絨說著,懶散成一灘的神識瞬間凝聚,悍然朝燥動的骨魂火拍去。


    可焚盡萬物魂魄的骨魂火刹那間便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徒有其表地蔫巴下去。


    時絨甚至還有餘力同她說話,淡淡的:“等出去,我便帶你見你女兒。”


    “你們一起入了輪回。這世有對不住她的地方,下輩子若能走運地做對姐妹的話,再好好補償她吧!”


    ……


    牧丹青險而又險地吞噬完本源骨魂火,整個人表麵都結了厚厚地一層汙垢+血痂。


    醒來之後,差點被血痂卡著,無法起身。


    還是龍濉捏著鼻子給她遞了個超大的毛巾,讓她趕緊先沾點水擦一擦,直言這比屍鬼的味兒還重。


    牧丹青臊喜滋滋,又眉耷眼地背過身去照辦了。


    ……


    時絨就是這時候回來的。


    龍濉繪聲繪色地朝她轉述:“太可怕,太可怕了,她整個人毛孔都在往外滲血,我感覺她隨時都會暴斃的樣子,看上去太疼了,幸好咱們劍修不用搞這個……”


    時絨瞥他一眼:“其實也沒那麽疼。”


    龍濉:“啊?”


    時絨:“我剛也去吞了個骨魂火,感覺還好啊,問題不大。”


    龍濉:“……”


    什麽東西?


    什麽時候的事?


    一臉血泥的牧丹青:“???”


    別人煉化火種要去半條命。


    怎麽到你這,就跟出去吃了個飯一樣,扒兩口就完事兒了?


    ……


    骨魂火到手,秘境任務完成,時絨歸心似箭,催促著三人趕緊出發。


    牧丹青一邊扒拉頭上的血痂,隨口問了一句:“現在什麽時辰了?距離天黑還有多久啊?”


    她入定煉化魂火,對時間已經失去了概念。


    時絨也是同樣的狀況,巴巴看向龍濉。


    龍濉掐指一算。


    不等他算完,結果就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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