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滄明鏡喚道,“我剛才說的……”


    白亦淡淡:“等消息嘛,我聽見了。”


    滄明鏡納罕地笑起來,給他倒茶:“這是怎麽了,同你說話心不在焉的?”


    話音未落,一青雲侍進得院來,在階下叩拜。


    起身道:“稟院長,清慈道君,外頭有位學生過來了。”


    “誰?”


    “時絨。”


    第106章


    晚春時節, 暮色尚濃時,潮濕的微風中便滲了一絲涼意。


    時絨挑簾從外頭走進來。


    不等她開口,滄明鏡便上前關切著道, “你身上的淤堵的靈氣還沒完全疏通, 怎麽不回院調息幾日,還在外頭亂跑?”


    時絨規規矩矩給滄明鏡行了禮,才抬起頭道:“我靜不下心來。師尊說過心緒不寧便不好強行調息,怕壞了道心, 影響更大。”


    屏風隔開的內屋中, 白亦視線動了一下:“……”


    抿了抿唇:看來渣崽還是有心的,不止他一人心裏惦念著。


    白亦心裏總算好過了些,摩挲著杯沿的指尖力道不覺輕了幾分。


    視線不知何故與自己僵持著, 不肯挪將過去,耳朵卻悄悄樹起, 聽著屏風外的動靜。


    ……


    滄明鏡沒聽出她意有所指, 還以為是周曄長老之死讓她煩擾, 這才靜不下心來。


    主動開解道:“周隼找你鬧了一場的事兒我聽說了。他是個暴脾氣的孩子, 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向來顧忌不了旁人。周曄被人在黑市點天燈收了命, 黑市有黑市交易的規矩, 買凶者基本上不可能被查出來。唉, 也是可憐,死的是嫡親叔父, 他卻無計可施。找你隻是絕望之下的泄憤罷了, 你不用太過理會。”


    天燈是黑市最高級別的追殺令, 一盞天燈的籌碼價格之高, 令人咂舌。


    買凶者隻需在燈籠上寫著人的名字, 掛在黑市的正中,天燈亮,則黑市之人皆知。


    被追殺者不死,則天燈不滅。


    任何人帶來被追殺者的屍首,都可以在黑市領到極豐厚的報酬,一夜暴富。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怕明知名單上的人身份不低,亡命之徒們依舊對天燈任務趨之若鶩。


    周曄的屍首被發現時,正被懸掛在黑市的天燈之下公示。如此不體麵的死法,也難怪周隼第一時間會想到仇殺。


    而買凶者是誰,黑市的任務發布人也不一定清楚,更不可能幫著去查。


    這是一本永遠都不可能查清的爛賬,拿不到證據,周隼隻能胡攪蠻纏。時絨被橫潑了一通髒水,受著無妄之災,可不得鬧心。


    ……


    時絨對這種輿論攻勢不感冒:“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要鬧大那就鬧大好了,我清清白白,上公堂也不怕同他對質。”


    她精神爽朗,不像是遇見棘手難題需要等著長輩開解的模樣。


    滄明鏡後知後覺,遲疑問:“那你來我這做什麽?”


    時絨默默看了一眼屏風後的白亦。


    白亦給自己倒了杯茶,沒吱聲:“……”


    滄明鏡:“?”


    是他錯覺嗎?怎麽感覺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莫不是在千機塔下頭有什麽不愉快?


    時絨笑著道:“我這一學期換了院子,怕師尊回家的時候認不得路。眼見天色晚了,便特地過來給師尊帶帶路,請他回家呢。”


    白亦嘴角往下繃了繃,沒能壓住那點翹起的喜意,深感窩心。


    心裏那點小不自在的情緒瞬間煙消雲散,受用得不行,立時又想起身同著她走了。


    ……


    這個念頭甫一浮現出來,便讓他心驚了一下:絨崽近來待他愈發地隨意,可是拿準了他人美心善,必然步步退讓,萬事都不會同她計較?


    白亦的心緒兀自大起大落著。


    千機塔下那熱情的一吻,時絨至今沒給他一個解釋。


    從前的她可不是這樣的。


    先前的絨崽嘴上耍著流氓,至少態度帶著敬重與珍惜,一旦有個試探的小動作,便緊跟著一套撒嬌賣萌,將他哄地明明白白。


    白亦屢屢被占便宜而沒吱聲便是如此。


    他被吃了豆腐,但絨崽喜笑顏開,讚那豆腐香香甜甜,可好吃了。


    他被誇得心情一好,也不是非得同她計較。


    可這次卻什麽都沒有。


    她的試探也不如從前般穩打穩紮地透著小心,大突進地親上了他的嘴不說,還惦記著撬開他的牙關,吻得那叫一個激烈。


    要多放肆有多放肆,顯然是不拿他這個師尊當回事了。


    白亦每每回想,都覺著嘴唇發麻,耳根發燙,又無比心塞。


    因而自怨自艾了大半個下午緩不過神來:她待他不那麽上心珍重了,什麽名分都不給,就把他輕薄成這樣。


    果然,太輕易得手的東西,是不會被人珍惜的。


    ……


    屏風外,滄明鏡欣慰著道:“你有心了。自己受著傷呢,還惦記著師尊。”


    時絨不知這句“惦記”是不是話裏有話,但她無所畏懼,一概應下:“是。”


    白亦眼前火盆上的茶壺發出歡快的尖嘯聲,沸騰著冒出些許水汽來。


    滄明鏡壓根沒想太多,毫無眼色道,“不過師弟他既然已經去了麵上的幻陣,又交了青雲侍的令牌,以清慈道君的身份留在青雲學府,幫助修複千機塔,再同你住一個院子不合時宜。我另外安排了住所,也是清靜之地,晚些的時候會安排青雲侍給他帶路,就不勞你費心了。”


    時絨:“……”


    白亦:“……”


    一左一右,兩道目光齊刷刷地掃過來,簡直能把他穿透。


    滄明鏡愣住:“怎麽?”


    他的視線也在兩人之間往返了一趟,“有什麽不妥嗎?”


    白亦涼涼:“沒有。”


    時絨默了半晌,也跟著皮笑肉不笑:“沒什麽不妥,師伯思慮周全,是我考慮不周了。”


    沒想到鼓足勇氣走這一趟過來,想要闖關通關的,卻連boss的麵都沒見著,先在突然冒出來的守衛跟前折戟沉沙。


    滄明鏡語重心長:“你現在最要緊的是自己的身體,早早祛除體內淤堵的靈氣為好,別仗著年輕,揮霍身體的本錢。”


    白亦:“……”


    縱然不滿滄明鏡突然從中攪局,但這話他是認可的。


    什麽都比不得她身子重要,旁的都可以放一放。


    於是開口道:“嗯,療傷要緊,你先回去歇著吧,好好閉關幾日再說。”


    師尊都發話了,又是在院長麵前,不便操作,時絨無可奈何應是。


    迫不得已退了出去。


    ……


    等人走後,白亦拂袖起身,繞過屏風走過來。


    “這是吵架了?”滄明鏡一臉過來人的從容,打算給師弟開解開解,“有什麽事同師兄說說。何必和一個小輩計較,她主動都來找你求和了,做師尊的還有什麽不能原諒的呢?”


    他倆之間定然是有貓膩的。


    不然時絨進屋的時候叫他,他一個整天我絨崽長絨崽短追著他念叨的人,竟然態度怪異,隻應了聲嗯,躲在屏風後麵連麵都沒露一個。


    這陣勢看著不對。


    滄明鏡怕師弟性子清冷,太端著,不好哄。


    到時候當著他一個外人的麵弄得時絨下不來台,會傷了小輩的心。


    這才想著把人支走,先從中調停調停。


    沒想到師弟並不買賬,睇他一眼:“誰說吵架了?我倆好著呢。你若是不橫插這一手,還會更好。”


    滄明鏡:“……?”


    我一雙看透世間萬物的玄師慧眼,都看不懂你倆之間撲朔迷離的關係!


    ……


    時絨閉關去了。


    千機塔靈潮暴動之後留下一大堆爛攤子,萬重佛蓮之預兆暫且不提,還有不少家長為學生受傷而過來討要說法的。


    雖說是天災,但青雲學府守塔長老擅離職守,沒能及時處理事故不說,反而讓幾個天乾頭排的天驕頂在前頭,付出不小的代價,一個個重傷昏迷,才把局勢穩了下來。


    那些可都是大族中最緊要的後生。


    出了事,誰能承擔得起後果?


    各族後怕不已,一股腦跑過來要肅查。


    可擅離職守的周曄長老人都死了,這又是另外一團理不清的麻煩事。


    訪客一堆接一堆,滄明鏡被煩得一個頭兩個大,時不時來尋專心修複千機塔的白亦,拉他這尊大佛出去四處救火鎮場子。


    ……


    白亦的下榻之處乃是整個青雲學府最好的客居,嶽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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