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人望向殿外,紛紛起身行禮。


    從屋簷傾瀉下來的日光新亮,白亦在雲隱仙府眾人的簇擁之下走了進來。


    墨發如瀑,白衣勝雪,行於人群之中,眉眼卻清冷似月中仙,神情難得沉鬱。


    時絨神色當場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委屈兮兮大聲告狀:“師尊,他要打我!”


    ……


    全場一靜。


    龍濉瞠目結舌:???


    她在喊誰?


    嶽子溫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腦子嗡嗡的,呼吸瞬間急促了兩分:“!!”


    不會的。


    清慈道君身後還跟著金雲晉等人,也不一定是喊的他……


    白亦沉著眸走過來。


    雲袖浮動間,仿佛帶來一陣滲透人心的涼風。


    不像是別家的長輩出來調停事故時,先問自家娃兒的對錯。


    上來便將人護在了身後,明知她是沒給欺負上的,還是沉聲:“明燁道友何故欺負我家徒兒?”


    明燁一滯:“……”


    有人庇佑著,時絨頓時來勁兒了。


    撇撇嘴,委屈地蹭上去,拉著他的袖子道:“您可算來了,您要是再不來,別人覺得我是個沒人疼、沒人管的孤兒,都要欺負我了!”


    “……”


    殿內接連響起倒抽氣的聲音。


    清慈道君親口承認。


    羅倩傻了:最強富二代竟然就在我身邊?


    我那極接地氣的二皮臉同學,居然是傳說中高不可攀的清慈道君的親傳弟子?


    怎麽養出來的,咱就是說?


    這個世界就他媽的玄幻!


    鳳禾更是驚駭:她這是摸了清慈道君嗎?直接用手摸?她是怎麽敢的?


    不愧是親徒弟,就是勇啊!


    第111章


    “絕了, 我之前就奇怪了,難怪她那麽豪橫!”


    玄梓一邊被震驚得渾身發麻,一邊嘶哈著小聲, “可時絨平時同你說話是這個語氣, 這個調兒嗎?”


    龍濉老實地搖搖頭:“不是。”


    他將聲音調低了兩個調,再淡淡念道:“是這個語氣。”


    玄梓:“……”


    玄梓拍拍他的肩膀:“……一樣,我有時候聽到的還要再低上一個調兒呢。”


    ……


    白亦眉心稍蹙:“……”


    有些話絨崽說著輕描淡寫,混不在意, 他聽著心裏卻不舒坦極了。


    絨崽提及過, 前世與父母之間的感情寡淡。


    父母忙於軍務公事繁忙,她自小便一個人長大。學校組織的親子活動、家長會,她家裏從來沒人出席, 同學們都笑她是孤兒。


    時絨已經過了會為這種事難過的年齡。


    但這次青雲學府組織的“家長會”,他表態說願意出席的時候, 她還是高興得要命。特地提前趕到了現場, 說給他占了個好位置。


    白亦越想心裏越是難受。


    眸底無笑意的時候, 那張清冷的謫仙臉, 格外地唬人:“誰笑話你?”


    寒風一度。


    嶽子溫心裏一個激靈,整個人都不好了。


    縮起肩膀, 惶恐地低下腦袋, 瑟瑟發抖地隱藏在自家長者背後, 盡量削減存在感。


    獨留明燁首當其衝,被大乘期神識無聲無息壓得雙腿發顫, 唇色慘白:“……”


    至今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喃喃:“時絨、時絨何時成了你的徒弟?”


    時絨在旁邊冒出來一句:“啊, 那得是十年前了!”


    明燁:“……”


    我問的是這個嗎?


    白亦:“……”


    他憤怒的情緒差點給她可愛沒, 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繃住。


    ……


    殿內氣氛靜默凝滯得嚇人, 晚輩們大氣不敢喘一個。


    縱然清慈道君隱世多年,始終是個無欲無求的淡然清冷模樣。


    但在座的長輩話事人們,卻基本都經曆過當年萬族戰亂、血雨腥風的年代,見過清慈道君鋒芒最盛時的模樣。


    一劍斬大乘,殺伐果決,無人敢與之爭鋒。


    這才有萬族屈服於他的統治,迫不得已的聯盟。


    他是給中州帶來和平的仙尊,在某些人眼裏,也是殺人不眨眼的魔尊。


    除了敬,更是畏。


    想都不敢想,時絨是怎麽能在這種情況下嬉皮笑臉得出來的,他們看著都覺汗流浹背。


    ……


    與回春門頗有私交的族氏見狀不對,趕緊硬著頭皮上來圓場,笑哈哈:“原來時絨就是道君的親傳弟子,果然名師出高徒啊!”


    雙方都是人族,本不至於有太大的衝突才是:“這……這大家之前都不知情,全是誤會,要不然坐下來慢慢說?”


    “說什麽誤會?沒得人家還覺得是我時絨先挑的事。”


    白亦道,“回春門挖我徒兒牆角,欲逼她叛出雲隱仙府,此事明燁道友又作何解釋?”


    明燁臉皮抖了抖。


    明家家主更是沒繃住,手一顫,杯中的茶水撒出來不少。


    “是是是,就是他挖牆腳!”


    金友安感覺時候輪到他上場表演了,一溜煙擠過人潮,衝上來指著明家家主道,“師祖,就是他要我父親幫忙,在出海任務中打壓時絨小師叔。還讓我與他裏應外合,借機將她擠走!我有影像為證!”


    金雲晉:“!!!”有你什麽事?!


    金雲晉瞬間一腦門子汗,這冤孽當著清慈道君的麵,怎麽什麽話都敢往外說?!


    時絨好奇地哦了聲,搞事不怕事大,看向金雲晉:“還有這事兒呢?”


    “……”金雲晉被自己兒子坑了一把,人都是傻的,但表麵還是風輕雲淡,佯裝是早就知情,同著兒子一起主動坦白的模樣:“是有。他們意圖挑撥我和師妹之間的感情,想讓你在雲隱仙府無立足之地,無路可去才好歸於他們回春門門下,其心可誅!”


    金雲晉起初不知時絨來路,雖知明家家主用心不純,但也被那一通言論說得心裏不悅。


    他是不喜歡有人搶了自己兒子的風頭,卻沒想過要將人擠走,充其量是想敲打敲打。可金友安等明家家主走後,說破了天都不肯同意他出手,也就作罷了。


    誰知時絨還有這麽一層驚天的身份!頓有與滔天大禍擦肩之感。


    ……


    金雲晉這話一出,眾人情緒躁動起來。


    別說這是親傳弟子,就是普通弟子,挖人家的牆腳也是極不道德的行為,乃是各族之間的大忌!


    況且他手段卑劣,以為時絨無根無基,竟還要挑撥他族內鬥,欲要將人逼得無路可走,強押著人叛出師門!


    回春門的蕭家家主被眾人冷眼圍觀,心裏莫名極了:“縱然是清慈道君親問,這事兒也不能隻看你們一家之言吧?”


    龍騰從明燁一言不合就要出手傷自己學生時起,便格外憤怒。


    當下未作猶豫便站出來道:“五日之前,回春門確實擅自主張以自己的名義給時絨提交了一張報名表,要求時絨過來簽字。這張表格如今還在我手上。”


    玄梓舉起手:“我先前也看見了!”


    玄姣默了默,跟著應聲:“我也。”


    ……


    明燁老臉通紅,從未料想過事情會如此發展。


    那張報名單是他刻意沒有收回,留在龍騰那裏的。


    若時絨隻是個無根無基,沒有師尊庇佑的孤兒,被人發現和回春門有點私下的聯係,旁人絕對不會想著怪罪到回春門頭上來。隻會覺得她不安現狀,自己想要另尋他路,有了叛出之心。


    哪怕這次的事情不成,時絨不肯為回春門效力出海。這一張報名單留在外頭,就會成為一道她與雲隱仙府之間橫亙存在的隔閡。


    疑心一起,再難打消。


    時絨在雲隱仙府將永遠觸碰不到核心,被當做外人防備著,日子一長,再多的恩情也被消磨掉了,何愁她不回心轉意?


    他算計到細節,卻沒想到峰回路轉,時絨背後靠山來頭如此之大!


    若說她要舍棄清慈道君,來登回春門的門楣,傻子都不會信的。過錯方自然就成了他們!


    明燁惱羞成怒,恨得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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