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婆子跟著周媽媽穿廊過廡不大會兒便出了別院,大門外有車把式候著,孫婆子客氣了兩句,便要上車家去,卻不妨被周媽媽一把拽住道:“今兒勞煩了,家去好生歇著吧。”接著手腕一沉,多了個荷包,不用瞧,隻掂著少說也得有十兩之多。


    孫婆子哪有不明白的,剛的十兩銀子是那小爺賞下的,如今這十兩卻是封口費,是交代自己出去後別亂嚼舌頭,不然後果就難說了。


    第42章 你還想做什麽


    孫婆子忙雙手合十道了兩句不勞煩不勞煩, 方上車去了,雖說封口費也不是沒接過,可今兒這事兒卻處處透著蹊蹺。


    瞧那小爺著緊的意思, 必是心裏愛極了, 倒也難怪,且不說小娘子的模樣如何,便是那一身細皮嫩肉, 也叫人愛的緊,更何況還有個旁人沒有的妙處,這男人怎麽稀罕怎麽愛,說到底不就是那檔子事嗎, 光模樣兒好,中看不中使的有什麽用 ,更何況這小娘子模樣也不差。


    隻不過, 這小娘子的妙處卻也是短處, 尋常人家都得生兒子傳香火, 更何況這等富貴門庭, 更盼著多子多福氣呢, 故此都是妻妾成群的,且,子嗣對於女子更要緊,若沒個兒子傍身, 待青春不再容顏老去, 又靠誰去。


    那小娘子如今容顏正盛,又生就這般一個妙處, 男人隻沾了哪裏還舍的下, 卻再稀罕也頂不了一輩子, 偏身子又弱,若得個正經名份還罷了,可瞧這情勢又不像,誰家正房娘子放在別院裏頭養著,更何況,以那位小爺的出身,若正經娶少奶奶,哪會這般無聲無息,再說,也不可能在燕州城。


    而那小娘子通身沒一絲風塵氣,該是位良家女子,十有八九是那位小爺在燕州納的良妾,一時不好帶回府去,放在這別院裏養著。


    想到此,孫婆子又不禁替皎娘歎息,這大戶人家的良妾外室也不算新鮮事,隻要生了兒子,便有了盼頭,若是生的兒子爭氣,就更不用愁了。


    可這位小娘子偏不能生養,哪還有盼頭,倒可惜了那樣的好模樣。


    孫婆子一時歎一時愁的,等到了家,瞧見來開門的兒媳婦榴花,以往孫婆子可有些瞧不上這兒媳婦,生的黑黢黢膀大腰圓,瞧著比自己兒子還壯實些,說話也是粗聲大氣的,沒個女人樣兒,卻如今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孫婆子忽覺壯實些也沒什麽不好,能幹活好生養,家裏外頭都能操持,若是跟那小娘子一般的病西施,天天躺在炕上還三災九病的,真要攤上這麽一位,是娶回來個媳婦還是祖宗啊。


    這麽想著,便瞧著兒媳婦順眼起來,不似之前見了總沒個好臉色,咳嗽了一聲道:“下回再有活兒,你跟著我去,長些心,在旁邊學著,這一行雖說不是啥體麵營生,到底能養家活口,我如今年紀大了,老胳膊老腿的,也幹不了幾年,這門手藝丟了可惜,你若能承下來,不能大富大貴好歹不愁花用。”


    兒媳榴花又驚又喜,她婆婆這營生可是好營生,不受大累,還常往富貴人家走動,一趟活下來,光賞錢也得一二兩銀子,若趕上生了兒子,主家一高興,賞下的銀子就更多些,若不是婆婆這營生賺的多,哪裏能置下如今這兩進的院子來 。


    她早便想跟著婆婆學手藝了,也不是沒提過,可婆婆嫌自己手腳粗苯,隻一提便沒個好言語,讓自己在家操持家務,榴花雖心裏不滿,但婆婆厲害的,也不敢說什麽。


    不想今兒忽然就鬆口了,哪有不歡喜的,忙上前攙了婆婆便往裏走便道:“您老走後,我跟大龍還說呢,那周府裏頭也沒聽見有懷身子的啊,這大半夜巴巴的把您老叫去做甚,連您慣常帶的家夥什都沒拿,咋接生?”


    孫婆子瞪了她一眼:“你要跟著我學手藝,頭一樣便的管住你這張嘴,隻往那宅門裏一去,便當自己是個聾子瞎子,聽見啥看見啥,都隻當不知道,出來閉上嘴,一個字都不許往外說,可記下了?”


    榴花見她婆婆神色肅然,語氣嚴厲,嚇得汗都下來了,哪敢不應,忙道:“記,記下了。”


    孫婆子方點點頭,往屋裏去了。


    且不提這婆媳二人如何教手藝,隻說皎娘這邊,活了兩世也不曾挨過這等苦楚,她還記得出嫁前一日,母親是與自己傳授了那夫妻之事,還塞給了自己幾個荷包,荷包上的繡圖瞅著都讓人害臊,皎娘沒敢仔細瞧,便收在了箱子裏,隻記得母親說初行事是姚挨些疼的,過去就好了。


    當日她頗有些懼意,怕自己這身子挨不過去,後來入了洞房,潘複說她身子弱怕擾了她,不好養身子,便提議分房,皎娘正擔心呢,聽了這話真是鬆了口氣,兩人便一直這麽過了下來。


    皎娘幾乎忘了母親說過要挨些疼的,這會兒想起來又覺母親是哄騙自己的,哪裏是挨些疼,那樣的疼真如生生劈骨挖肉,疼的她恨不能立時去死也好得個解脫。


    她不想卻也忍不住開口求饒,求梁驚鴻放過自己,這樣的疼她實在受不得,可這男人正在興頭上哪裏肯放,反倒是她越求折騰的越狠,那樣的苦楚仿似永遠也沒盡頭,哪裏能挨得過去,皎娘記得身子疼到極處,眼前一黑終是不疼了。


    皎娘以為自己解脫了,卻未想又醒了過來,這一醒過來便覺身子像是被石頭碾過一般,寸寸皮肉都是疼的,哪處尤其的疼的厲害。


    忍不得哼唧了一聲,卻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可覺著好些了?”聽到這個聲音,皎娘便記起了那難捱苦楚來,猛地睜開眼,正對上梁驚鴻的目光,目光溫柔隱含憂色,這般望著自己,若不知底細的人,必定以為他是一片真心,哪會知道這男人慣會做戲,臉上帶著笑,心裏不知多少陰詭算計。


    如今自己落在他手裏,哪裏還能好的了,想到此,重又閉上眼,不想看眼前這令她入墜噩夢一般的男人。


    自昨兒送走孫婆子之後,梁驚鴻便一直守在榻邊兒看著皎娘,整整一宿,眼睛都沒閉一下,藥也是自己嘴對嘴灌下去的。


    其實皎娘這根本不算病,藥也隻能用些行血止痛的,雖有止疼之效,卻不是神仙藥,更何況她那處傷的太厲害,便用了藥也隻是略略減輕些,並不能徹底止疼。


    這一宿梁驚鴻怕她疼,過一個時辰便給她塗一層藥,身上那嚇人的青紫痕跡方退了些下去。


    折騰的時候梁驚鴻沒覺著用了多大力氣,可過後一瞧身上幾乎沒一塊好皮了,其實這也怨不得他,本來皎娘那張臉便生的白,身上更是白的發亮,褪了衣裳一身細白肉皮兒似白晃晃的月光映到了床榻上,觸手如那極品暖玉,令人忍不住一再把玩摩挲,結果弄得一身青裏疊著紫,瞧著甚是嚇人,雖忍不住卻也後悔自己過於孟浪,不該折騰這般狠,琢磨著等她醒了好生賠個不是。


    誰知好容易人醒了過來,卻連看都不看自己,梁驚鴻雖鬱悶,卻也無法,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裏怕恨壞了我,可你恨歸恨,別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昨兒晚膳便未用,這一宿也是粒米未進,便我一個大男人若是餓這麽久也禁不住,更何況你身子還弱,若想躺等吃了飯再躺。”說著頓了頓又道:“要不你再躺一會兒,我把這盅子蓋打開,讓裏頭的熱氣散散,免得燙了你。”說著便從暖瓠子裏拿出那盅藥粥來。


    藥粥是韓媽媽一早熬好拿過來的,因不知皎娘何時能醒便擱在了暖瓠子裏保著溫,免得放涼,走了藥性可就白費勁了。


    暖瓠子自拿進來便擱在榻邊的小幾上,梁驚鴻捧出裏麵的燉盅,伸手摸了摸仍有些燙,便把盅蓋揭開來,用那粉彩福壽的調羹探進去,輕輕轉著,讓熱氣緩緩散出去。


    散了一會兒,摸著不燙手了,伸手要扶皎娘起來用飯,可他手剛碰到皎娘的肩膀,她便如驚弓之鳥一般避了開去,身子止不住發抖,搭在身上的錦被都跟著她抖,被麵子上的鴛鴦戲水都像活了一般。


    梁驚鴻看著自己的手很是鬱悶,自己難道是地府的閻王不成,不過是碰一下都怕的渾身發抖,待要惱怒卻想想她昨兒遭的罪都是因為自己,身上又疼,或許是怕自己再折騰,才這般怕。


    想到此,梁驚鴻刻意放柔了聲音道:“皎娘莫怕,昨兒是我的不是,唐突佳人,讓皎娘遭了罪,你放心,我保證今兒絕不碰你,可你得起來把這盅藥粥吃了,這粥裏的幾味藥,正對你的症候。


    皎娘仿似聽不見梁驚鴻說話一般,闔著眼側過身子,背對著梁驚鴻一動也不動,明擺著消極反抗。


    梁驚鴻倒也未惱,隻是笑眯眯的道:“我知道了,皎娘如此莫非是想讓驚鴻喂你。”說著見她臉上縈起一層淡淡的緋色,也不知是害臊還是氣的,映著那張小臉愈發眉目分明,甚是誘人,勾的梁驚鴻心裏跟貓兒抓似的,恨不能立時就把人按在榻上愛憐一番。


    卻知她如今這身子隻怕得養幾日,今兒是萬萬不能碰的,身子不能碰嘴上討些便宜也算解饞了。


    想到此,便愈發湊過去道:“皎娘若再不說話,驚鴻可就真不客氣了。”說著便把那燉盅裏的調羹又轉了個圈,瓷調羹碰在燉盅壁上,叮一聲響。


    皎娘可真給他嚇住了,深知這男人臉皮比城牆都厚,什麽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自己若不出聲,他真能湊上來喂自己。


    想到此忍不住開口道:“你,你還要做什麽?”


    第43章 見好就收


    梁驚鴻倒不怕她冷言冷語, 從開頭起皎娘便沒給過什麽好臉色,更何況昨兒自己還那般下死手的折騰她,把人險些折騰壞了, 她心裏這會兒必是恨極了, 哪裏會有好言語,能搭理自己,有個回應, 都是因她秉性良善,自己還有什麽不足的。


    更何況他深知見好就收的道理,反正人已是自己的了,還怕她跑了不成, 不用再絞盡腦汁想著怎麽往潘家去遇她一遇,如今人就在這兒呢,自己想怎麽看便怎麽看, 想如何親近便如何親近。


    便她如今心裏恨著自己, 隻要以後自己從心裏疼她愛她, 日子長了想必恨就淡了, 沒了恨便會心甘情願的跟著自己了。


    心裏有了這個念想, 也不再窮追猛打,瞧著皎娘道:“你放心,我不做什麽,就是讓你把這也藥膳用了。”見她咬著唇又不說話了, 不禁歎了口氣道:“這藥粥是韓媽媽從昨兒開始燉的, 足燉了一宿,因怕熬糊了, 又擔心那些小丫頭們心粗手笨, 便自己守在灶邊兒, 一宿也未合眼,到今兒早上,方得了這麽一小盅,你心裏恨我無妨,若是因恨我便斷餓了藥膳,這粥若是放涼了便不能吃了,隻得再勞煩韓媽媽熬上一盅,她雖身子比旁的婆子康健些,到底是有了年紀的,熬一宿許還勉強能撐過去,若是連著熬,隻怕禁不得。”


    皎娘雖不想搭理梁驚鴻,卻不能捂著耳朵不聽,故此,梁驚鴻這些話,想不聽都不可能,不得不說這男人實在會拿捏人,即便自己一開始堅決推拒,但韓媽媽的確給自己熬了幾個月的藥膳,隻吃了藥膳,這份人情便是承下了。


    之前還能說潘複給了銀子,這藥膳算是自家買的,如今已揭了鍋,潘複不過是怕自己推拒才用給了銀子這樣的理由來哄騙自己。


    可到底給沒給銀子卻兩說,更何況便潘複便真給了銀子,那銀子又是從何處來的,說到底不還是梁驚鴻的嗎,先頭已經欠下了這麽大個人情,怎好因自己,再讓她熬上一宿去。


    想到此,便要起身把那藥膳用下,便再不想,也不能牽累人家。


    卻未想躺著還好,稍稍一動便是鑽心的疼,身子沒起來呢又軟了下去,哪哪兒使不上力氣,梁驚鴻見她小臉煞白,頓時心疼上來:“可是疼的厲害?”


    皎娘看都不想看他,若不是梁驚鴻自己如何會沒用到起都起不來,更何況疼又如何,難道還指望他憐惜不成,昨天自己疼的要死要活,一聲聲的求饒,他都未放過自己,反倒愈發狠辣,隻她自己爽快了,哪會管自己疼不疼。


    梁驚鴻見她連看都不看自己,索性直接伸手過去扶她,隻是手未碰到人,便被她避開了,抬頭看向自己,不,瞪,目光中滿是驚懼戒備,仿佛怕梁驚鴻撲過去一般。


    梁驚鴻雖不甘心到底明白這時候不能迫她,俗話說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況皎娘還是個活生生的女人,女人自來心眼小愛記恨,前頭自己做的那些事也是沒法子了,才出此下策,若不然哪裏得的到人。


    已先落了個恨在她心裏,若是還迫她,真逼急了,來個一死百了,自己豈非雞飛蛋打。


    想到此,便道:“ 皎娘若不想見到我,我這便出去,隻你得答應我,把這藥膳吃下。”說完看向皎娘,見她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雖不甘也隻能起身出去了。


    皎娘倒未想這回他如此痛快,稍稍愣了一下,便見韓媽媽走了進來,伸手幫她坐了起來,韓媽媽雖有了年紀,手腳卻利落,扶著皎娘坐好,又尋了軟枕過來賽在後麵墊著腰,收拾妥當舒服了,方挪了小幾在榻上,把那一盅子藥粥放到了小幾上,粉彩福壽的勺子舀了一勺藥粥喂進了皎娘嘴裏。


    韓媽媽的動作極溫柔,那粉彩福壽的調羹,稍一轉便是滿滿一勺,皎娘本不想麻煩她,自己有手有腳的,若是連飯都吃不了,豈非成了殘疾,卻她稍微一動,那鑽心的疼便忍不得,更何況胳膊也抬不起來,怎麽吃,隻能由著韓媽媽一勺一勺的喂了,不大會兒功夫一小盅藥粥便見了底兒。


    用過藥膳略略洗漱,韓媽媽扶她躺下方退了出去。


    隔著落地的牡丹紗扇,能清楚看見梁驚鴻並未真的出去,而是站在隔扇外等著信兒呢,皎娘還以為他會進來繼續跟自己說那些有的沒的混賬話,不想這次卻猜錯了,梁驚鴻並未進屋來,隻是問了韓媽媽幾句,便貼著紗扇道:“你且好生歇養著,今兒我不擾你,去尋表姐說話兒。”撂下話便真走了。


    第44章 人生在世有舍有得


    聽見窗外腳步聲漸行漸遠, 終至聽不見,皎娘方籲了一口氣,知道今兒是熬過去了, 不用再受那般酷刑, 卻想起他剛說的,又不免驚恐起來,今兒不擾她, 那明兒呢?便明兒僥幸躲過還有後兒,大後兒呢……皎娘忽然想明白了為何梁驚鴻非逼著自己跟潘複和離。


    即便他有權有勢,到底也得顧及些體麵,跟有夫之婦有牽扯傳出去總不好聽, 便潘複一個衙門裏的文書小吏都知人言可畏,更何況梁驚鴻這樣的人,便心裏再齷齪, 麵兒上也得冠冕堂皇。


    更何況, 若不和離, 自己便是潘家大娘子, 怎能在他這別院裏住著, 兩三日或許還能說是陪著那葉氏夫人,日子長了家裏如何交代。


    從一開始他讓葉氏哄自己住進別院,便已計量好了,或許更早, 在潘府跟潘複偶遇之時……皎娘忽搖搖頭, 到了這般時候,自己還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便知一切都是他計量好設下的圈套又能如何, 爹娘冬郎都被他死死攥在手裏, 自己一個無權無勢的婦人,除了屈從還能如何。


    可屈從?皎娘想起昨兒,身子忍不住顫了顫,屈從竟比死更難,想死死不成,活著卻遭罪,她這倒是什麽命,想著不覺悲從中來,這樣煎熬的日子,真不知何時才是盡頭,微微側過身子,閉上眼,一行清淚悄然滑落,瞬間隱沒在錦枕上的團花裏不見蹤影。


    大約是那藥膳中安神的藥材起了效用,雖心裏難受,到底還是睡了過去。


    聽見紗帳內氣息勻停,知是睡實了,韓媽媽方從帳下伸手進去,曲起三指按在那纖細瑩白的腕子上,探了探脈息,脈息雖弱卻安穩了不少,隻往後仔細調養保重,應無大礙。


    皎娘這兒睡下不提,再說梁驚鴻嘴上說是去找表姐說話兒,卻未進跨院,而是從連廊那邊拐個彎直接出了後院,往前頭書房裏去了,進了書房喚李順吩咐了幾句,便沐浴更衣在書房裏歇了。


    他是歇了,葉氏這邊卻睡不踏實了,昨兒晚上這一番折騰,等這邊兒的小祖宗消停了,葉氏回到自己的跨院收拾著躺下,天都亮了,錯過了盹,心裏又有事兒,哪裏能睡的實,略閉了閉眼到晌午便起了身,起來便忙問東院如何。


    周媽媽一邊伺候梳洗一邊道:“晨起的時候老奴過去了一趟,大娘子還睡著呢,卻不見表少爺,問了韓媽媽說在前麵書房裏歇了,夫人您說這事兒稀不稀奇,費了這麽大力氣好容易弄到手的人,照著表少爺的性子,哪裏舍得下,昨兒夫人您讓他去歇著,表少爺都沒應,直接去屋裏守著了,怎麽這人醒了倒躲出去了,莫不是一回就厭了?”


    葉氏暗暗嗤笑,柳媽媽這話可真是笑話呢,昨兒那孫婆子說的分外明白,皎娘那身子天生與旁人不同,在她許不是好事,可對於男人就不一樣了,若沒嚐過那等銷魂蝕骨的滋味還罷了,隻嚐過一回豈肯罷手,更何況驚鴻本就稀罕她,如今更不消說了,必是愛到了心坎兒裏,哪裏會厭煩。


    想到此,搖搖頭:“驚鴻那個脾性,若當真厭煩了,哪裏還會留在別院,早不知跑哪兒尋樂子去了,他這是心裏愛極了,怕在跟前兒守著把持不住,又不舍離的太遠,幹脆去前院書房裏安置,不信你瞧著,等皎娘的身子養好了,他可還會去書房,我倒有些擔心皎娘,本來身子就弱,又受了這一番磋磨,若是想不開,怕是要牽累身子。”


    周媽媽:“夫人若是擔心大娘子,不若去勸勸她,說到底女人一輩子不就是那麽會子事兒嗎,跟了咱們表少爺吃穿不愁又知道疼人,怎麽不比那潘複強,橫豎前頭也是個虛名頭,既然已和離了便丟開手,各過各的日子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葉氏白了她一眼:“虧得你活了這麽大年紀,怎竟說出這樣沒道理的混賬話來,便她跟潘複是虛名頭,到底是正經夫妻,跟了驚鴻算什麽,妾還是外室?若她是那貪慕虛榮的也還罷了,偏生是個再正經不過的良家女子,怎會願意與人做小。”


    周媽媽道:“話是這麽說,可事兒都到這兒了,怎麽也是回不去了,便表少爺抬手放了她,難道她還能回去做潘複的大娘子不成。”


    葉氏歎了口氣:“是回不去了,我一會兒過去瞧瞧她吧。”


    周媽媽愣了一下:“夫人這幾日不一直避著不去東院嗎,今兒是怎了?”


    葉氏:“先頭我不去是心愧的慌,實在不好意思見她,如今事已至此,若再避著不露麵便說不過去了,更何況,除開驚鴻的幹係,我與皎娘也的確投緣,這般算計她,終究要當麵兒賠個不是才好。”


    周媽媽:“我瞧著這大娘子雖柔柔弱弱的性子卻倔的緊,如今心裏不知怎麽恨夫人呢,夫人便去賠不是隻怕也白搭。”


    葉氏:“我這般算計她,她恨我是應該的,我也不求她諒解,隻求說明白了自己能心安些。”


    葉氏是下半晌過來的,皎娘早便醒了,隻是仍未起身,不是她不想起,是起不來,睡了一覺雖覺身上不似昨兒那般挖心的疼了,卻仍酸軟無力,尤其身下哪裏不動還好,一動便絲絲縷縷的疼,剛韓媽媽扶著她坐了一會兒,用過藥便有些撐不住,又躺下了。


    見葉氏進來,皎娘都有些愣,還以為葉氏不會露麵了,畢竟自己已經在這兒了,葉氏也不用再做戲哄騙自己,不想她卻來了。


    愣怔過後皎娘便側過身子臉朝著榻裏躺著,擺明了不想理會葉氏。


    碰了意料中的釘子,葉氏也未惱,而是揮手遣了下人出去,自己挪了個繡凳在榻邊兒坐了,沉默了片刻方開口道:“我知你心裏恨我,我今兒來也不是想得你的諒解,畢竟這事我虧心在前,你恨我怨我都應當,隻無論如何,我都要過來給你賠個不是,有幾句心裏話要說與妹妹聽。”


    說著頓了頓才又道:“我家祖母曾說人生在世有舍有得,有些事隻有舍得下方能得的著,雖這麽說妹妹心裏八成要罵我,卻也是我家祖母處世為人的道理,她老人家活了這麽大年紀,斷不會信口胡言,妹妹若心裏實在過不去,不若想想冬郎,之前妹妹日日發愁冬郎如此天資卻因無法進學而耽擱了大好前程,如今得了這樣進學的好機會,眼望著前程似錦,與妹妹來說豈非也是有舍有得嗎。”


    第45章 直接買墳地吧


    說了半天, 皎娘仍是不應,葉氏也不著急,而是慢條斯理的嘮家常:“說句大約妹妹不信的話, 我心裏著實羨慕妹妹呢, 妹妹家裏雖清寒些到底父母雙全,還有個聰明懂事的兄弟,家裏也不愁吃穿, 一家人守在一處裏親親熱熱的過日子,那心都是貼著心的,多好,不像我……”


    說著歎了口氣:“也不瞞妹妹, 我娘家雖富貴,我卻是姨娘生的,又是個丫頭, 本就不受待見, 加之我娘生我的時候, 被人算計, 我一落生, 她便咽了氣,更沒人理會我,我是跟著奶媽子長起來的,好幾歲了都不知親娘是誰, 至於我父親, 一年到頭也隻有年節的時候能見一麵,而我父親妻妾眾多, 兒女也多, 到了年節的時候一溜站在下首, 父親也隻抬抬眼,說兩句場麵話,便讓我們下去了,那幾年裏他連我長得什麽樣兒都記不住,後來我病了一場,險些丟了命,是祖母憐我自幼喪母,我把接到身邊一是可憐我,二一個是想有個孫女在跟前兒說話解悶,跟著祖母日子才算順遂了些,後隨祖母進京在親戚家住了些年,虧的親戚家的老夫人出頭保媒,方有今日,我這親戚家門庭顯赫,這份人情欠是欠下了,要還卻難,妹妹說這時候人家來求我,如何能不應。”


    皎娘雖側過身子閉了眼,可耳朵又沒聾,葉氏說的話自是都入了耳的,皎娘倒未想到看似富貴風光的葉氏,竟然有這樣一段辛酸過往。


    皎娘雖沒見過幾個富貴人家,卻往潘府走動過幾回,多少能想到在那樣的大宅門裏一個沒了親娘的庶出小姐,日子有多艱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皎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欣欣向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欣欣向榮並收藏皎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