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不是要過年了嗎?今年他家走背運,沒掙到錢不說,還白折了一大筆錢出去。現在,明天就是大年夜了,他家年過年要吃的菜和招待客人的食材都沒準備好。


    他老婆催著他去跟老娘哭窮,好歹弄點錢回去。不然親戚家的小孩登門拜年,他們連壓歲錢都拿不出來,不是明晃晃的丟臉嗎?


    馮大壯這才登了老娘的門。


    結果家裏空空蕩蕩,也不曉得老娘跑哪兒去了。


    他先偷偷咒罵了一回老娘都這個時候了,還天天打牌。結果跑去牌搭子家一問,大家都表示正忙著準備年夜飯呢,誰有空打牌呀,誰也沒瞧見馮老太。


    眼看著夜色漸漸深了,馮大壯的一顆心也開始七上八下。他生怕老娘會出去惹麻煩,到時候還要自己擦屁股。


    於是他隻好硬著頭皮出來找人。


    他想來想去,估摸著老娘關心的還是馮二強被抓走的事,說不定會跑到派出所鬧,結果叫關小黑屋了。


    他實在沒辦法,隻好鼓足勇氣過來詢問情況。


    陳公安正打著嗬欠,滿臉不耐煩呢,這會兒哪有精力關心老太太跑哪兒去浪呢。


    他直接揮手:“不知道,沒看到,別耽誤我做事。”


    馮大壯陪著笑:“沒來就好,我媽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我就怕她來搗亂。”


    恰好這時馬紅生抬起頭,瞧見了馮大壯。都是鄉裏鄉親,雖然不是一個村裏的,看大家基本上低頭不見抬頭見,彼此都認識。何況馮大壯還去馬家村蓋過房子呢。


    馬紅生瞬間福至心靈,指著周秋萍喊:“你殺了馮老太,你殺了你婆婆!”


    對,沒錯,肯定是她婆婆。


    今天中午,她婆婆跑到下河村鬧事,被她放狗追。所以她婆婆懷恨在心,才有了後麵的事。


    周秋萍拉下臉,冷笑道:“你沒完沒了了,張嘴就來。我殺了人,我怎麽殺的呀?莫名其妙。她是自己跑走的,我們全村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周偉和他哥周順都能作證:“沒錯,當時我們全村的人都在。給她臉了!要不是看她一把年紀都當奶奶的人了,跑到我們村鬧事,當我們是死人啊。”


    馬紅生大聲嚷嚷:“不是那個時候,是在大溝邊上。你婆婆把你推下了河,你就殺了她。”


    周秋萍恍然大悟:“我說我怎麽好端端的就滾到河裏去了,原來是這個死老太婆推的我。我還以為是水鬼呢,我就說那會兒太陽還沒下山,哪兒來的水鬼?公安同誌你聽到了,他親眼看到了,那個死老太婆要殺我。謀殺未遂也是殺人犯,你們趕緊把她抓起來。”


    陳公安都傻眼了。剛才這個男的說周秋萍殺了她婆婆,現在又成了她婆婆殺了她。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亂七八糟的。


    他不開口,周秋萍的情緒愈發激動:“你們別想包庇。人呢?把她給我交出來。這個髒心爛肺壞得流膿的死老太婆,我今天要放過她,我就跟她姓。人呢?馮大壯,你把她藏哪兒去了?”


    馮大壯臉色大變:“你殺了我媽!你個臭婊.子,老子打死你!”


    餘成直接抓住他揮舞過來的胳膊,哢嚓兩聲,馮大壯的胳膊就像骨頭斷了一樣。


    痛的他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餘成冷笑:“別亂動,不然胳膊廢了我可不管。能好好說話嗎?會說人話嗎?會說的話我再給你接胳膊。”


    馮大壯生怕自己胳膊真斷了,況且他痛的吃不消,隻好趕緊點頭。


    餘成又哢嚓嚓兩聲,將他的胳膊扭了回去。


    馮大壯痛得滿頭冷汗,一聲都不敢吱。


    周秋萍卻沒放過他的意思:“你可真夠會誣賴人的,沒聽到嗎?是那個死老太婆把我推到水裏的,我差點淹死。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馬紅生感覺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下意識地反駁:“你殺了她,你把她拽到水裏殺了她!”


    周秋萍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我都掉到水裏頭去了,我怎麽拉她?我有這能耐,我幹嘛不自己先上岸把她推進河裏去啊?”


    派出所裏的人都深以為然。就連馮大壯都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位前任弟媳婦說的有道理。


    大冬天的,她就是要毆打他媽,也該在岸上來。


    河水多冷啊,能活活凍死人。


    周順認真地點頭,當場替周秋萍打包票:“秋萍又不會水,要不是她趴在木桶上麵,她早就淹死了。還把人拽下水去殺了呢,我就沒看到水裏還有其他人。肯定是這女的推了秋萍自己跑掉了。公安同誌,你們一定要抓到她。這次是秋萍命大,叫我們看到了才活下來。下次她要是把人往大卡車上推,神仙都救不了秋萍的命。”


    周秋萍也跟著嚷嚷:“就是。你們別想和稀泥包庇她。哦,我知道了,馮大壯,你故意跑過來找你媽,其實就是放煙霧彈。你肯定已經把你媽藏好了,還假裝不知道。你這是窩藏罪,你窩藏殺人犯就是犯法!”


    馮大壯有苦難言。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啊。


    可他確實相信他媽能做出推周秋萍下水的事。而且,他也真懷疑他媽推了周秋萍就跑掉了。


    他還不了解自己的老娘嗎?


    因為害怕周秋萍如果活著她會被報複,也因為擔心周秋萍真被淹死了,派出所會派公安去調查究竟怎麽回事。


    現在他們全家都清楚,不管他們怎麽咒罵詆毀,事實上站在他們麵前的周秋萍的確今時不同往日。人家是部隊貿易公司的經理,人家都已經把戶口遷到深圳去了。


    之所以除了他媽還抱著老黃曆去找周秋萍的麻煩外,他和他老婆一直都沒再伸頭,就是因為這個。柿子要撿軟的捏,假如是沒脫殼的毛栗子,你上手捏也不是成心紮手嗎?傻子才幹這事兒。


    現在周秋萍咄咄逼人,一口一個殺人犯,搞得馮大壯都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而且周秋萍還威脅他:“我知道了,你們肯定是把他藏到海城去了。是你爸生前的廠子吧?現在她每個月還拿著撫恤金呢。呸,她怎麽配呀?那是國家照顧老工人的錢。她一個殺人犯有什麽資格拿這個錢?不行,你把地址給我,我馬上就寫信去他們廠裏反映,就得馬上停了她的撫恤金!”


    周秋萍步步緊逼,當場就催著馮大壯拿地址。


    馮大壯被她逼得步步後退,嘴上一直強調:“你別胡說八道,沒有的事。就他馬紅生,誰不知道二流子滿嘴跑火車。他說的話跟放屁一樣,他認不認識我媽都兩說呢。”


    馬紅生大聲辯解:“誰說我沒看到?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媽把他推下河的。”


    馮大壯急了,揮著拳頭就揍他:“我讓你張嘴噴糞,你他媽再胡說八道一聲試試,老子打死你!”


    派出所雞飛狗跳,陳公安一開始還拉著,到後麵幹脆放棄,索性讓他倆人腦子打出狗腦子!


    陳公安實在沒精力管了,因為周秋萍還在跟他胡攪蠻纏,堅持讓他立案,一定要判了馮老太的殺人罪。


    立個屁呀。她又沒死,馮老太還不知道跑哪去了,生怕大過年的他太閑嗎?眼前這個盜竊案猥褻案就已經夠他煩的了。


    陳公安好說歹說,好話說了一籮筐才安撫住周秋萍,後者終於退讓一步,同意等找到馮老太人再立案。


    “反正你們不能包庇,不然我死了,化成厲鬼就天天上你家找你聊天!”


    老天爺哎,這女人說的比聊齋還嚇人。


    陳公安問完了筆錄,趕緊將周秋萍他們送出派出所,再三保證自己絕不包庇,也不會放人走。


    “你放心,這個是大案子,盜竊金額在2000元以上那都是數額巨大,他肯定要關好幾年牢的。”


    “他還猥褻我。”周秋萍強調,“這是流氓罪,他自己都承認了,我們村的人都能作證。我不吃這個虧,我一定要他蹲大牢。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對女同誌下手。”


    陳公安趕緊保證:“一定一定,絕對不會姑息。”


    一番鬧騰之後,他好不容易把人送出派出所。


    再轉過頭,看那兩人還在互相毆打對方,他索性不管,隨他們去。


    小轎車重新上路。


    周順還在義憤填膺:“馮家人真是畜生,大冬天的居然下這手,這是要害人命啊。”


    周秋萍心有餘悸:“我真以為是水鬼,我掉進水裏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我想喊救命都發不出聲音,就肚子裏一個勁的灌水,我都以為自己死了。”


    周順罵道:“要死也是她死。這種為老不尊的東西,活著也是浪費國家的口糧。”


    秋萍的這位前婆婆他知道,一輩子都沒下地幹過活,全靠國家給錢養著,就是個寄生蟲。


    兩人絮絮叨叨地抱怨,不到10分鍾的車程居然一直沒冷場。


    周秋萍下了車,跟周家兄弟道謝:“幸虧有兩位哥哥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周順趕緊表示:“你太客氣了,本來都是一家人。”


    等到兄弟倆回自己家,周偉才輕聲道:“那不是公款?”


    “啥?”


    “那錢是我給嬸嬸的分紅,拖拉機還有榨油廠的分紅。”


    周偉記得清清楚楚,就是5000塊。沒想到秋萍把這錢放進了貿易公司的檔案袋裏,就變成了給供銷社的貨款。


    其實天一亮就是除夕,哪個公司到現在才結貨款啊?


    周順瞪了弟弟一眼,警告道:“就你話多,你管這閑事呢?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他多在牢裏待幾年,才真謝天謝地呢。”


    周偉趕緊強調:“我可沒跟任何人說,你是我大哥我才講的。”


    他心裏頭有點不得勁,感覺秋萍實在太厲害了。一個女人,居然把自己被猥褻了掛在嘴上說,而且還當著餘兄弟的麵。


    他就不怕餘兄弟跟她翻臉啊?哪個男人能夠受得了自己頭上戴了綠帽子啊?


    周偉甚至有點慶幸,幸虧當初他和秋萍沒有結親。不然的話,他可真吃不消秋萍的性子。


    唉,說到底也是被婆家害的。當年秋萍是多麽好性子的姑娘,又勤快又和氣。


    結果攤上了那麽個男人,才把自己逼成這樣。


    老話說的真沒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女人啊,這輩子過成什麽樣,關鍵還得看她找了個什麽男人。


    第149章 別以為自己有多重要


    院子門關上了, 周高氏趕緊跑出來問:“秋萍,怎麽樣啊?”


    可憐她女兒剛發過高燒,連路都走不動, 還要這麽奔波。


    這些人怎麽能這麽壞?


    周秋萍強撐著的一股勁已經散了, 直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氣無力地安慰阿媽:“沒事, 警察說他起碼得坐幾年牢。”


    周高氏捂著胸口, 恨恨發聲:“就該這樣,他就該坐一輩子的大牢!”


    她趕緊張羅,“睡覺吧,你倆都趕緊休息吧,時候不早了,明天還有一堆事忙。”


    周秋萍點頭:“那我過去睡覺了。”


    她開了房門準備進屋時, 餘成喊住了她, 輕聲詢問:“到底怎麽回事?”


    周秋萍滿臉茫然:“什麽怎麽回事?”


    “就是你掉進水裏。”


    周秋萍皺著眉毛:“我也說不清楚, 我掉進水裏壓根就看不清楚人了。我感覺的確有人拽著我,但我以為那是水猴子。”


    所謂的水猴子是本地的一種迷信說法, 類似於水鬼的存在。詭異之處在於, 很多落水的人都說自己是被水猴子拽著的, 但誰也沒留下水猴子的具體影像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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