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哪哪兒她都要跳出來蹦噠,年紀輕輕的,就不能幹點正經事嗎?


    他們店裏新招的服務員, 年紀比她還小呢, 可沒誰跟她一樣,一天到晚遊手好閑。


    她朝丁妍點點頭, 笑著告別:“師母, 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丁妍趕緊招呼她:“中午一塊吃頓飯吧,我介紹朋友給你認識。”


    周秋萍為難:“我這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恐怕不方便。下次吧,師母,下次我請你吃飯, 一直都麻煩你照顧的。”


    說著, 她微微欠身, 跟徐老師一道往前走了。


    丁妍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巴。


    田薇滿心不快, 指責表姐:“你要介紹誰給她認識呀?你不是已經把李承誌介紹給她了嗎?她不會連這個都看不上, 她是想當皇後嗎?”


    在認定的女人進階的手段就是嫁一個好男人的人眼中, 折磨一個女人最好的方式就給她配一個垃圾男人。因為在他們看來,隻要這樣,這女人以後就永遠陷在垃圾池裏, 再也沒有機會翻身了。


    可他們也不想想,周秋萍頭一個丈夫是什麽貨色?人家照樣掙脫了出來。


    丁妍心情煩躁, 說話也不客氣了:“你當我是你, 一天到晚閑著沒事嗎?我哪有時間管這麽多屁事, 我忙得很呢。”


    其實她之所以到今天都沒有再當紅娘不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聊, 而是正月裏她就跟丈夫因為鋼琴的事情發生了爭吵。後來兩口子一直處於半冷戰狀態,除了簡單的寒暄之外,根本不交談。


    這個年頭的電話機並沒有來電顯示功能,她不知道周秋萍的電話號碼,又拉不下臉去問丈夫。平白搞的好像那件事情是她錯了,仿佛她在找借口跟人搭話一樣。


    沒電話,她要怎麽聯係周秋萍?


    當然,她完全可以去敲周家的門。


    但作為領導夫人,她雖然自詡平易近人,可將軍樓以外的家屬區,她是絕對不會去的。


    平白無故的,她為什麽要給周秋萍長臉啊?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沒事替人提什麽身價?


    於是就為了這些隱晦的心思,她倒是把替周秋萍做媒的心給放下了。起碼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人,短時間內她大概都不會主動找上門。


    她可不允許自己那麽跌份。


    現在表妹在自己耳朵邊上叨叨個不停,丁妍愈發心煩:“好了,你哪有那麽多話?你不是問店是誰開的嗎?現在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上班了。”


    田薇都要氣成河豚了,下一秒鍾就會爆炸。


    表姐夫每次見了那個周秋萍都有說有笑的,對著自己卻不假顏色。難不成她比個村姑差了?這完全是在侮辱她。


    田薇眨了下眼睛,瞬間計上心頭:“表姐,你說,這位周經理工資該有多高啊?服務員一個月都200了,她是不是要2000啊?”


    丁妍下意識地否認:“怎麽可能?你胡說八道什麽呀?”


    2000塊,自己一年連工資加獎金一塊都沒2000塊。


    “唉,我怎麽胡說八道了。”田薇不服氣,“你沒看報紙嗎?桂林從廣州挖了一位酒店經理過去,就給人開了2000塊的工資。那邊的服務員可拿不到200塊的月薪呢。”


    丁妍愈發煩悶:“你說這些有什麽用?你要羨慕的話,就幹脆辭職別幹了,正好去當服務員。”


    說著,她扭頭就走。


    田薇看她離開的背影,冷笑了一聲,才追上去:“哎,姐,我不說就是了,你別生氣。”


    嗬,她如果沒把這話聽進心裏去,自己把姓倒過來寫。


    就她這位表姐,除了命好嫁了個好男人之外,還有什麽呀?耳根子軟,人又蠢,連忽悠她都不用費心思。


    田薇熱情地挽住了表姐的胳膊,伏小做低地討好著,可算是看在外人眼裏又是姐妹情深。


    周秋萍問了老年大學的事兒,知道最短的學時也要三個月。上個月報名的,下一期得等到6月份。她點點頭,決定到那會兒再給阿媽報名。


    至於夜大,不管是成大、電大、夜大還是函授大學,現在想上都要參加成人高考,有錄取分數線和招考指標,管理十分嚴格。


    老師聽她說了自己的基本情況,委婉地勸說她:“其實如果你隻是想掌握英語和計算機知識,完全可以收看教育電視台的節目,自己學習。你已經離開學校這麽長時間了,現在拿課本參加高考的確不容易,而且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心血。我想如果不是你們單位非要文憑的話,學到知識就行。”


    周秋萍一想到高考,的確有些頭大。


    她離開學校何止是七八年,已經一輩子了。什麽語文數學政治,不好意思,早800年前就還給老師了。


    她點點頭,謝過了人家的好意,隻詢問教育台的節目,看有哪些是適合她的。


    剛好人家手邊有教育報,索性就送給她看了。


    徐老師在旁邊開玩笑:“你考不考都無所謂的,大學生也在你手下幹活呢。”


    周秋萍笑道:“所以我壓力更大呀,我想偷懶都不敢。”


    她謝過了招生辦的老師,拿著報紙和徐老師一道折回頭去找雷教授。


    兩人又等了10來分鍾,下課鈴聲終於打響了。


    頭發花白的雷教授夾著教案慢吞吞地走出教室,看到徐老師,主動點了點頭。


    徐老師趕緊迎上前,有點不好意思地介紹周秋萍:“雷教授,這位就是周經理,她想請您幫忙培訓服務員。”


    這些信息,之前大家在電話裏已經交談過了,雷教授點點頭,看上去倒是頗為和藹:“你想培訓怎樣的服務員?我隻做過西餐廳的培訓。”


    “那正合適,我們餐飲店有兩家,樓上是自助餐廳,就是江州酒店的那種。樓下是美式快餐廳,類似於肯德基。”


    雷教授微微頷首,想了想才回答:“這二者要求不完全一致,不過大方麵是共通的。具體情況,我得看過才知道。”


    周秋萍趕緊邀請:“教授,時候不早了,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說吧。”


    雷教授點頭:“也好,那就去食堂吃飯吧。”


    周秋萍過意不去:“那怎麽合適呢?要不出去吃?”


    雷教授已經抬腳往前走,認真道:“學校食堂還是不錯的,幹淨衛生,物美價廉。”


    可惜在食堂吃飯要糧票啊,周秋萍想高價問人買飯票,結果雷教授開口:“不要這樣,既然在學校,當然我請客。你們想吃什麽就自己打吧。”


    周秋萍也不跟人瞎客氣了,有那推來推去的功夫,大家飯都吃完了。她又不是請雷教授做白工,到時候多付酬金就好。


    她笑了:“那我可真是榮幸了,頭回吃到教授請的飯。”


    這時代大學評職稱很難,不少普通大學甚至連一位教授都沒有。


    雷教授卻一本正經:“誰請的不都是食堂師傅做出來的嗎?有什麽區別?”


    周秋萍瞬間尷尬,感覺自己實在活躍過度,自找難看。


    好在大家坐下來之後,雷教授看到她塞在包裏的報紙,還主動問了句:“你也看教育報啊。”


    周秋萍大大方方地承認:“我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就出來工作了。剛才聽說現在教育電視台也有課可以上,我就想多學點東西。”


    天底下的老師大概都喜歡好學的人,雷教授滿意地點點頭,詢問她:“你想學什麽呀?”


    “英語和計算機。”周秋萍坦言,“我也不是說想學到什麽水平,就是想多掌握一些。技多不壓身,多學總沒錯。”


    雷教授點點頭,看她的目光更加和藹了:“應該這樣,活到老學到老。現在世界發展這麽快,不學習的話,很容易被甩下來。我也不敢放下學習的。”


    麵條下好了,師傅在喊號。周秋萍趕緊起身去端麵條。


    雷教授也要站起來,被她按住:“我來我來,一個盤子就能端過來。”


    他們的主食要的是麵條。因為據說師大食堂的麵條是出了名的,特別勁道。而米飯反而不行,蒸飯的師傅放水看心情,有時水多,有時水少,搞不好還夾生。


    三碗麵條端上桌,配的小菜是涼拌萵筍絲、皮蛋拌豆腐和一碟子油炸花生米,撒了點點鹽。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卻意外的好吃。白水煮麵條也有滋有味了。


    徐老師和雷教授感慨快餐店的培訓錄像有多麽事無巨細。


    “咱們真的比不上,我們學校的酒店服務培訓被甩的老遠。”


    雷教授慢條斯理道:“現在都忙著追硬件,反而顧不上軟件。其實這一塊很重要,我們做不好的話,市場就全被人搶走了。”


    他們算專業人士,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


    周秋萍豎著耳朵聽,倒是聽了不少數據。比方說1985年香港以1.8萬間客房招待了340萬名遊客,而內地有3.6萬間客房卻隻有300萬名遊客。即便是相同的遊客招待量,像南朝鮮也就是韓國年接待旅遊人數187萬,創匯22億美元。楊晨一年接待185萬人,創會卻隻有2.87億,差不多隻有人家的1/10。


    雷教授感慨:“我們的老百姓不管住旅店還是吃飯店,看白眼都看習慣了,花錢買氣受是正常。外國人可不管你這一套,你服務不行,人家就投訴要求賠償。我們一流收費,九流服務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要是還稀裏糊塗的,不快點迎頭趕上,在市場上就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周秋萍一邊聽一邊點頭。


    酒店的情況她知之甚少,但她上輩子開過飯店。一開始不管開店的人還是服務員,都缺乏服務意識。後來老板算是反應過來了,有了服務的意識。但因為整個從業環境的薪酬水平都低,所以你想讓服務員優質服務,人家也許隻會給你個白眼。


    後來海底撈憑借服務出圈,就是在這個大背景下實現的。


    她現在之所以給服務員開高薪,也是因為希望用高薪來刺激大家的積極性。


    畢竟工資低的時候,幹的不爽的直接辭職毫無心理壓力。而當你意識到你抬腳走人以後,基本沒可能找到同樣薪水的工作,你即便沒那麽痛快,為了錢,你也得咬牙忍忍。


    誰喜歡工作呀?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估計八成以上的人願意當富貴閑人。


    大家一邊吃麵條,一邊說話。


    桌子旁邊突然間來了人,丁妍笑著打招呼:“雷教授,你們在這兒啊?真是巧。”


    周秋萍抬頭,看對方手裏拿著餐盤,趕緊打招呼:“丁老師。”


    丁師母的身旁,除了她那位表妹之外,還有位30來歲的男人,看打扮應該是老師,戴著金絲眼鏡,平心而論,長得挺斯文挺俊秀的。


    丁妍已經放下了餐盤,笑著詢問雷教授:“不介意我們坐邊上吧?”


    雷教授和她不是同一個係的,不過大家都在師大工作,起碼也是點頭之交。老教授也笑了:“這有什麽好介意的?坐吧。”


    李承誌看著餐桌上簡陋的食物,放下自己的餐盤,笑道:“我再點兩個小炒吧,我看今天有排骨和地鍋雞。”


    說來上次在火車站,他對周秋萍匆匆一瞥之後,雖然已經將對方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但後來丁妍沒主動介紹,他也沒催紅娘。


    之所以如此漫不經心,不是因為他良心發現,知道自己是什麽貨色,而是他委屈呀。


    想他名校畢業,滿腹經綸,堂堂大學教師,居然每個月就那麽點工資。為了錢,為了拿錢開路出國,他居然要和個農婦虛與委蛇,不僅要玷汙肉.體,還得玷汙靈魂,他實在太慘了。


    李承誌自憐自艾的真情實感,索性往後拖,仿佛遲一日就能保一日他的清白之軀。


    他這番作態,應了一句話叫做醜人多作怪。或者又可以稱之為賤人就是矯情。


    當然,他自己肯定不這麽認為。


    此時此刻,他一麵大獻殷勤,還一麵在心裏寬慰自己:起碼這女的長得不錯。養過兩個小孩也沒什麽。反正他有兒子了,也不需要她生,不用擔心小孩將來不好。


    周秋萍等人並不覺得對方是和自己說話,他們不過是剛好坐在鄰桌罷了。人家嫌大鍋菜不像樣子,要吃小炒,跟自己也沒關係呀,所以大家都沒表態。


    隻是身邊多了人,他們再討論餐飲服務的話題,似乎又有些不合適,於是三人都專心致誌地吃麵條。


    丁妍倒是有心和周秋萍搭話,比方問問她對李老師的印象。隻是因為雷教授和徐老師的存在,她現在開這個口就不合適,所以同樣隻能悶頭吃飯。


    田薇急死了,幾次想開話頭,都沒找到機會。如此斷斷續續幾番之後,李承誌已經端著托盤過來了。


    她眼睛珠子一轉,嬌聲俏語:“李老師,我沒騙你吧?我們周經理是出了名的一枝花,走在哪兒大家都要回頭看的。”


    這話其實沒啥問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誇獎。但被她一說出來,怎麽都有種輕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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