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成大哥心知肚明,這都是借口。


    可他也不敢忤逆妻子的意思。因為妻子放話了,老頭過來跟他們住,可以。但為了瓜田李下避嫌, 她是絕對不會伺候老頭的。


    他去當孝子, 他也絕不攔著。


    餘家大哥頭痛:“那你說怎麽辦?我爸現在看小成不順眼, 看他媳婦更不順眼,根本不願意跟他們住。”


    說實在的, 從住房角度考慮, 他都會覺得父親有點不體諒自己這個大兒子。自家什麽條件?一家老小擠筒子樓, 真轉個身都能撞到頭。


    他雖然沒去過小成家,但有照片啊,那屋子寬寬敞敞, 一個擺沙發的客廳就比他們整個家都大。


    餘家大嫂在心裏翻白眼,說實在的, 她並不討厭那位素未謀麵的弟媳婦。如果不是弟媳婦夠強硬, 堅決不肯來老餘家過年, 她今年大年三十也回不了娘家呀。


    再說公公有什麽臉嫌棄人家?如果人家不點頭, 平常小叔子能三年兩節,隔三差五就往家裏寄吃的喝的用的嗎?也沒見他少吃少喝少穿少用。


    就是這回送他出國玩,弟媳婦又出錢又出力。要不是他自己作妖,哪有這麽多不痛快?


    聽丈夫長籲短歎,她就不耐煩:“我真搞不懂爸他要鬧什麽?能出國打洋工多少人羨慕死,人家花大價錢偷渡都要出。小成跟他媳婦找媽幫忙安排了,他不感謝人家,他還又吵又鬧。講個不好聽的,就是不知好歹。”


    餘家大哥好歹要替老爹撐撐臉:“那媽忙別人的事兒,不是管不上爸了嗎?”


    大嫂受不了了:“爸是七老八十還是三歲小孩?非得讓媽管。我記得他好像就比媽大一歲吧。媽能找事情做,他為什麽不能找?沒家沒病的,還要人伺候?哎,我沒別的意思啊,我上班你也上班,我可沒想過要扒老人的錢。我就是怕他閑出毛病。他要有班上,能搞出這麽多事兒嗎?”


    大哥眨巴眼睛:“我爸會幹啥呀?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他一輩子都沒管過家裏的事。我跟你說我們小時候我媽生病,他能從食堂打飯,然後讓我們吃了一個禮拜的醬油湯。”


    什麽叫做醬油湯?就是開水衝醬油,然後裏麵再放點蒜葉子。


    雖然說十幾年前大家日子過得都緊巴,但不到一定程度的人家是真不會吃醬油湯的。


    大嫂在心裏吐槽,自己慣自己,臭毛病。


    “他不會做廚房的活,不會掃地嗎?”


    “嗐,你看他在家掃過地嗎?”


    “哎喲喂!”大嫂忍無可忍,“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嫁進了王府,跟《紅樓夢》一樣,家裏呼奴喚婢呢。爸在廠裏沒打掃過衛生?在廠裏能做的事,在家就不能做了?我真是長見識了!”


    餘家老大被妻子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摸著良心講,他也覺得他爸過分。


    但好像他們那輩人都這樣。


    在廠裏拚命幹活沒問題,甚至在路上碰到了不認識的人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全力出手相助。


    可就是不給家裏做事,因為他們是大丈夫,不能兒女情長,天天賴在家裏是沒出息。


    大嫂忍無可忍,直接“呸”了一聲:“那你們跑回家幹嘛?死在外麵最好!少伺候個人,省好多事兒。”


    大哥訕訕的:“我爸也沒幹啥,他……他其實是個好人。”


    餘父在同事在親友中口碑都很好。不賭不嫖也不打老婆,人人都說他是個和氣的老實人。


    大嫂冷笑:“哎喲,你們男人的日子真好過。是往家裏拿了1萬還是8000?工資也不比媽高幾分。也不看看現在請個保姆多少錢?人家還要求單獨的房間呢。行啊,那以後我也做個跟爸一樣的好人。”


    她往床上一躺,直接後腦勺對人,“做飯去,我也嚐嚐當甩手大爺的滋味。”


    她現在看丈夫都不順眼。


    餘家大哥不敢火上澆油。別到時候爹媽的事情沒了,他們小家庭自己先後院起火了。


    他隻能硬著頭皮去勸他爸,一把年紀了,別瞎折騰了。離什麽婚啊?不夠被人看笑話的。


    餘父正在氣頭上呢:“是誰過不下去了?這日子沒法過!”


    眼看老爹要暴走,餘家大哥也沒白當人兒子,以自己對老爹30多年的認知,精準地掐命門:“爸,你跟媽出國旅遊一趟。完了你們回國就離婚,媽去國外了,人家會怎麽看?”


    “當然是她不要臉!”


    “人家會覺得你無能,孫子孫女兒都這麽大了,老婆還被人給撬了。我說過不好聽的啊,到時候你回來就等著被人笑吧。這些人的嘴你又不是不知道。”


    餘父被噎到了。


    作為一個一輩子都不關心家庭,熱心都在外人頭上的好人,他是最要臉的。


    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看不起他,嘲笑他,那能要了他的命。


    餘家大哥聽他不嚷嚷的,趕緊趁熱打鐵:“照我說你跟媽也沒什麽大矛盾,不就是媽在外國找了份工作嗎。你也能找啊……”


    還沒等他說完,他爹又暴躁了:“你放屁,老子都退休了,老子找什麽工作?”


    得,辛苦了一輩子的老工人自覺可以功成身退,死活不願意再找份活。


    他有退休工資,他為什麽還要接著幹活?


    餘家大哥都想學著老婆的樣子翻白眼了。


    廠裏老工人退休以後去鄉下的小廠再找個活太正常了。他自己的師傅還有他老丈人就是這麽幹的,人家廠裏給的錢比退休工資還高。


    怎麽到了他爸這兒就丟人現眼了?


    但他是做兒子的,能吼自己兒子卻不能吼自己的爹,隻好捏著鼻子把皮球又踢回弟弟那邊去。


    他是真沒辦法了,難為媽能忍他那麽多年。


    周秋萍在旁邊聽的眼皮直跳,十分diss餘家大哥的辦事能力。一個作妖的老頭子折騰到現在還搞不定。


    帶到餘成聽完哥哥的抱怨,掛了電話,她就微微一笑:“爸不是覺得他自己不缺錢花嗎?那先把國際長途的話費賬單給結了。”


    這三天兩頭打國際長途,一開口就叨叨個沒完,以為國際長途1棟樓你站著喊話呀。


    就連盧振軍打電話回來說事都要事先大致列個提綱,盡可能言簡意賅,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意思傳達清楚。他一個做客的,吃喝用住這麽長時間,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周秋萍在心裏吐槽,恕她眼拙,可真沒瞧出來他多要臉。


    餘成眨巴眼睛,二話不說,又打電話給他爹了,意思很簡單,既然爸決定好了要離婚那就離吧。他們尊重老年人的生活自由。就是走的時候記得把該結的帳結一結。食宿費也就算了,起碼長途電話費的賬單要付。這可是國際長途。


    接下來幾天,就天下太平了。


    周秋萍再聽到消息的時候,誰家老頭已經在布達佩斯找了一份工作,給培訓學校打掃衛生。


    這培訓學校也是盧振軍辦的,收的學生就是在布達佩斯謀生的中國人,找了老師教大家學匈牙利語和匈牙利的各種社會規則。省得大家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在這裏兩眼一抹黑的吃虧討人嫌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學校不大,就兩間教室,晚上也有人上課。


    那些白天出去做小生意的人過來上夜課。上完之後也不走,就在教室裏將桌子板凳拚湊在一起,直接鑽進睡袋睡覺,這樣還能省一筆房租。


    等到天亮了,他們洗漱完畢,收拾好東西,再去校方批發小商品,然後拎到城市的四麵八方去賣。


    等到熟悉環境又攢下錢之後,他們便會漸漸離開學校,自己租房子住。


    餘父的工作就是打掃教室衛生,還要幫忙整理課桌椅,類似於校工。他工資不高,隻有餘母的一半,但勝在工作清閑,而且還能在貿易公司解決吃飯睡覺的問題。這種工作擺在眼下失業問題日益嚴重的布達佩斯,很多本地人都願意幹的。


    反正,不管是心之所向還是勉為其難,這老兩口的戰爭是偃旗息鼓了。


    高興同誌跟著聽完全場,十分不滿意。


    在她看來,這兩口子實在是捧著金飯碗討飯吃。


    他們人就在貿易公司,不說批發小商品去做小買賣吧(這一個月掙個上千美金不成問題),那直接支個攤子出去賣個糕點餅什麽的,也好啊。


    布達佩斯的露天市場上有那麽多中國商人。


    他們擺攤掙錢,出手寬綽。光是做他們一日三餐的生意,早上賣包子饅頭餅,中午晚上賣炒飯炒麵,再熬過湯,還怕沒生意?


    開什麽玩笑哦,生意不要太好。掙的絕對不比人家擺小攤賣小商品少。


    而且顧客以中國人為主,都不怕沒辦法交流。兩口子一人在灶上忙,一人招待客人,搭檔起來多方便。


    結果他們好了,出國還真老老實實打工。


    周秋萍搖頭:“沒那麽簡單,買做買賣的設備這些事情盧老師還能幫忙,可他們每天去市場買食材怎麽辦?又不會說匈牙利話,根本沒辦法溝通。”


    高女士卻認為這絕對不是問題。這有啥好溝通的?不會說還不會比劃嗎?菜場上的東西都是擺出來的,你想要啥你指給人家看不就行了。而且人家匈牙利人實在,根本不會因為你是個老外就故意宰你。


    這生意完全能做。


    周秋萍哭笑不得:“阿媽,以為是你呀,有膽子做生意的人很少的。”


    大家都曉得做買賣能發財,可有膽量做買賣的永遠隻是少部分。因為隻要是買賣,就意味著風險存在的可能。


    在國營單位上了一輩子班,到今天也有退休工資的餘家老兩口,又沒被逼上梁山,他們壓根就想不到做買賣。


    她伸手指著餘成,示意母親:“不信你問問他,他爸現在有沒有學匈牙利話?”


    餘成還真不知道這事兒,從來沒想起來問過。


    他打了電話過去,簡單地說了幾句就掛了,完了之後除了苦笑搖頭還是搖頭。


    他爸人就在學校上班,學校的主要教學任務就是教中國人說匈牙利話。學習環境多好啊。他爸但凡有一點心,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說一口流利的匈牙利話了。


    但麵對兒子的詢問,老頭子卻理直氣壯,他為什麽要學匈牙利話呀?這邊學生都是中國人,又不是沒人跟他說話。


    他住的地方,周圍也都是中國人啊。


    餘成還能說什麽呢,就他爸這樣,老老實實把校工做好就不錯了,還做什麽生意啊。


    他再一次感謝自己十幾歲就出來當兵了,又順利獲得了機會轉幹,而不是當兵幾年就退伍回老家。


    不然的話,他很可能會成為另一個父親。


    好聽點講叫知足常樂,難聽點講叫不思進取,完全沒有學習進步的意識。甚至因為恐懼別人的進步,而拚命詆毀嘲笑諷刺對方。


    活的真可悲。


    周秋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男友:“行了,別想那麽多,一人有一人的活法,自己感覺自在就好。對了,你們最近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話,要不要考慮去烏魯木齊來一場團建?”


    暮春三月,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到了陽曆四月份,不僅江南滿城風絮,烏魯木齊也進入了春天,到了美麗的時候。


    當然這個時候她提出把大家帶到烏魯木齊去逛逛,真正的引子在於她要去烏魯木齊公幹。


    經過漫長店麵裝修和店員培訓,4月份了,春暖花開了,香滿集在烏魯木齊第一家分店也終於開張了。艾森服飾也要開門大吉,剛好熱鬧就趕到一塊了。


    因為這兩家店意義非凡,所以周秋萍和曹敏莉都會抽空親臨現場。她本人也打算把貿易公司的人帶過去看看,一方麵擁抱自然放鬆心情,另一方麵也好從側麵了解國際貿易市場,為今後的工作進一步明確方向。


    去烏魯木齊不是出國,不過買機票需要打聲招呼而已,還是挺方便的。


    餘成翻出了自己的記事本,點點頭道:“應該可以,我安排一下。”


    這回三小隻同學不能跟著出去浪了,因為他們要上學。而且青青和星星還要參加少兒模特比賽,成績好的話,還要代表海城去參加全國大賽呢。


    雖然周秋萍對兩個女兒沒啥信心,因為就她們愛吃愛喝的個性,那就是模特行業的天敵呀。


    但重在參與嘛,孩子隻有見識過有世麵,才知道自己真正感興趣的點在哪裏。


    所以,小朋友們,老老實實跟奶奶待在海城吧,媽媽得出去掙錢了。


    至於高興同誌,她老人家還在盯那個有機肥廠呢。作為事業蓬勃發展的老太太,是不稀罕跟他們出去湊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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