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主任眼睛一亮,旋即笑了起來:“這不就是前店後廠了嗎?”


    人家的前店後廠就是商鋪,他們倒好了,把公司辦公室變成了商鋪。


    朱莉在旁邊一本正經:“這也很正常啊,直銷現在很流行。我聽說羊城就有一個雅芳公司,大家不需要櫃台,可以直接銷售。”


    彭陽也不覺得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在他的理解中,就好比工廠的經銷商,他們到廠裏直接提貨,有問題嗎?當然沒有。


    寫字樓肯定比不上商鋪方便招攬顧客,在寫字樓的好處也是擺在眼前。一個它的租金相較於商鋪要便宜不少,管理費也低。另一個就是商鋪麵積有限,一鋪難求。不比寫字樓租下一間大辦公室,能擺出來的商品就琳琅滿目。而且還有地方擺上沙發板凳,招待大顧客時可以讓對方感覺更舒服。


    所以說嘛,不同的顧客要有不同的服務定位,要看人家真正關心的點在哪兒。


    塗主任一邊聽一邊點頭,突然間疑惑地問她:“周總,你該不會是做規劃的時候就想到了今天吧?”


    他隱隱約約記得去年的時候,她就說過沒關係,等鋪子都租出去了再說。


    周秋萍笑出了聲:“不至於,我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再說我也怕,全是商鋪的話,人家就不稀罕了,反而沒人過來租。”


    大家都是麻利人,吃一頓淮揚菜也就是半個多小時便結束戰鬥,擦嘴抬腳走人。


    經過隔壁包廂時,也是湊巧,剛好服務員上完菜開門出來。


    周秋萍一轉頭,下意識地露出笑容。真湊巧了,又碰上了熟人,深圳主管經濟工作的曹副市長。


    去年8月份,周秋萍臨危受命出手救市時,就是曹副市長出的麵。當時大家沒少掰扯,甚至還鬧過紅臉,但因為後麵結局良好,所以皆大歡喜。


    隻這麽長時間,周秋萍一直沒空來深圳。除了過年時打國際長途跟人拜年之後,倒是沒再有過交集。


    現在看到領導,周總肯定得主動打招呼:“哎喲,真巧,居然碰見您呢。”


    曹副市長也認出了周秋萍,開玩笑道:“你現在跑過來,該不會是為了拋股票套現吧?”


    開過春以來,深圳的股市發展勢頭就很好。沒有大熊市的煩惱,曹副市長的心情也跟著好。加上中央的政策定下來了,對深圳來說是利好消息。他們這些市領導也不一天天的擔心頭上扣頂□□的帽子了,所以看到人說話都輕鬆。


    周秋萍笑盈盈的:“我還真打算把股票給拋出去,好繼續投資。我問市裏買的地,我說三年內要開工,現在不正缺錢準備動手嘛。”


    說話的功夫,曹副市長已經走到了包廂門口,笑著調侃她:“你還缺錢啊?你可沒少掙錢。”


    周秋萍笑道:“做生意的什麽時候不缺錢啊?真缺。我就是來找發展銀行的,不過您別緊張,我不是問他們借錢,我是在給他們找掙錢的路子。”


    說著,她就把自己想牽頭發展銀行在俄羅斯辦分行的事情說。


    曹副市長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冒出一句:“你可真夠敢想的。”


    放眼全國,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家大銀行之外,誰家都沒海外業務呀?


    發展銀行擺在這些銀行裏麵,簡直沒眼看。如果不是趕上了證券市場發展的時機,全國有幾個人知道深發展啊?


    就這麽個銀行,這位周總還想把他扒拉去俄羅斯開支行,而且還不止一家。但凡華商聚集多的地方,起碼都要有個營業點,好及時吸儲。


    這個膽量,這個魄力,果然夠敢想的。


    周秋萍正色道:“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其實我之前在東歐做貿易的時候,就考慮過這個事。不過東歐跟咱們國家不接壤,很多人都是在莫斯科批貨然後再拿去東歐,往來國內倒沒那麽頻繁。俄羅斯不一樣,那裏很多華商都是國內國外的倒騰貨物,迫切有兌換盧布和人民幣的需求,而且需要安全。”


    曹副市長下意識地微微蹙額,顯然在思考她的話,半晌才冒出一句:“這個事情真正做起來不簡單啊。涉及到外匯,額度受限製的。”


    周秋萍微笑:“其實我還有個備選方案,我就是想掙這個管理費,也希望自己方便些。我在那邊同樣有生意。我是這麽想的,設好了網點之後,短期內的流動資金我來籌措。盧布不用說,在那邊收了,如果有人想兌成盧布,就在那邊直接取。人民幣的話,在兩邊結算之前我來墊付這個資金。”


    簡單點兒講,盧布收了她來處理。人家在國外存了盧布,需要在國內拿人民幣時,這個錢她來出,不需要銀行調動資金。


    她真正想借用的是銀行的資質。


    因為她沒從事過金融業務,拿不出俄羅斯政府需要的辦銀行的要求文件。


    第463章 送上門來的錢


    正值飯點, 曹氏淮揚菜館裏人來人往。


    左邊的包廂裏有人在劃拳,這是傳統特色。


    右邊的包廂裏有人在唱卡拉ok,這是90年代興起的中國特色。


    周圍推著車上菜的服務員和客人們來來往往, 有人說笑有人忙碌。


    總而言之一句話, 就是人聲鼎沸,熱鬧紛呈。


    可如果要用一句中學課文《荷塘月色》的話來形容, 那就是:但熱鬧是他們的, 我什麽也沒有。


    他的五感也像被月光洗過一樣,變得模糊而遙遠。


    人們常形容一個人有錢,那就是他們家開銀行的。


    曹副市長模模糊糊地想,他還真瞧見一個開銀行的了。


    就站在自己麵前。


    作為主管經濟的官員,他在短暫的震驚之後,就直接問了關鍵問題:“你有多少資金?”


    周秋萍笑了笑:“我有股票。”


    至於多少股票, 姐不說, 意會就行。


    曹副市長是技術型官員, 很快在腦海中計算出的數據。


    他可記得清清楚楚,去年這位周總從發展銀行借了兩個億買股票, 那會兒正值股票低穀, 現在股價漲了差不多有4倍了。


    她要是這會兒出手, 的確不差錢。


    他還不知道周秋萍手上有大批滬市的股票,否則還得暈一暈。


    周秋萍就這麽一派高深莫測,要求領導給個準話:“銀行有銀行的為難之處, 我知道,重點要看政府是什麽態度。黨指揮槍嘛。”


    曹副市長緩緩吐了口氣, 沒把話說死, 隻表示:“這不是小事, 我們得好好開會研究研究, 還要往上請示。”


    周秋萍直言不諱:“那你們可得趕緊,晚了人家把口子一收,你想進都進不去。”


    領導還要招待貴客,直接回包廂了。


    包廂門一關上,裏麵的客人笑了起來:“你們說什麽呢?銀行不銀行的,這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周老板,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曹副市長拍腦門:“哎喲,真是我沒想周到。”


    他又起身,要開包廂門喊住人。


    秘書趕緊代勞。


    可惜運氣不好,剛好趕上一波吃飽喝足的客人下樓去,把樓梯堵得死死的,哪裏還看得見周秋萍等人的身影。


    隻能錯過了。


    周秋萍沒在餐館耽擱。


    因為她以為曹副市長接待的是過投資的商人,自從經濟建設變成主要任務之後,各位領導的重點工作就是搞招商引資。


    她出了餐館就直奔深交所。要知道大陸的股市情況,你必須得親眼看,不能光看報紙上的股價漲和跌。


    市場是真繁榮還是假繁榮,是真熱鬧還是湊熱哄,成交量還有股民的反應都是重點。


    出了正月,深交所就越發熱鬧,行情就像這個城市的氣溫一樣,節節攀升。


    周秋萍沒大張旗鼓。進交易所之前,她還特地戴了副墨鏡。好在深圳女郎多時髦,這種打扮並不突兀。


    三人在交易所逛了一圈,發現有人買進也有人買出,並不是空漲。比起去年離開的時候,交易的股票多了4隻a股和4隻b股,一排列出來,讓人感覺欣欣向榮。


    有人在討論哪支股票行情更好,有人看好發展,有人看好寶安,還有人在懊惱深圳不是說要敢為天下先嘛,為什麽人家海城都已經發行股票認購證,深圳卻還沒動靜?


    立刻有人開始詆毀股票認購證,強調那個不行的,抽中的概率太低了,簡直就是花錢打水漂。


    還有人感歎:“那是因為錢少,像那種一買幾萬張,就好比那位周總,3.5%中簽又怎樣?人家也能買好多股票。看看那個市盈率,一轉頭就漲好多倍,賺得要命。”


    大家跟著感慨,這世界就是這樣,越有錢的越有錢。


    周秋萍趕緊低下頭,直接去找深交所的領導了,她得跟人問問底。她手上的股票到底能賣還是不能賣?


    對,她的來意就是如此簡單又粗暴。


    當著深交所的副總的麵,她開門見山:“當初我貸款2億買的股票,前麵陸陸續續出了一半多些,剩下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出。”


    放在30年後,不,最多三五年後。像她這樣跑到證券交易所提出這種問題的,簡直可以被拖出去一頓狂揍。


    開什麽玩笑,你想幹啥?


    可現在的股市不是正常的股市呀。她有前科,她買股票能不能漲起來難說,可她隻要往外一拋,最多一個月,股價就刷刷往下跌。


    不僅僅是股票,還有郵票,她實在是放眼就是黑曆史,不得不小心謹慎。


    周秋萍直言不諱:“說實在的,我現在缺現金,拋掉股票做事是最合適的。可這股票要是沒人接著,直接把股市給砸穿了。我這邊也不敢輕舉妄動啊。”


    換成另一個人開口說這種話,就像是笑話。但去年他們還找人家幫忙托股市的,現在他們真硬氣不起來。


    副總總不好開口說,你不能往外麵拋股票。


    股市買賣自由,不能限製人家的。


    他想了半天沉吟道:“大盤走勢還是很好的,按道理來說不會有問題。不過如果你不是十萬火急的話,不如再等兩天看看行情,主要是看看有沒有外地資金進入。你也知道,股市其實是全國人民的股市,單靠深圳還有海城拖著是托不起來的。”


    周秋萍也光棍:“那我要等多長時間?我這邊等米下鍋呢。”


    副總猶豫了下才開口:“一個禮拜吧,看一個禮拜後的狀況。要不你先往外麵拋點也行,就是不要太急,給市場反應的時間。”


    周秋萍痛快答應:“沒問題,炒股要聽黨的話,我絕對配合,不會瞎來。”


    媽呀,這是什麽鬼話?炒股哪有這麽炒的。但現在是90年代初啊,這種說法絕對政治正確,杠杠的,沒問題。


    出了領導辦公室的門,再經過交易大廳的時候,好像更加熱鬧了,大家都等著看收盤價格。


    電子屏幕上的數字跳動,每出現一行價格,就有人發出歡呼,還有人鼓掌吹口哨。


    同樣也有人懊惱,感覺自己拋早了,太虧了。


    彭陽也感歎:“現在出手真的好虧啊,說不定還能在往上翻一翻。我覺得哈,漲兩倍都有可能。”


    朱莉說他:“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萬一到時候跌了又怎麽辦?”


    深圳股市她可真是見識到了,還是城市太小,根基太淺,這個一會兒漲一會兒跌得太厲害了,好像是過山車。


    “再說了,老板現在不是要搞銀行嗎?肯定得拿現金出來。”


    周秋萍沒吭聲,但叫彭陽一說,她的確心痛。因為按照她的綜合分析,如果不是因為出現了八幺零事件,按照全國的大狀況,深圳股市今年應該是個牛市,而不是直接熊了。


    現在距離那件事還有4個多月,股價上升的空間很大,出手的確挺可惜的。


    但,不賣股票錢從哪兒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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