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嬸子重重的歎息一聲,出去了。


    吳雪妮這才鬆了口氣。


    薑溪淺笑道:“有哪裏不舒服的隻管說,我是大夫,很多人來找我看病的,是這裏?”


    她指了指一個隱秘的地方。


    吳雪妮臉更紅了,但她沒有搖頭:“是我生了孩子之後……”


    薑溪去搬了個椅子過來,再將門鎖起來,點燃煤油燈,讓她脫了衣服檢查,確認是婦科病後,她就若無其事的開藥方,全程沒有什麽特殊表現,仿佛她隻是感冒發燒。


    吳雪妮看著看著,麵上的溫度都稍稍褪|去,等拿了藥,她從屋子的另一個門出去,繞過裴家院子,現在所有人都集中在院子外麵的小診所那,這裏沒有其他人,她更安心了。


    婆婆說得對,村子裏有個大夫,還是女大夫,真的太方便了。


    她這情況,讓她找男大夫看,都不好意思。


    說來也巧。


    薑溪之前也看過幾個因婦科而來的病人,但人數不多,都是跟裴母關係親近一點的,但自從吳雪妮走之後,這一天光是類似的病人,她就接了五個。


    一個個一開始都格外不好意思,但對她又很信服。


    隻要她們單獨兩個人在藥房,她們都跟倒豆子的將所有問題都說了,然後眼巴巴的看著她。


    這比上一世薑溪當大夫時,更快的得到病人的信任。


    麵對這樣的信任,她自然是竭盡全力。


    大多數情況都是因為夫妻生活衛生不到位,導致的炎症,以及生孩子的後遺症,若是不管,日後肯定會有大問題。


    但現在有薑溪,開著藥,外敷內用,養一陣肯定沒問題。


    *


    這一忙碌,就到了下午。


    隻剩最後一個病人了。


    薑溪給他開藥:“你這是風濕入骨,除了兩天一次的針灸,還要吃藥調理,藥不貴,三天一貼,一貼一塊錢,針灸調理的話,一毛二一次,沒問題的話簽個字,我給你拿藥針灸。”


    一毛二,可得四個雞蛋呢!


    兩天一次的針灸,還不知道要調理多久。


    病人苦著臉,心頭一盤算就肉疼不已,不甘心道:“我怎麽記得是六分錢一次針灸啊?”


    薑溪解釋道:“那是對裴家村的人,你是林家村的,沒有優惠。”


    “大家都是一個大隊,怎麽能這樣呢?”林振國氣急:“我們村就在你們那隔壁的,我閨女還嫁過來了,都是親戚,而且我也是聽說你醫術好才過來的。”


    他閨女跟他說,有個風濕比他還嚴重的人,現在整天說薑溪治好了他,每次調理調理,下雨天風濕都不疼了,讓他也過來看看。


    前些天他在隊醫那看了的,沒啥用,本不想過來,但閨女非要他過來,他也受這風濕苦太久了,真的咬咬牙來了,這大夫開口就是這麽多錢,跟他閨女說的價格不是一樣的!


    薑溪無奈道:“這價格是定好的,我要是少要你錢,咱們村子要交錢時我就得自己貼錢,沒這個道理,如果你不看,那就回去吧。”


    林振國啞火,還是想不過給了錢,氣呼呼道:“要是跟隊醫那一樣治不好,你得賠錢。”


    “好。”薑溪笑眯眯道。


    林振國見她絲毫不在意,哽了哽,氣得不想說話。


    薑溪也不介意,讓他將褲腿扒拉上來,她來施針。


    半個小時後,最後一個病人也走了。


    薑溪伸伸懶腰,活動一下這有些僵硬的四肢,回到裴家的院子裏,拍拍手:“薑魚、薑米,作業完成了嗎?”


    兩人現在還停留在學習的第一步,認字。


    在教拚音之前,薑溪先教她們寫自己的名字,再等她去鎮上,弄到一二年級的教科書再回來按照書本上的知識教她們。


    不然沒當過老師,她挺怕自己交錯了。


    二十多年後的語文課本和現在,天差地別呢。


    清脆的把掌聲在院子裏響起,薑魚一笑,利落起身,正要去送作業,就見薑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還不忘擦擦嘴角。


    她無語道:“你居然睡著了!”


    薑米也很震驚:“難道你沒睡著?你就一直在做作業?”


    薑魚:“……對。”


    薑米:“太可怕了!”


    學習可太難了。


    她七歲,但從前的七年,一直在玩,她也玩性大,現在突然讓她學習哪怕隻是自己的名字,她都覺得無比複雜玄奧,讓她那空空如也的小腦袋瓜子,嗡嗡的。


    於是她成功的寫了四個字後,就睡著了。


    二姐居然能夠一直寫到現在,太厲害了!


    薑魚好笑的看著三妹佩服的眼神,努努嘴,示意她看外麵:“大姐等著呢,你怎麽辦?”


    薑米一驚,然後焉嗒嗒低頭:“能怎麽辦?被罵兩句唄。”


    都說到這份上,薑魚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拿著本子出去。


    薑米跟在後麵,她有個優點,就是心大,也很淡定的出去,和二姐一起將本子交上去:“大姐,給你。”


    說完她偷偷瞄了眼。


    大姐嘴角帶笑,看著輕鬆,心情應該挺好的,她也許不會被打板子?


    薑溪一一接過,今天的作業是讓她們倆將自己的名字抄寫五十次。


    這兩個字不難寫,從今早到現在,時間也足夠,她覺得這任務是可以完成的,但此時一翻開本子,薑魚的倒是不錯,字跡從一開始的生澀笨拙,到後來逐漸流暢,五十次後,還去寫其他的字,也就是薑溪平時畫出來的一些草藥附贈的名字。


    一次又一次的寫,大半天的時間,她一共寫了三頁紙,自己工整。


    但薑米的就……


    居然隻寫了兩次!


    而且這兩次,第二次還寫的缺胳膊斷腿。


    好好的一個米字,成了木。


    薑溪麵色嚴肅起來。


    薑米直覺不對,嘴巴一癟,想要哭:“大姐,我不是故意的……”


    薑溪抱臂冷眼瞧著她:“不是故意的,所以你是不小心沒寫的?”


    薑米卡殼,淚眼汪汪的看著她,不知道怎麽狡辯。


    以往做錯事,娘親在某些時候是心軟的,撒個嬌就沒事了,可現在這一招好像不管用?


    薑溪將本子對著她,板著臉道:“所以你覺得讀書不好玩,懶得寫,對嗎?”


    薑米本就有些精明,見大姐生氣了,她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不小心睡著了,大姐,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去將這些補起來。”薑溪將本子丟給她,冷聲道:“這麽喜歡睡覺,那補完作業,就去睡覺,晚飯不用吃了。”


    薑米如遭雷擊,要說她最喜歡什麽,那不就是吃?那麽喜歡錢,也是因為有錢了,就能買到吃的,可現在大姐居然說讓她不吃晚飯了!


    薑魚見妹妹真的哭了,有些心疼,剛想要開口。


    薑溪已經提前說:“薑魚,你別說,做錯事就得受懲罰,現在這個階段,你們隻有兩個選擇,一是讀書,靠著讀書出人頭地,二是去地裏幹活;但決定了幹活,那就說明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以後就得交夥食費,沒夥食費,就餓肚子,自己選擇。”


    大姐再也不是從前的大姐。


    薑米知道這個大姐看著溫柔,但實際可厲害了,她連舅舅都沒在她手上討到好,因此她相信一旦自己選擇了二,那肯定過得很淒慘。


    她趕緊搖頭:“不、不要,我讀書的,大姐,你別生氣,我一定好好讀書。”


    薑溪擺擺手,讓她去寫作業。


    薑米點點頭,一溜煙跑回房間。


    薑溪這才收起嚴肅的神色,對著二妹露出一抹淺笑,語氣溫和道:“帶會兒我要去一趟鎮上,你要帶什麽?”


    薑魚抱著被還回來的本子,思考了一下,小聲道:“大姐,我要買一點餅幹可以嗎?”


    薑溪笑道:“當然可以。”


    薑魚抿唇一笑,蹦蹦跳跳的回屋,拿了錢過來。


    不多,八毛錢。


    但在這個時代也是能買不少東西。


    餅幹這種額外的零食,都是用她們的零花錢,薑溪偶爾買的零食就是自己付錢。


    拿了錢,薑溪推著自行車,很快就走了。


    她這個點其實有些晚了,但明天可能就要忙起來,家裏隻有她一個人,根本不能出去,因此隻能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去買點肉。


    兩老和兩孩子都得幹活,唯一不幹活的人,當然得弄點好吃的給他們。


    不然多虧啊。


    可惜太晚了,肉鋪早就收攤了,最多借口去黑市弄了點,還不能買多了。


    *


    薑溪騎車飛快,終於來到鎮上,她先去供銷社買了點餅幹。


    她加了兩毛錢,湊夠一塊錢的餅幹,也有一小袋子,是蔥香味的,上麵還撒了糖,吃到嘴裏泛著蔥香味的清甜,又不膩。


    除了餅幹,還有麵粉等主食、綠豆以及一些蝴蝶款式的小糖果。


    天色已晚,薑溪挺趕時間的,都沒多耽擱,買了東西就走,一路飛馳到了家裏,人都在,裴家父母再廚房,兩孩子,一個在打掃雞舍,一個在屋子裏做作業。


    動員大會應該已經結束了。


    薑溪習慣性將裝東西的背簍抱進屋子。


    現在薑溪和裴賀軍結婚了,即使需要照顧兒子,裴家父母也很少長時間在屋子裏待著。


    她進屋時,屋子裏沒別人。


    隻有裴賀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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