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古鎮,車子往梧嶺駛去。山坡不高,車停在山下,買了票之後,宋灼拎上一袋吃的,秦昭寧跟在他身後進去。


    一路上人不算少,許多都奔著野餐來的,手裏大袋小袋地提著許多零食水果。往上爬一爬,碰到平底就坐下來拿出野餐墊,就地休息吃喝。


    山雖然不高,但路有些難走。秦昭寧正低頭挑著好走的地方,手腕忽然被握住了。


    宋灼手往下,握住她的手: “跟著我走,小心摔。”


    他牽著她,走在一步前的地方,每一步都很穩當。


    宋灼挑好了路,秦昭寧隻要跟著走就行。好幾次沒踩穩差點摔倒,也被他單手用力拽穩了。


    正下午的光強得有些刺眼,但好在氣溫不高,沒多久,兩人一路順暢地爬到了山嶺三分之二的位置。


    一轉頭,入目是一座聳立的塔,在它下方,一座寺廟莊嚴坐落。


    寺廟門口的牌子上寫著白塔寺三個大字,進出的人很多,喧囂聲打破了幾分威嚴。


    門外有個很寬大的水泥坪,靠邊處的古樹下放了一張桌子,上麵擺著一個簽筒,裏頭有許多竹簽。但此時桌子旁並沒有坐人,遊客等了會兒,也沒繼續堅持,離開的離開,進去的進去。


    這大概就是網上說的那個簽很靈的網紅寺廟,秦昭寧對炒作出來的東西向來沒什麽興趣,隻偏頭看了一眼,就要繼續往上走。


    可這時候,忽然有個人叫住了她。


    一個身著灰色僧衣的和尚立掌行了個禮:“兩位施主。”


    秦昭寧看了看走過去沒停的人,不明白他為什麽單獨叫住了他們兩人,卻還是禮貌地點點頭:“你好。”


    慈眉善目的和尚看向她:“施主,我觀施主與佛有緣。”


    秦昭寧眉心一跳,仿佛已經猜到他下一句要說捐多少香火錢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和尚接著道:“反正來都來了,不如進來看看,寺廟不收門票錢。”


    “啊?”


    她正想笑,瞥見來來往往的人,思緒忽然發散,挑了挑眉:“好啊。”


    她轉頭:“小學弟,進去看看?”


    宋灼點頭答應,跟著她往裏走,卻被那個和尚拉住:“這位施主,我們這兒有姻緣簽,施主要不要求個看看?”


    他抬頭去看秦昭寧,卻見她點了點頭:“你在這兒玩會兒,我進去一趟。”


    她倒是想看看,這個寺廟到底有多靈。


    姻緣簽在外麵掛著,十塊錢求一次。宋灼麵無表情地付完錢,隨手搖出一根,看也沒看地遞給那個和尚。


    和尚坐下桌對麵的椅子上,拿起瞧了瞧,反著扣在桌上,忽然問道:“施主,您信命嗎?”


    宋灼瞥一眼桌上的簽子:“合我意我就信,不合我意就不信。”


    和尚被他的話噎了一下,笑著搖搖頭,翻開那根簽子,上麵一片空白。


    “100支簽,唯有一根上麵無字。”


    “什麽意思?”


    他將那根簽子放回去:“施主覺得,您和那位女施主是什麽簽?”


    宋灼垂眸思索,一會兒後,兀然掀起烏睫,語氣篤定:“我和她,自然是上上簽。”


    作者有話說:


    灼灼:合我意我就信,不合我意就不信。


    潛意思:你說是上上簽那我就承認你們簽靈,不是的話那就是在騙人。


    第五十二章


    踏入寺廟裏頭, 四周空氣中都漂浮著淡淡香灰氣味。正殿大門敞開,蒲團上跪著的人閉著眼禱告。


    秦昭寧往裏看了眼,沒認出供奉的是哪尊佛像。正殿內人更多, 香爐裏的香燃著,煙霧緩緩升起, 又逐漸散開。


    有人虔誠跪拜, 表情凝重,也有人點了香草草離開。


    人群接踵摩肩,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轉身往後院走去。


    比起前殿的擁擠喧囂, 後院宛如隔世之處一樣,安靜而寧和。


    木門全都閉著, 院子裏有個穿灰色僧衣的和尚正拿著掃把掃地。他看上去四五十歲, 慈眉善目, 神態平和。


    秦昭寧看過去的時候, 他剛好抬起頭, 那張臉看著有些眼熟, 秦昭寧皺了皺眉, 總覺得記憶裏見過, 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他不緊不慢地掃完麵前的一團葉子,將掃把靠著樹幹放下, 朝秦昭寧走來:“阿彌陀佛,施主怎麽沒去前殿?”


    “去前殿求什麽?求發財、暴富, 還是無災無難?”


    聽到她的話, 他無奈地搖搖頭。


    秦昭寧定定看著他, 忽然道:“您認識我?”


    他笑著搖頭, 而後又點點頭:“認識你母親。”


    秦昭寧眼皮一跳。


    “我與你母親, 是舊識。”


    身後木門前有一道寬寬的門檻,和尚拂了拂僧袍,就地坐下。


    秦昭寧也跟著坐到他旁邊,風一吹,樹上所剩無幾的葉子落下來,飄到她腳邊。


    她撿起來拿在手上把玩,側頭問:“您找我有事嗎?”


    這麽多人經過,門口的那個和尚卻隻單獨叫住了她和宋灼,還一心哄勸著讓她進來看看,秦昭寧不相信這隻是巧合。


    “我方才上山的時候看見你和你身邊那個男生。”和尚轉著手中的佛珠,思緒似有飄遠:“你和你母親很像。”


    他的目光從秦昭寧臉上移開,虛虛地落在光禿禿的樹枝上,枝椏頂端有一片尚且青綠的葉子,在風中搖搖欲墜。


    “我跟映宛家住得近,年紀也相仿,自小一起長大。一起玩鬧,無話不說。隻是後來出了意外,我父母車禍去世,我被叔叔家接走離開了厘鎮,也就此和她斷了聯係。”


    大學畢業後他從北方回到厘鎮,再次和李映宛碰見,卻得知她即將結婚的消息。


    秦昭寧手撐著下巴:“你不會是因為我媽嫁人了才出家的吧?”


    他一愣,笑著搖頭:“不是,她如果能有自己的幸福,那我也為她高興。”


    “可惜她遇人不淑。”


    右眼皮又一跳,秦昭寧斂了笑,直起身看向他:“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他沒接話,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信封年頭看起來有些久了,紙張泛黃,但能看出有被好好保存的痕跡。


    他目光有些懷念,輕輕將邊角褶皺撫平,遞給秦昭寧:“這是你母親的信,我想你應該有權利知道。”


    秦昭寧愣著沒動作,好半晌,她才伸手去接,指尖藏著顫抖。


    信封上應該是寫的誰誰親啟,但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常被摩挲,墨水消退得差不多,隻能看出幾個筆畫。


    她將信封打開,取出裏麵的兩張紙,翻開展平。


    上麵就是李映宛的字,秦昭寧曾在外婆家看到過她上學時的試卷,字跡和這紙上的一樣,娟秀整齊。


    小駿:


    見信如麵。


    收到你的來信,卻一直沒想好要怎麽回複。最近總感覺有些疲憊,上次去體檢過後,醫生說我身體有些虧損,大概是生產的時候造成的。


    他開了些藥給我,不知道是不是藥的副作用,這些天總打不起精神。而且我似乎變得有些易怒,今天寧寧纏著我說想去玩,我居然凶了她。


    秋北公司很忙,經常一兩周不回家。我有些懷疑他在外麵有人了,但他公司裏的人都說沒有。大概是我多想了吧。


    第一封信的內容大致就是這樣,秦昭寧抿著唇看完,將它拿下來墊到第二張紙後麵。


    甫一看到第二封信上的字,她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這封信不知道是在什麽情況下寫的,字跡潦草狂野。沒有收信人,沒有寒暄。隻有幾段看著觸目驚心的話。


    我最近好像出現幻覺了,我總覺得身邊有人要害我,可家裏明明都是熟人。秋北安慰我說我壓力太大,要帶我去醫院看看。


    我有點控製不住自己了,今天寧寧過來要我抱她,不知道為什麽我把她推地上了。我大概真的要去醫院看看了。


    秦昭寧記得第二段場景,她當時幼兒園期末總結,拿了好幾張獎狀,興高采烈地跑去找李映宛,伸著手撒嬌要抱。


    前一秒還笑著的李映宛忽然變臉將她推到了地上,額頭磕到凳子腿,出了血。


    直到現在,她額角靠近發際線的地方還有一道不是很明顯的疤。


    她當時嚇得嚎啕大哭,李映宛趕緊抱著她去了醫院。


    那時候還小,頭上傷好了,轉頭就將這件事忘了幹淨,也沒發覺李映宛當時有哪兒不對勁。


    將信上的字看完,唇瓣無意識地顫抖,她用力地在唇上咬了一下,轉過頭。


    原先還坐在旁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院子裏隻有靠在樹幹上的那個掃把,提醒著她剛剛那不是幻覺。


    視線上抬,樹杈上那片綠色的葉子,被風吹掉了。它輕輕地晃,最後落進了枯葉堆中。


    出了寺廟,秦昭寧一眼看到了在外麵等她的宋灼。


    求簽的地方排起了長隊,一個女人從門外一步一叩地往裏走,路過她身邊時,秦昭寧下意識地往旁邊讓開一條路。


    女人大概三十來歲,穿得單薄,皮膚很糙,她背後背著一個小孩,小孩兒倒是穿得很厚實,此刻正閉著眼睡覺。


    她每一下都叩得很用力,額頭上一片紅,渾噩的眼中卻帶著堅定。


    秦昭寧看得有些怔然,直到女人進去,她還站在原地。


    宋灼走過來,叫了她一聲。


    收回視線,秦昭寧抬頭遠遠地穿過人群,看向正殿裏的那尊佛像,忽然問:“小學弟,你說佛會聽到眾人的祈求嗎?”


    沒等他回答,秦昭寧又笑了下:“忘了你是唯物主義者了,算了,我們走吧。”


    “下山嗎?”


    秦昭寧嗯了聲,看起來有些疲憊:“我有點困,咱們回民宿吧。”


    她率先往前走,冷風蕭瑟的冬日裏,背影顯得孤寂蕭索。


    宋灼莫名的跟著心裏一堵,他幾步上前,牽住秦昭寧的手。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牽著,好像通過牽手的力道,才能讓她看起來沒那麽虛無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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