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說時,萬興眼中卻閃過一抹異色,陸在望覺得不對,瞧他的模樣,似乎真是這般打算的。他竟真覺得他主子能從趙珩手下保他家眷,難道那人的身份比趙珩隻高不低?


    難道是趙戚?


    陸在望眯著眼睛思量了片刻,嚴刑拷打不是她的風格,得用個和緩的。隻是這招耗的時間長,可她也不急於一時。便吩咐江雲聲一番,又拍拍衣袖道:“你先看著,別讓他死了。我去給你找幾個幫手來輪班。”


    江雲聲似乎也挺樂意幹這事,自打跟了陸在望,還沒仗勢為非作歹過,此時躍躍欲試,二話不說應下。


    她溜達回了侯府,想起大姐姐,便又溜達去了元嘉的傍溪閣。這裏她不常來,因素日也不大在家,但凡回家元嘉出不了一盞茶功夫就得找來青山院,也不必她過去。


    走過一處遊廊轉角時,慌慌張張跑出個人來,一頭撞在陸在望身上,她謔一聲,伸手扶了一把,“小心點。”


    才一站穩,才發現來人竟然是采蘭,陸在望更是咦道:“是你,怎的今日肯出來啦?”


    采蘭一見是她,更是往後一退,便屈膝跪了下去,“今日山月帶我出來散散,我不小心走岔了路,衝撞了世子爺,我,我……”她說話又慌又急,隱約帶著哭腔,陸在望扶她起來她不肯,陸在望隻好蹲下去,伸著脖子去看她低垂的臉,果然瞧見眼圈微紅,采蘭見她靠近臉色更紅,頭垂的更低。陸在望問道:“誰欺負你啦?”


    采蘭搖搖頭,陸在望:“你不說我怎麽給你報仇?”


    采蘭隻是伸手擦了擦臉,囁嚅著不肯說話,恰好山月找了過來,陸在望隻好指著采蘭:“來得正好,你帶她回去吧。”


    山月不知所以,看看采蘭,又看看陸在望,低聲道:“爺罵她了?”


    陸在望無辜的眨眨眼,“我可沒有。她不肯跟我說,你問問罷。”


    她說完便又溜達走了,她其實不太喜歡采蘭這種束手束腳一棍子打不出個哼哼的性子,可憐她身世,便多了幾分耐心,可架不住采蘭扶不起來。


    還是竹春直來直往的性子強些,要是在外受了欺負必定一狀告到陸在望跟前,主仆兩個一道擼起袖子尋仇,青山院的人上行下效,大多都不好惹,陸在望對效果非常滿意,還給竹春一對玉鐲子嘉獎她領頭領的好。


    說話間進了傍溪閣,元嘉身邊的大丫鬟隨雁見了她疊聲叫人奉茶,一麵往內迎一麵道:“世子爺來得正好,小姐這幾日總是悶悶的,我們也不知如何規勸,世子爺和小姐說笑幾句,沒準就好了。”


    陸在望便進了正房,元嘉還在床上歪著,她不便進去,便坐在外間喝茶,隨雁進去通報,沒多久元嘉便披著家常的月白梅花褙子走出來,“你怎得想起來我這了?”


    陸在望道:“隻許你天天賴在我的院子裏,就不許我來?”


    元嘉哼了一聲,“平日也不見你想著來看我。”


    她見元嘉的確神色鬱鬱,便問道:“怎麽了這是?誰吃了豹子膽,敢惹我們三小姐?”


    元嘉屏退了周遭侍女才說道:“娘說你性子急,不許我跟你說。”


    陸在望喝了口茶,她也不問,反正元嘉肯定是忍不住。果然元嘉見她神色淡淡,又湊過來問:“你不想知道是為何事?”


    陸在望道:“娘不叫你說自然有娘的道理,我何必多問?”


    元嘉道:“我覺著娘說的不對,都是姐妹跟你說又怎樣了?”


    陸在望笑了笑,“那你說。”


    元嘉又躊躇起來,終是忍不住,原來是為了前幾日和慶徽公主去太子府的事情,元安有孕在身,非但未曾好好將養,神色還倦怠疲憊。太子不曾冊立正妃,從前東宮內宮事都由元安主持,如今她身體不適,權柄便落到那位得寵的良娣手中,她原先就愛擠兌元安,如今連元安殿裏的用度都敢苛刻,元安原本就因身孕多憂多思,經此事更是五內鬱結。


    慶徽公主攜元嘉前去探視時,恰好遇上太醫診脈元安胎相不好。公主見她愁眉不展,好意邀元安去她宮中小住幾日,元嘉自然更想接姐姐回侯府,可不合禮製便不敢多言,既有公主提議她自然喜聞樂見,可太子殿下回來聽聞臉色便不大好,斷然不許。


    公主被駁了麵子,臉色亦不大好看。


    原本是去探視,結果鬧的雙方都不大舒心。


    元嘉低聲說道:“其實原本殿下一回東宮,便緊著去了姐姐那裏。他來時似乎挺高興,可姐姐不大願意搭理他似的,殿下漸漸就冷了神色。我和公主離開時,公主帶著我在殿外聽了幾句,殿下像是和姐姐吵架,說甚’不想要孩子‘”


    陸在望皺了眉,她自然想到是趙戚忌憚侯府軍權,不願讓元安生下孩子。


    可元嘉繼續道:“我嚇了一跳,可公主又忙跟我說當是誤會,其實姐姐有孕殿下很是高興,也是太子殿下私下請她去和姐姐說話寬心的。”元嘉撐著腦袋,“殿下為何反複無常,我不明白。”


    陸在望也聽得愈發糊塗,鬧不清元安和太子間到底關係如何,她原先隻當趙戚生性風流,見異思遷,冷落元安,才使她在東宮日子難熬。


    難道並非她想的這樣?


    元安多年來從未向家裏求靠,她為永寧侯府嫁入東宮,侯府自然也是她的依仗,借趙戚三膽,他也未必敢傷害元安。


    元嘉麵有愁緒,“大姐姐過得不好我也難過,如今娘又忙著給我議婚,萬一我也所遇非良人,那可怎麽好呀。”


    陸在望看著她道:“你就為這個發悶?”


    元嘉點頭,陸在望想了想,她又不懂,她若是出嫁和人相處不來,又離不了婚,管他三七二十一,連夜翻牆跑了再說。


    可元嘉畢竟都是循規蹈矩的閨閣女子,她隻得寬慰道:“娘想必不會將你許嫁高門,尋個門當戶對或是家世低些的,他家顧忌侯府,也不會難為你。”有個現成的例子,“二姐姐就過得很好,你不如去問她。”


    元嘉聳聳肩膀,婚事她倒不甚在意,還是更憂心大姐姐罷了。


    可連陸在望也犯了難,她不便進東宮內廷,且男女之事於她而言屬於專業不對口,倘若趙戚隻是單純的欺負元安,逼到狠處她還能闖一闖東宮的門,可聽元嘉寥寥幾句,也覺著這對夫妻之間並非三言兩語能解釋的清。


    且元安多年來從未向家裏求靠,也極少抱怨過。


    連題幹都沒有,這題她就更不會了。


    陸元安為永寧侯府嫁入東宮,侯府自然也是她的依仗,借趙戚三膽,他也未必敢傷害元安。


    她能做的,也隻能期望元安懷相安穩,順利生產。


    陸在望從傍溪閣出來,又抽空去了趟老楊的點心鋪。


    元嘉也奇怪,滿府上下屬陸在望最沒個正經事,偏還屬她天天忙的整日不見行蹤,不知在做些什麽。


    陸在望振振有詞,“我都是為了日後養家糊口,侯府養尊處優,怎知生計艱難!”


    仿佛偌大的侯府家業,還不夠她折騰似的。


    楊家鋪子起先鋪子因為位置偏,少有人來,顧客多是周圍的鄰家,即便口味品相都是上佳,名聲也打不出去。如今被陸在望拎起來蹭了一線流量的熱度,還讓車夫見天兒的滿京城宣傳,普及鋪子具體位置。


    點心鋪的人流陡然大了起來,來客一為了嚐嚐成王殿下愛吃的點心,二也為看看能不能湊巧遇見“得空與民同樂”的殿下。


    鋪子前擠擠攘攘,人聲鼎沸,陸在望一眼望去,男女老少皆有,但仍以女眷居多。


    楊家點心鋪的製作速度完全跟不上售賣速度,許多人空手而歸,難掩失落之色。蹭流量和饑餓營銷皆不是長久之計,後勁不足,也易顯得輕狂。


    陸在望對老楊家傳手藝很有信心,已經在叫人物色臨街鋪子和人手,月內擴大店麵。說不準日後她和趙珩混好了關係,還這真能叫他賞副字來。再不濟還有趙延和慶徽公主,本朝百姓極愛跟風,尤其皇室和世家間風靡之物,民間更常效仿。


    她手握得天獨厚的資源,民間著力宣傳,使人交口相傳。上麵還有貴胄代言,這般密集的蹭流量上熱搜,她就是擺頭生豬出來,也能捧紅。


    先開它五家分鋪再說!


    第30章


    陸在望交給江雲聲問訊萬興的方式很簡單,她叫了四個人去江雲聲家裏,輪流上陣——不讓萬興睡覺。他但凡有些困意,便會被叫醒。且對方總在他昏昏欲睡將要迷瞪過去的瞬間,冷不丁給他來一下。


    江雲聲的屋子本就昏暗,唯一的兩扇窗還被蒙上了黑布,屋內便無白天黑日之分,萬興待在這種環境中本就壓抑,反複昏睡驚醒,精神便瀕臨崩潰。


    第三日時陸在望去看,萬興已經神思飄忽,她裹了一身黑袍,踏進昏暗的屋中,站在萬興麵前冷聲道:“你失蹤兩日,太子殿下已叫人動了手。”


    她隻是猜測萬興是太子的人,不妨一試罷了,便趁其意識不清順口胡謅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出來。


    可出乎意外,萬興頹然顫抖了一下,呢喃道:“求殿下救我家眷……”


    陸在望和江雲聲對視一眼,還真叫她猜對了,萬興是太子安在成王府的間人。


    江雲聲便上去揪著萬興的後衣領子,“你是太子的人,他叫你作了什麽?”


    萬興陡然清醒過來,便又不說話了。


    陸在望歎道:“高素質人才啊。”又對江雲聲說道:“看見沒,雖則此人吃裏扒外,可依舊可圈可點,學著點。”


    折騰幾日,也隻能確定他的確是太子的人。她的疲勞戰術就見了一點效,也再撬不出別的話來。


    她盯著昏睡過去的萬興,心裏思量起來。若是趙戚指使,那此事辦的就有些惡心,趙珩再怎得與他為敵,也是一朝一國關起門來的內爭,他竟不惜與虎視眈眈的外朝合謀清除自己的障礙?


    這般不擇手段,真要讓他繼了位,那還不遲早滅國。


    趙戚雖能算是她的姐夫,可陸在望並不能因此無條件的站在他的陣營。她雖然也不大喜歡趙珩,但她依舊覺得趙珩有些可憐,在外跋山涉川,櫛風沐雨,好容易打的敵國臣服,轉頭就被自己人賣了。


    倘若他的赫赫戰功都被抹去,反被人陷害和自己親手打退的敵軍有私,連她也覺出些兔死狗烹的悲涼。


    陸在望負著手深沉的在荒蕪的院中走來走去,江雲聲靠在門邊上看,待她皺著臉轉了七八圈終於忍不住問:“有何不對?”


    陸在望搖頭,江雲聲又問:“那你愁眉不展作什麽?”


    她認真的說道:“我在思考,我是因一己私欲故意看一個不算壞人的人倒黴,還是去提醒他以使得他避開這個他不該倒的黴。”


    她這段話說的繞口,江雲聲聽完卻聳聳肩道:“一己私欲,不算壞人,不該倒黴,你這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陸在望歪著頭,“是嗎?”


    江雲聲問:“提醒他,你有何損失?”


    陸在望答:“尚無。”


    江雲聲:“不提醒呢?”


    陸在望:“倘若真出變故,我會有一丟丟。”她掐著小拇指給他比了比,“約莫這麽一丟愧疚。”


    江雲聲看著她沒說話,陸在望亦沉默了會,歎道:“好吧。”


    她心道,全當是她日行一善,積德積福,施舍一把趙珩!


    江雲聲又把萬興搖醒,在萬興滿麵痛楚之中把他拎出了暗房,陸在望道:“我先去王府,你帶著他隨後,候在王府外,記著別叫人瞧見。”


    江雲聲便去找了輛牛車來,依舊將萬興塞住嘴捆好,扔到後麵找些雜物蓋著,駕著牛車在王府外圍打轉。


    陸在望正正衣裳,揣著撿來的王府令,正氣凜然的提步邁進王府。


    成王府的門房此番倒是識出她的身份,並未阻攔。陸在望此番真有正經事來求見,差人帶路的底氣都足些。她思量著見了趙珩胸板得挺的直些,再不卑不亢的奉上那塊王府令,將來龍去脈條分縷析的給他說清。


    趙珩定然會覺得她是頗有能耐的人。


    才進了趙珩所在的院子,在遊廊上便看見玉川公主笑盈盈的從書房出來。


    玉川一見陸在望來便站在廊下等著,天氣漸漸轉涼,她身上是淺粉的綢緞披風,愈發襯得嬌俏,她頗和氣的道:“陸小侯爺。”


    陸在望行禮道:“見過公主殿下。”


    玉川問道:“小侯爺來見大哥的嗎?”


    陸在望點頭,玉川又笑:“我今日恰好有事,小侯爺來的正好,不然我還要打發人去問呢!”


    陸在望忙道:“公主請問。”


    玉川說道:“今日我叫侍女出去買些尋常的市井吃食來,可她回來卻說,近日外頭新興起一家點心鋪,許多人都要早早的去鋪前候著,否則還不易買上呢。說來有趣,這家鋪子還是借了大哥的名頭,說是他極愛吃的,才惹人皆想嚐嚐。可我的侍女聽得不清楚,我便來問大哥,那家鋪子在何處,我也要差人去買。”


    玉川微微靠近了些,“大哥卻說他並不知道,大概是外麵人總愛以訛傳訛。可他卻叫我來問你,我想著也是,小侯爺熟知京城大街小巷,總該知道是城中哪家鋪子?”


    陸在望:“……知道那麽一點。”


    不是說流言何所畏懼,那他倒沒事瞎打聽什麽!


    玉川頗有興致:“是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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