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公主道:“哥哥,你找了那作者那麽久,那個小官說,書店薑老板是王虎女作者,你就要娶人家,剛剛趙方清親口說了,王虎女作者不姓薑,你又說你不是非她不娶,哥哥,你怎麽回事?你要娶回去的可是我們契丹的王後,我們契丹的王後,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當的!”


    刑部尚書道:“既然王虎女是禁書,連原稿都被銷毀了,怎麽現在還能流傳於京城?莫不是這作者又重出江湖了?皇上,契丹王既心悅王虎女作者,咱們便去書店找一找,書店老板肯定是從作者手上拿到的原稿……”


    “不對!”


    四公主原本一直安靜如雞,此刻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外祖父王大人,頓時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良妃眼神如刀,皮笑肉不笑道:“嫻兒,怎麽了?”


    四公主吞了吞口水,道:“沒什麽,我隻是覺得,禁書流傳於京城,未必是作者重出江湖,也可能是哪個讀者收藏了這本書的完本,兩年後賣給了書店老板。”


    嘉嬪道:“王虎女是禁書,誰有那個膽子收藏禁書啊?哈哈哈,要我說,也可能是哪個讀者在銷毀禁書時,偷偷背下來,或者抄了下來,兩年後風頭過了,再賣給京城書店。”


    刑部尚書道:“四公主與嘉嬪娘娘都說得有理,是臣想當然了。”


    娜娜公主道:“按你們說的,王虎女兩年前就被禁了,難道大寧朝禁書時,連作者都不會查出來嗎?趙方清,你是刑部侍郎,你應該知道王虎女的作者是誰吧?”


    趙方清抿了抿唇,沉默地看向頂頭上司刑部尚書。


    良妃在桌麵下揪緊了衣袖,懇求地看著父親刑部尚書。


    皇上居高臨下,神色淡然如水,也看著刑部尚書王大人。


    娜娜公主目光灼灼。


    契丹王眼中也隱隱透出期待。


    顯然他還是很想娶王虎女作者為妻的。


    刑部尚書額上滲出汗珠,一片寂靜中,我瞥見二皇子湊到五公主耳邊,說了些什麽。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王虎女作者是誰!”


    五公主稚嫩的童聲響起。


    皇上道:“良妃!”


    良妃趕緊捂住五公主的嘴,道:“皇上恕罪,是臣妾沒看住五公主,請皇上恕罪。”


    娜娜公主急道:“王虎女作者是誰?”


    五公主年紀小,良妃也不敢捂嘴捂得太緊,五公主堅強地發聲道:“唔……是一個已經出嫁的大家閨秀!”


    良妃鬆開了手。


    五公主道:“我聽四姐姐說過,王虎女作者是京城一個大家閨秀,父皇為了她的清譽,就沒追查下去,現在她已經出嫁了。”


    良妃道:“你這孩子,讀書寫字不用功,記這些奇聞軼事倒是記得牢,兩年前你才多大,就知道王虎女了?”


    五公主道:“我當然知道啦,王虎女就是一個會打老虎的女孩子,她好厲害呀,父皇上次秋獵,也打到了一隻大老虎,好大好大的一隻大老虎。”


    刑部尚書掏出絲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才道:“是呀,娜娜公主有所不知,在我大寧朝,女子寫禁書,是一件極其羞恥的事情,若是貧苦人家的女子,迫於生計,也就罷了,偏偏當時有嫌疑的幾位女子,個個都是有身份的大家閨秀,有幾位甚至已經嫁做人婦,要是被查出來寫禁書這種事,她這輩子就毀了啊,臣實在不忍,便秉明了皇上,不再追查作者,隻是銷毀了所有的書。”


    四公主坐在良妃身側,被良妃死死拽住手,垂眸咬著唇,不再多言。


    刑部尚書語氣有些誇張,擴大了事情的嚴重性,娜娜公主被唬住了,愣了愣,顯然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道:“不過就寫本書而已,又不是什麽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麽就會毀了她一輩子?”


    四公主道:“在我大寧朝,女子寫禁書,雖不傷天害理,但卻傷風敗俗,越是身份高貴的女子,就越是如此。”


    良妃道:“是啊,貴族女子寫禁書,雖不算傷天害理,卻也是極其羞恥,極其傷風敗俗的事情。”


    皇上道:“好了,良妃,別再說了。”


    娜娜公主道:“所以那位王虎女作者,是再也沒有寫過書了嗎?”


    良妃唇角敷衍地勾了勾,道:“那是自然,就算她寫了,也會被家裏人銷毀啊。”


    四公主的臉色愈發不好看了。


    契丹王道:“好了,娜娜,你想說的也說了,快過來吧。”


    娜娜公主情緒低落地入座,叫了聲“哥哥”,便沉默下來。


    契丹王道:“娜娜,我知道你是好意,有些事情,我回去再慢慢告訴你,好嗎?”


    娜娜公主道:“好的,哥哥。”


    接下來的時間裏,娜娜公主和四公主再沒說話,我和馮靜儀這一會兒功夫,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眼下楊才人和娜娜公主都消停了,我們也累得不想說話。


    契丹王倒是照常與皇上談笑風生,兩人還敲定了和親人選,正是他們先前所說的那位薑姓女子。


    不過在場諸人,娜娜公主是最了解契丹王心思,也最在乎契丹王心情的,娜娜公主如此表現,那麽契丹王的笑容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便不得而知了。


    想想也是,人家一個契丹王,從落魄混血王子做到一國之王,哪怕國弱,也算是個英雄人物。他奔著娶公主來的,一場意外,少年怦然心動,才決定不顧身份,娶自己傾心的平民女子,結果到最後,娶到的卻是個自己不喜歡的平民女子,而且還得封她為王後,帶回契丹,日日相對。


    換我我也委屈。


    第41章 薑老板的相好


    因宴會的氣氛太過詭異,淑貴妃喚來了歌舞助興,借著絲竹管弦之聲的掩蓋,我道:“你說這位和親契丹的薑姓女子,不會是薑老板吧?”


    馮靜儀道:“肯定是啊,你沒聽剛才娜娜公主說,書店薑老板,京城開書店的能有幾個薑姓女子?”


    我道:“可是契丹王說,他跟那女子於書法上頗有話題,薑老板的書法……”


    馮靜儀道:“那不過是契丹王的托辭而已,方才娜娜公主不是說了嘛,契丹王一直在找王虎女作者,最後聽了一個小官的話,才找到了薑老板,王虎女這種書,滿是驚世駭俗之語,可不是普通女子能寫的出來的,薑老板不顧世俗偏見,女扮男裝,經商多年,還有膽子將生意做進後宮,隻有她這種人,才能寫得出王虎女這種書。”


    我點點頭,道:“王虎女跟薑老板的氣質的確很搭。”


    馮靜儀道:“而且王虎女一本兩年前就被禁了的書,就是因為薑老板想賺錢,再次印刷售賣,才流傳於京城,惹得契丹王不娶公主娶作者,薑老板惹出來的風波,便由她來平息,薑老板隻要不想死,就一定得極力配合騙過契丹王,加上她是書店老板,了解王虎女的內涵,扮王虎女作者不容易露出破綻,就算不小心露了馬腳,契丹王能喜歡上驚世駭俗的王虎女作者,就也可能喜歡上驚世駭俗的薑老板,到時契丹王娶的還是自己喜歡的女子……這麽陰的招,這麽天衣無縫的思路,這大坑套小坑的狡詐做派,隻可能是一個人整出來的。”


    能獲得馮靜儀如此之高的評價,自然隻有刑部侍郎趙方清一人了。


    我道:“我不了解趙方清的行事作風,但他剛剛幫了你,你要誇他聰明就好好地誇,不要這麽九曲十八彎的。”


    馮靜儀嗤笑一聲,道:“我誇他?”便不再說話了。


    宴席結束後,眾人散去,我和馮靜儀一同回到青藻宮,三皇子與二公主久未見麵,這會兒正在一起聊天。


    順子在青藻宮門前修剪花枝,遠遠地見了我們,便迎上來,笑道:“容嬪娘娘還是第一次參加千秋萬壽宴呢,兩位主子玩得可好?”


    言罷,他借著燭火看清了我們倆的表情,忙收斂了神色,道:“喲,兩位主子怎麽臉色都這麽差?發生什麽事了?”


    我道:“別提了,不是什麽好事兒,三皇子在二公主那兒,你讓孔樂備好冰塊和浴桶,三皇子一回來就讓他沐浴安寢,不必來擷芳殿請安了。”


    順子道:“是,奴才知道了,隻是三皇子回來後,恐怕還是會去擷芳殿找您。”


    “那就讓他來吧。”


    我轉頭對馮靜儀道:“遊芳殿這會兒想必很熱,去擷芳殿坐會兒吧。”


    馮靜儀道:“也好。”便與我進了擷芳殿內殿,小蘭則去遊芳殿撒涼水放冰塊。


    阿柳端來了冰鎮的果茶,還順手關了內殿的門窗,隻留了一扇小窗,正對著一叢竹子,若有人經過,便會有樹葉簌簌的聲音。


    許是我心中憂愁,情緒流露於表麵,馮靜儀喝了口冰果茶,突然道:“你也不必擔心了,契丹王和皇上都已經敲定了讓薑老板去和親,娜娜公主和四公主也消停了,楊才人在千秋萬壽宴鬧了一通,恐怕要失寵,接下來應該不會再出什麽幺蛾子了。”


    我道:“可是按薑老板的性子,她真的會願意和親契丹嗎?”


    馮靜儀道:“不願意也得願意,薑老板是個惜命的人。”


    我道:“四公主消停我相信,娜娜公主要徹底消停下來,怕是有點難,她現在一心覺得你是王虎女作者,萬一淑貴妃和楊才人一慫恿,她直接替契丹王跟皇上求娶你怎麽辦?”


    馮靜儀道:“那我就隻能自己選個能留全屍有美感的死法了,唉,當初我被我爹逼著害了四皇子,淑貴妃為子報仇,實屬人之常情,這也是我一時貪財,不慎留下了把柄,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行了行了,別想了,我這個事兒主都不擔心,你愁眉苦臉的做什麽?早點睡吧,我回去了。”


    馮靜儀走後,阿柳剛準備好洗澡水,三皇子就來了,我左右已經出了汗,便任由三皇子膩歪地貼著我,道:“我不是跟順子說了,讓你早些休息,不用來請安嗎?”


    三皇子道:“陳娘娘,你今天是不是不高興?”


    我道:“是有點不高興,但不是因為你。”


    三皇子憂鬱道:“我沒能幫上你的忙,如果我能再長大一點就好了。”


    我笑道:“你才多大,就想著要幫我的忙了?這不是你該想的事,你明天不是還要去見皇上嗎?早些回去休息吧。”


    三皇子道:“是。”


    第二天一早,三皇子便去了金龍宮參加群英宴。


    這是我朝千秋節的傳統,每年千秋萬壽宴第二天,便是群英宴,匯聚天下才子大家於皇城,與諸皇子共同暢談辯論,宴會要持續一整天,宴上無歌舞樂伎,隻有美酒珍饈,檀香清茶,和少數添茶磨墨的宮人。


    這是皇上籠絡賢才的場合,契丹王自然不會出席,我擔心著馮靜儀的事,下棋也心不在焉,到現在已經輸了馮靜儀六七局了。


    馮靜儀丟下棋子,道:“不下了,不下了,太沒意思了,你今天怎麽回事?是擔心我馬上就會死,存心讓著我嗎?”


    我道:“那你就想太多了,就算這是你的斷頭棋,我也不會故意讓著你的。”


    馮靜儀道:“那就重來一局,你要是還輸了,就把你那盆兔兒葉給我。”


    馮靜儀所說的兔兒葉,是我最近修剪好的一盆盆栽,特意修剪成了兔子形狀,準備送給三皇子玩的,馮靜儀已眼饞許久了。


    我道:“你想得美,小孩子的東西都要搶。”


    許是老天爺也不想讓馮靜儀得到那盆兔兒葉,我竟破天荒的贏了一局,此後又是連連輸。


    馮靜儀道:“你這棋運倒很是刁鑽啊。”


    我們倆正下得起勁,突然阿柳領著寶兒進來了,我和馮靜儀得了寶兒不少茶方子,看見她便覺得高興,笑眯眯招呼道:“寶兒?你怎麽來了?阿柳,賜坐。”


    寶兒道:“謝容嬪娘娘,謝馮小主。”便在凳子上坐下了。


    馮靜儀道:“是嘉嬪讓你來的吧,什麽事?”


    寶兒道:“奴婢近日研究出了一種新的茶,嘉嬪娘娘差我將茶方子送來,給二位主子嚐嚐。”言罷,手在袖中摸索著,卻並不掏出方子,隻是左右看看。


    我使了個眼色,阿柳立刻遣散了周圍的宮人,關上了門,小蘭和順子站在門外守著。


    我道:“說吧。”


    寶兒道:“嘉嬪娘娘得到消息,皇上準備派京城書店薑老板去契丹和親,嘉嬪娘娘知道馮靜儀愛看書,也愛抄書,特意送來一個錦囊,讓馮靜儀能有個心理準備,您看完,心裏有了數,便將錦囊和紙團燒掉吧。”


    馮靜儀接過寶兒遞來的錦囊,道:“替我多謝嘉嬪,方清這事,是我不謹慎了,嘉嬪想必也受了不小的驚嚇,你替我向她賠個不是。”


    寶兒道:“是,奴婢一定將話帶到,馮小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絕境逢生的。”


    馮靜儀笑道:“呸,什麽絕境,你這是盼我好呢還是咒我呢?用不著絕境,我這麽有福的人,一定能活得好好的。”


    寶兒也笑了,圓圓的臉頰現出兩條溝,道:“是,您是有福之人,容嬪娘娘也是有福之人,三皇子又聰明,主子們一定都能長命百歲。”


    馮靜儀道:“這還差不多,好了,快回去吧,再晚些太陽就更毒辣了。”


    寶兒道:“是,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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