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裏的人動了動。


    艾薇絲大笑起來:“為了一個女人,放棄生養自己的親生母親,這種事也就隻有你燕季年做得出來了是不是?”


    燕季年的目光靜靜地落在麻袋上。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幼年時候的快樂時光,這些快樂在八歲那一年按下了暫停鍵,後麵的人生,全是痛苦。


    在十歲那一年,渾身裹著紗布回到燕家,卻,並沒有想象中的歡迎和擁抱,因為燕家多了一個孩子。


    他渾身是燒傷站在那裏,一個嬰兒在搖籃裏大哭。


    他的親生母親,選擇了那個嬰兒。


    他被放棄了。


    從此以後,人生更加痛苦,一步步沉淪,一步步走進黑暗。


    被放棄的滋味,也該讓老太太體會一下。


    如此,她老人家才能明白,為何他會變成了今天這樣。


    他緩聲開口:“我救朱妮。”


    艾薇絲的瞳仁猛地瞠大。


    很好!


    這個男人果然愛朱妮!


    為了朱妮這個賤人,竟然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顧了。


    她抬起手,槍口指向黑色的麻袋:“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砰!”


    一顆子彈飛出去,打中了人形麻袋。


    剛剛還有些動靜的麻袋,瞬間一動不動。


    “死了。哈哈哈死了!”艾薇絲大笑起來,“季連,我幫你報仇了,哈哈哈,你的大仇我幫你報了!接下來,我要為自己報仇了!要不是朱妮勾搭你,你怎麽會私下算計我,今天,我必須殺了這個賤人!”


    她手中的槍,指向朱妮的腦袋。


    燕季年根本就沒聽到艾薇絲在說什麽。


    他的雙眼無神的看向黑色麻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死了……真的死了嗎?


    這二十多年來,他思念最多的人,就是媽媽。


    給予了他生命的媽媽,給予他快樂童年的媽媽,同時,也拋棄了他的媽媽……愛是什麽,恨又是什麽……


    若不是太渴望母愛,又怎麽會滿心的怨恨呢?


    這麽多年來,他堅持活到現在,就是想親口問問媽媽,如果此時此刻,他和燕肆年同時遇到危險,媽媽會選誰……


    他希望自己是被選擇的那一個。


    可是,再也沒機會了。媽媽死了。


    因為他放棄了她。


    所以她死了。


    “媽……”


    他喃喃張口,痛苦喊出聲來。


    “燕季年!!”艾薇絲咆哮出聲,“我說,我要殺了朱妮!”


    她緩緩扣下扳機。


    燕季年的大腦已經成了一團漿糊,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林清月已經從麻袋裏探出了一隻手,她迅速觀察周邊的環境,艾薇絲已經陷入癲狂,十幾個保鏢中,四個守在門口,四個守在窗口,還有四個盯著燕季年,艾薇絲身邊隻有兩個保鏢……


    林清月在心底迅速計劃著,先撂倒這倆保鏢,然後再以最快的速度鎖住艾薇絲的脖子,這場麵就算是控製住了……


    就在她準備動作之時。


    她的耳朵敏銳的捕捉到空氣在流動,然後,她看到一粒子彈從正門口射進來。


    一切像是慢動作。


    她看到那子彈打中了艾薇絲的手腕。


    “啊……!!”


    艾薇絲發出一聲慘叫。


    “誰,誰偷襲!!”


    她看向門口,黑色的大門外,走來一個頎長的身影。


    正是燕肆年。


    他手中拿著一把槍,抬手就是砰砰兩發子彈出去,他麵前兩個保鏢直接倒地。


    關津帶著燕家數十個保鏢衝進來,將整個倉庫包圍了。


    第420章 放下仇恨的枷鎖


    艾薇絲手腕中槍,鮮血如注。


    大局已定,她再無還手之力,她另一隻手迅速的撿起槍,對著自己的腦門直接開槍。


    砰地一聲,她睜著眼倒在地上,猩紅的血從她太陽穴不斷湧出來。


    燕季年像是猛然驚醒了一樣。


    他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艾薇絲。


    看向沒有動靜的麻袋。


    最後,目光落在了朱妮身上。


    他站起身,走過去,彎腰將朱妮抱了起來。


    他橫抱著朱妮,一步一步朝倉庫外走去。


    他在燕肆年麵前停下來,張了張唇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化為無言。


    他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離開之後,林清月才從麻袋裏出來。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艾薇絲,歎了一口氣:“這麽能折騰的人,怎麽就自殺了……”


    不過轉念想想也是,艾薇絲一生沒遇到過任何挫折,她落在燕家手上,要麽被燕家人審問折磨,要麽被送進監獄,這兩樣後果,她都無法承受,驕傲的人,怎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跌落低穀呢?


    燕肆年快速走來:“你沒事吧?”


    他早就收到了阿清的消息,這才帶人過來圍捕。


    好在來的足夠及時,不然朱妮這條命可能會保不住。


    他左看右看,詢問道,“老太太人呢,你安排人送走了嗎?”


    林清月指了指那邊辦公室的門:“伯母暈厥沒有意識,我讓她老人家睡在裏麵的床上。”


    燕肆年點頭,快步走進去。


    推開門,床上卻空蕩蕩。


    林清月心口一沉:“難不成,艾薇絲還有後招?”


    她抬眼看向窗外,看到一個蹣跚的身影走在雜草叢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她緩聲道:“伯母追著燕季年過去了,我們也去看看什麽情況吧。”


    燕季年以為老太太死了,那一瞬間流露出來的情感,其實挺讓她動容。


    或許,經過這件事,燕季年和燕家能和好吧。


    都是苦命人,亦是一家人,何必鬧個你死我活呢?


    燕老夫人雖然暈厥了,但是一直有淺層的意識存在,躺在裏麵的床上,能聽到外麵的動靜。


    當聽到兒子兩個人都不救的時候,她的眼淚撲簌簌往下落,一個心中無情無愛的人,到底是靠什麽活到了今天?


    當聽到季年選擇救朱妮時,她老人家反倒鬆了一口氣。


    願意救朱妮,就說明季年還有愛人的能力,這是一個人活著最大的精神力。


    隻是,她老人家擔心阿月……是阿月那孩子代替她綁在麻袋裏……


    燕老夫人數次掙紮著要醒來,眼皮子卻仿佛有千斤重,怎麽都睜不開。


    直到——


    一聲槍響過後。


    她聽到了一聲媽媽。是季年喊的一聲媽媽。


    燕老夫人瞬間淚如雨下,她想到了二十多年前,季年才七八歲的時候,可愛活潑的季年,善良單純的季年,每天放學回來,就圍繞著她「媽媽、媽媽」叫個不停,時隔這麽多年,又聽到啦……


    行走在雜草叢中間,燕老夫人的腦海裏反倒全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前麵,燕季年抱著朱妮,不知走到了何處。


    一臉是血的朱妮悠悠醒來,她驚恐的抓住燕季年的衣領,失控問道:“燕老夫人呢,你怎麽能放棄救你的母親,季連,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後悔嗎,會後悔嗎?”燕季年看著無盡的蒼穹,喃喃自語,“她死了,死在了我麵前……曾經那麽恨她,那麽恨燕家,希望毀掉燕家所有一切……可是親眼看著她死了之後,心好像都空了一大塊……朱妮,你說我這是怎麽了?”


    朱妮的聲音顫抖著:“因為你並不想讓老夫人真的死去……你回燕家,不是為了報仇,你隻是想靠近自己的家,想靠近溫暖而已……”


    “不!我就是為了報仇才回來的!”燕季年失控吼道,“她死了!我最恨的人已經死了!接下來輪到燕肆年了!他搶走了屬於我的人生!我要殺了他!”


    “不……不可以……”朱妮哀求道,“老夫人已經死了,要是燕肆年也死了,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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