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一下便叫她問笑了。


    “沈四小姐,有一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畫皮難畫骨, 這個時候了, 難道還要與我說什麽你才是真的耀王妃這種話麽?”


    在沈梨的襯托下, 沈念筱那張假臉越發顯得僵硬怪異。


    她張了張嘴, 卻好像一下失了聲, 下意識看向了從剛剛沈梨出現起便一言未發的“菀姝”,好像是寄希望於她能說點什麽。


    平王一定會保她的,沈念筱在心裏不住的對自己說,她是未來的平王妃,整個京都都知道她要與平王結親的,她出事,平王的麵子也不好看!


    然而,此刻她卻隻看到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和突然而來的變故。


    隻見“菀姝”飛快對著空中撒了一包藥粉,趁著這一瞬奪窗而出。


    沈梨最先反應過來,立刻吩咐:“竹六去追!”


    因不知藥粉的成分,幾個宮中護衛立刻將所有門窗打開,太子妃將小胖墩護在懷裏,自己也掩住口鼻,準備讓護衛護著幾人退出風箏館。


    沈梨卻搖了搖頭:“嫻姐姐帶均兒先去馬車上吧,這裏有我,給我留幾個護衛看著她便是。”


    末了她又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那個粉包,朝太子妃笑笑:“這隻是普通的麵粉,沒事的。”


    太子妃剛剛確實沒想到那個丫鬟模樣的人會突然有這麽個動作,現在心下還驚疑不定,但最終她還是相信沈梨,點了點頭:“你務必小心些。”


    “好。”沈梨應下。


    風箏館的動靜這麽大,外頭已經圍了好些看熱鬧的人,有人眼睛尖,忍不住與旁人悄聲道:“怎麽回事,我瞧這裏麵怎麽有兩個耀王妃?”


    “誰知道呢!你看這侍衛,明顯是宮中的人,我剛剛就在裏頭,那太子妃和皇長孫也在裏頭呢!看,人出來了!”


    待太子妃一行人離開後,館門又重新被關上,隔絕了街上所有喧囂的話語。


    沈念筱在“菀姝”拋下她越窗而逃後便已經渾身癱軟,跪坐到了地上。


    看著沈梨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麵前,然後提著裙子小心斯文的蹲下,一雙清冷的眼直直地望著她。


    沈念筱心裏一顫,控製不住的往後縮了縮:“你,你要幹嗎!”


    沈梨看著這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蹙著眉,忍著心裏的不適冷淡道:“不是我要幹什麽,而是沈四你要幹什麽?給皇長孫下毒意圖謀害,按律當斬!”


    “什、什麽下毒!我沒有!那隻是讓他昏睡過去的藥粉!”沈念筱震驚地看著沈梨,下意識道。


    沈梨冷笑一聲:“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天真好騙,為了當個王妃,連腦子都不要了是麽?”


    說完沈梨似是不想再看沈念筱那張假臉,一向清清冷冷的她眼裏第一次出現了點厭惡的神色。


    懶得與沈念筱再多說什麽,沈梨起身準備離開去一旁坐著等陸陵天來處理後續。


    誰知沈念筱這時卻大笑起來,突然惡狠狠的朝著她的背影道:“你說這個是毒jsg藥,那你們所有沾上的人都別想逃脫!不管是太子妃、皇長孫、還是你!你們都會給我陪葬!而如果不是……如果你們什麽事都沒有!你們就不能因此判我的罪!我沒有謀害皇長孫!哈哈哈哈哈哈……”


    沈梨的腳步一頓,斜斜的睨了地上的沈念筱一眼,突然扔了一個東西到她麵前。


    然後她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留下一句話後便坐到了一邊,不再搭理呆滯在當場的沈念筱。


    “這包藥粉,早就被我換過了,你好好看看,這才是你在南城街本應該拿到的那包。”


    早前得知沈念筱先去了南城街後沈梨便也馬不停蹄地過去了。


    平王謹慎,估計是怕沈念筱帶著毒藥進耀王府會緊張露了餡,直到今天行動之時才讓人將藥粉放在了一個指定位置讓沈念筱去拿。


    沈梨裝作沈念筱去拿了藥,暗中觀察著的人見她將要拿走便以為一切順利,回去複命了,而沈梨稍後替換了一包麵粉放過去,在看著沈念筱拿走後,遠遠地跟著到了風箏館。


    就這一下,將人抓個正著。


    -


    在陸陵天來之前,沈梨沒有再問沈念筱任何問題。


    因為她現在問了也沒用,盡管沈念筱想對皇長孫不利是大家都親眼看到的事,但是沈念筱背後是平王,皇上的親兒子。


    即便沈念筱將一切都指向平王。但事關皇家,若事後沈念筱再改口,說是沈梨故意誘導,事情便會適得其反。


    但凡涉及皇家,隻有大理寺可以審理調查,連京都府都不行。


    所以沈念筱必須被送去大理寺。


    沈梨在等陸陵天來,她知道她過來風箏館時,陸陵天也一定得到了消息。


    果然,沒過多久,風箏館的門又一次被推開,陸陵天走了進來。


    他一眼便看到了靜靜坐在一旁的沈梨,心下鬆了口氣,快步走過去將人一把摟進懷裏抱緊了,低聲道:“過來了為什沒有早告訴我,我很擔心。”


    擔心了一路。


    他原本以為沈梨隻是回京侯著以防萬一,誰知道她剛到京裏就有了動作,他都是在從大將軍府出來之後才得到的消息。


    她去了南城街,之後又馬不停蹄的拐向了千禧街。


    盡管她身邊跟著暗衛,陸陵天還是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畢竟沈念筱身邊還跟了陸倡浩的人,他太怕會出什麽意外了,趕來的路上甚至心跳快起來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本來他是打算讓沈梨在莊子裏好好待著,他自己解決了這頭再去接她的。


    結果現在反而是小姑娘比他都快了一步。


    沈梨被他抱在懷裏,也抬手環上了他的背,感受到男人緊繃的背脊,她知道他是在緊張自己。


    輕輕拍了拍陸陵天的背,沈梨小小的軟聲道:“對不起,讓長雲哥哥擔心啦,我也很小心的,你看,什麽事都沒有。”


    陸陵天默默的抱了小姑娘一會,片刻後才將人放開,摸了摸她的頭後便準備去看看不遠處一臉萬念俱灰的沈念筱。


    誰知他才剛剛起身,看著沈念筱的一個宮中護衛突然大聲道:“王爺!她暈過去了!”


    沈梨和陸陵天同時心裏一驚,一起走了過去。


    隻見沈念筱抱著頭暈倒在地,麵色慘白,連嘴唇也一下變得毫無血色。


    陸陵天第一時間上去扣住她的脈,稍稍探了一下後便冷聲問:“剛剛發生了什麽。”


    那名護衛連忙道:“剛剛她突然捂住腦袋倒在了地上,好像頭痛欲裂,然後下一瞬便暈了過去,隻一息的事。”


    陸陵天聽後抿緊了唇,當下便吩咐:“離開將人送去大理寺,順便請一個太醫過去。”


    護衛應聲,很快就將沈念筱被抬走了。


    沈梨微微蹙著眉,忍不住問:“王爺,她這是……怎麽了,中毒?”


    “不是,”陸陵天搖頭,“她的脈相我沒探出任何問題,但看她暈過去的樣子又不似作假,不知道陸倡浩在她身上用了什麽手段。”


    沈梨挽著他手臂的手不禁收緊了一些:“難道會要她的命麽?”


    陸陵天道:“應該不會,那樣反而會給大理寺進一步往後查的機會,平王要的是將一切推給沈念筱,事情到她為止。”


    所以其實從一開始,陸倡浩就沒有打算要娶她。


    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個幌子,沈念筱按照他的吩咐做事,成了,這件事能推到沈梨的頭上從而連累陸陵天,但沈念筱知道的太多了,陸倡浩怎麽還會讓她活?


    他有的是辦法讓一個閨中小姐突然病重離世。


    而若是事情敗露,那一切都將由沈念筱承擔,陸陵天甚至能預料,若大理寺去搜查永昌侯府,一定會找到很多證據指向沈念筱,一切都是她的謀劃。


    而她這麽做的目的,無外乎是對飛上枝頭的庶姐嫉恨在心,想將她置於死地。


    不管這看起來多麽荒誕離譜,隻要證據在,大理寺就要結案。


    前提是,沈念筱無法再指控什麽。


    又要她活著,又不能讓她泄漏任何,以平王的性子,早在做安排時,這便已經是計劃中可能會用上的一環了。


    果然,在將沈念筱送入大理寺的第二天,陸陵天親自去了一趟大理寺,得到的消息便是,沈念筱癡了。


    她成了一個什麽也聽不懂,什麽也不會說的癡兒。


    大理寺廖寺丞將事情與陸陵天說後,歎了口氣:“如今審問定問不出什麽了,我們隻能直接派人去永昌侯府搜府。”


    雖然已經猜到可能搜不出什麽,但陸陵天還是拍了拍廖寺丞的肩道:“辛苦了,若是有何線索證據勞煩廖大人方便的話可以告知一二。”


    廖寺丞笑:“這是當然,畢竟王爺和王妃也算是此事相關之人,到時免不了要問王爺和王妃幾句話,王爺莫怪。”


    這是大理寺查案的常規流程,但因為陸陵天和沈梨在此事中的關係微妙,他們不能向大理寺直接說出對平王的猜測。


    除非有證據支持他們的說法,不然此舉將被視為對皇族的誣陷與造謠,加之陸陵天也是皇室身份,且與太子親近,或會有黨爭之嫌。


    不過這一次雖然不算一舉揪到陸倡浩的把柄,但也不算全無收獲。


    扮作“菀姝”的那個丫鬟被竹六生擒了,雖然嘴硬,沒法交到大理寺去審,但由他的暗衛來審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而從昨天去大理寺的那位太醫那陸陵天也得知,陸倡浩在沈念筱身上應當是下的蠱。


    好巧不巧,這位太醫對蠱有些興趣,私底下研究了一二,這才叫他看了出來。


    而在京都,南郡擅蠱,這已不是什麽秘密。


    陸陵天當即便去了東宮將此事告知陸懷信。


    彼時沈梨也正在東宮陪著小胖墩玩,昨日讓他見著了那麽一處戲,她擔心小胖墩被嚇到那便不好了。


    在東宮的後花園裏,沈梨看著不遠處陸靈均舉著新的風箏跑來跑去不亦樂乎的模樣,心裏還是有些歉意。


    她看著太子妃道:“對不起啊嫻姐姐,這次讓均兒也跟著涉險了,我與王爺最初都沒想到他們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均兒身上。”


    不知該說陸倡浩是膽大包天還是對自己的計劃太過自信,整個皇宮上下這麽一個寶貝疙瘩他都能算計上。


    原本沈梨隻以為沈念筱要冒充她去做些壞她名聲的事,連累的陸陵天也丟臉遭殃,又或者是想要借用她的身份探得什麽機密。


    直到沈念筱給東宮遞了邀貼。


    “我看到帖子便知他們想要做的可能不止那些,”太子妃笑了一下,“殿下當時便於我說了,他們的目標可能是均兒,當時我若不應下,怕是會打草驚蛇。”


    所以她自然也就做好了萬全的法子順水推舟。


    說完太子妃又看向在遠處撒歡的兒子,臉上的笑終於帶上一點無奈:“均兒是殿下的長子,殿下即使身份名正言順,東宮的位置也坐的不容易,日後均兒也是要走上這條路的。”


    沈梨聽著太子妃的話,好像也能理解她心裏那種矛盾。


    她知道均兒總會要麵對風雨,所以這一次沒有選擇將他護在宮裏,畢竟明年他四歲就到了要去開蒙的年紀。


    隻是身為母親,太子妃也會想自己的孩子能一直無憂無慮,天真快樂的長大便好了。


    沈梨挽著太子妃的手,笑著拍拍她:“均兒有福氣,以後肯定會一帆風順的。”


    她們兩人在這處說著話,東宮的書房裏,陸陵天也將剛剛從太醫那得知的消息都與陸懷信說了。


    末了,他突然道:“既明,雖然現在陸倡浩到底還有什麽後手我們尚未摸清,但我這邊的想法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都由你,親自與皇伯父細說。”


    “沈四拿到的那包藥粉我已經驗過了,慢、性、毒藥,他針對均兒無非是要以此來威脅你,均兒若是出事,你便會亂了方寸,若是辦的差事出了什麽紕漏,日後皇伯父必將失信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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