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雙鳳聽出他的意思,攔著道:“所以有那麽一句話——無巧不成書嘛,不過富貴爺爺,您還是多慮了,我都跟那些公差們說了,這件事兒跟吉祥無關,他自己走路還不靈便呢,殺人?別人不來殺他已經是造化。”


    老富貴搖頭:“二姑娘,你忘了他身上的那些疤痕嗎?有幾道可都是致命傷,我也算是在生死邊緣走了兩次的人,可也不曾如他一樣……又是這樣年紀輕輕,難以想象他都經曆了什麽,想想便叫人覺著可怕。”


    言雙鳳心裏發虛,麵上還是笑的自在:“我知道,誰叫他現在把過去的事兒都忘了呢,回頭我會再旁敲側擊問問他想不想的起來。不過,有傷也並不意味著他是歹人,萬一是被些歹人折磨所致呢?”


    老富貴默然:“二姑娘,人不可貌相,你可別給他蒙蔽了才好。”


    言雙鳳嗤地笑了:“你怎麽跟爺爺一樣,總擔心這有的沒的,可知隻有我去蒙別人的份兒,能蒙我的人可還沒出生呢。”


    搖搖擺擺地來至南院,正看到李嫂子退了出來,手中提這個食盒,看見言雙鳳來了忙止步。


    言雙鳳問:“送了什麽?”


    李嫂道:“按照二姑娘的吩咐,沒缺了補湯,藥也是按時的。這小爺雖不挑揀,但這數日我看他飲食口味,是偏清淡的,尤其不太喜歡吃肉,所以在湯水上格外用心些。”


    言雙鳳笑道:“難為你心細。”


    李嫂道:“我也是從虎子那兒才知道,原來虎子爹能回來,多虧了二姑娘跟吉祥小爺,不管為了誰,我自然都得上心。對了,小虎子在裏頭纏磨人,我把他叫出來。”


    言雙鳳道:“不用,我也沒要緊事兒。”


    見李嫂去了,言雙鳳邁步進了門,隱約就聽見裏間是小虎子脆生生地問:“你猜它叫什麽?”


    “汪”地一聲狗叫,然後是吉祥道:“難猜。”


    “哈哈,”小虎子得意地笑,“這麽容易都猜不到,你看它的毛兒是黑黑的,所以叫小黑。”


    說話間又指著另一隻:“它呢?”


    被指著的黃犬歪著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趙襄敏。


    趙襄敏道:“它既然是個黃毛,那麽必然是叫小黃?”


    “哈哈哈,”小虎子的笑聲格外猖狂:“錯了錯了,它叫旺財。因為它的毛兒是黃澄澄的像是金子,跑起來的時候亮閃閃,像是招財進寶的架勢。”


    趙襄敏長眉一揚:“我知道,這必定是你們二姑娘起的名字?”


    小虎子斂笑,詫異地問:“這次你怎麽猜中了?”


    趙襄敏笑而不言。


    ——富貴,如意,平安,吉祥,現在又是個旺財,想想就知道是誰的風格。


    可很快,趙襄敏蹙了蹙眉,原來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排行興許還在旺財之下,畢竟是後進門的。


    正在這時,旺財跟小黑不約而同地回頭,旺財搖頭擺尾地向前跑去,原來是兩隻狗子先發現了言雙鳳進門。


    小虎子人雖小,卻很機靈,他還惦記趙襄敏說“吃喜糖”的事,看到言雙鳳一個人來了,他便喚著兩隻狗子跑了。


    言雙鳳進了門,自顧自地在桌邊坐下,慢條斯理地:“這兩日我忙得很,沒得空來看望,你的臉色卻是好多了,這次沒回來錯吧?”


    趙襄敏走到她的身側,卻仍是站著:“你今日是特意來看望我,還是為別的。”


    言雙鳳清清嗓子:“都有。”


    趙襄敏道:“方才小虎子說,有北鎮的公差上門,是為這件事?”


    “不錯,”言雙鳳有些意外,索性道:“你先前住過的福來客棧出了人命案子,差人們是來問究竟的。本想見你,給我擋下了。”


    “為何不叫他們見我。”


    言雙鳳欲言又止:“他們是按照慣例,詢問那日住店的所有人,怕的是凶手混跡其中,你的腿腳都不靈便,自然不可能是疑凶了。”


    趙襄敏望著她:“原來二姑娘是憐恤我。”


    “也不算,我相信不是你,不願他們白費時間罷了,”言雙鳳揉了揉手上那個不值錢的鬆石戒指,似真似假地笑問:“吉祥,不是你幹的吧?”


    對上她盈盈帶笑的杏眼,趙襄敏淡淡道:“是我幹的。”


    那瞬間,言雙鳳臉上的笑意迅速僵住,她有些汗毛倒豎:“你說什麽?”


    四目相對,趙襄敏終於一笑:“怎麽前一會兒還說相信不是我,這會兒又不能信了?我玩笑的罷了。”


    言雙鳳死死地看了他半晌,有那麽瞬間,從趙襄敏的臉色神情以及口吻上,她毫無預兆地就信了那句“是我幹的”。


    想生氣,可又覺著不該在這上麵生無謂的氣,言雙鳳皺眉:“這些話,你可不能跟別人說。官府一時找不到人,又是年底,交不了差自然難辦,若再聽了你這兩句,順勢把你捉了去頂缸,可怎麽說?”


    趙襄敏溫聲道:“我明白,不會給二姑娘惹麻煩的。”


    言雙鳳很受用他這樣溫順的腔調,氣稍平:“算你懂事。總之你給我乖乖地,等你養好了身子,幫著看管乘風……你可願意?”


    趙襄敏道:“你叫我做什麽都行。”


    “說的我要把你當牛做馬一樣,”言雙鳳越發受用,笑看他:“又不用你那樣兒,隻是我想著,等開了春兒,莊子裏有兩匹母馬,也好配了,你覺著乘風能行嗎?”


    趙襄敏問:“配什麽?”


    言雙鳳嘶了聲,扭頭看他:“還能配什麽?乘風是公馬,能跟母馬配什麽?”


    “哦,”趙襄敏唇角扯動:“原來你先前想要乘風,圖的便是這個?”


    言雙鳳翹著二郎腿,纖足輕輕地一晃:“不然我圖它什麽?”


    她突然想起不能把意圖說的這般直白,於是道:“你還沒說乘風能不能行呢?”她心裏惦記著當初萬馬山莊的王莊主說的話,而且乘風的性子確實凶悍,萬一配不成種,反而傷了莊子裏的馬兒,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趙襄敏盯著她在麵前翹起的蓮足,繡鞋的前端向上微微翹起,如同小荷菡萏,他慢悠悠地:“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馬兒。”


    言雙鳳很上心,微微傾身靠近了些:“你是乘風的主人,怎會不知?難道它從來沒有配過?”


    她身上沁甜的暖香隨之襲來,這不由讓趙襄敏想起自己這兩日不住地做的那個夢。


    言雙鳳見他沉默,自以為他記不得了,便暗打算盤:“若一次沒用過就更好了!身強力壯養精蓄銳的……定比那些配了不知道多少次、精力耗損外強中幹的更頂用。”


    就算是萬馬山莊的驚雷,因總要跟些母馬配,未免有些精力衰竭,未必就能一次功成。


    若是乘風是個雛兒,一遭兒沒配過的,那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言雙鳳想的高興,覺著自己果真撿了天大的便宜。


    趙襄敏深呼吸:“你在說什麽?”


    言雙鳳尚未回神,笑盈盈地問:“什麽?”定睛看時,卻見他眼波閃爍,眼角微紅,長指扣在膝上,不知何故似用了力。


    她一愣之下,隱約反應過來,回想自己剛才說的話,也有些臉紅。於是訕訕地起身道:“沒、沒什麽,等你身子好全了再說吧。”


    “我已經好了,”趙襄敏低低地,張手探出將她攔住:“我怎麽覺著你方才不是說馬兒。”


    “我、我當然是說……”言雙鳳一緊張,後腰磕在桌沿上,動彈不得。


    趙襄敏抬頭,無端地咬了咬下唇:“養精蓄銳,一次也沒用過……娘子是在調戲我麽?”


    言雙鳳又驚又覺窒息,臉上陡然熱漲:“渾小子,少胡說!”


    她轉身要從另一側走開,不料趙襄敏雙手合包,將她困住其中。


    言雙鳳隻得向後傾身,壓低聲音斥責:“別鬧,信不信把你攆出去?”


    趙襄敏緩緩地將那股幽香沉入肺腑,並不怕:“好啊,又不是沒攆過。”


    言雙鳳失語,感覺他越逼越近:“你是有恃無恐了?若還攆出去,我可不會再找回來。”


    “無妨,我會自己回來,”趙襄敏雙手一摟,如貪戀般將臉埋在那柔軟馨香的胸腹間:“乘風認我,我認你。”


    第22章 一更


    自從又將乘風帶回山莊後, 言雙鳳特意囑咐老富貴等人,讓他們不必特意把乘風關在馬廄裏,隻叫它自由走動。


    那日乘風回莊子, 雖是從前門入,但它果然竟溜溜達達自個兒回了後院,連老富貴也嘖嘖稱奇。


    言雙鳳知道後,越發讚歎,又聽了趙襄敏所言,便信乘風的靈性,知道它不至於就拋下主人自己跑了,且也不至於就胡鬧, 所以索性“散養”。


    真個兒如言雙鳳所料, 乘風雖可如人一般在莊子裏活動,但極少鬧事,一則是因為山莊的人都不敢招惹它, 而它也像是並沒把“人”看在眼裏,有時候撞見人,也隻目不斜視地昂首走開,自有一股“目無下塵”似的高傲氣度。


    老富貴起初還頗有疑慮,過了兩三日,就也放心了。


    不過,老富貴其實也懂言雙鳳的意思, 她之所以放開乘風,也是為讓乘風跟莊子裏的那些小母馬多相處相處, 以便於春季時候的配種, 畢竟留乘風在莊子裏, 這才是最大的所圖。


    但讓老富貴再度驚奇的是, 乘風雖也去其他馬兒的馬廄看過,但它的反應就仿佛見著人一樣,仍是那副高傲不屑一顧的樣子,就仿佛沒有母馬能夠入它的眼,就算有母馬主動示好,湊過來親昵,它也把脖子一甩,昂首挺胸嗒嗒嗒地走開了,大有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之態。


    老富貴看在眼裏,急在心上,隻能暗中安慰自己:畢竟時節不對,等到開了春兒,到了馬兒的發青季,一切自然會好轉的。


    山莊中唯一能招惹到乘風的,是跟著小虎子整日亂竄的那兩隻狗兒,乘風跟小黑和旺財似乎很不對付,一看到那兩隻狗子出現,便瞪大了銅鈴似的眼盯著看,鼻孔裏還止不住地噴氣,若是那兩隻狗子沒眼色地再叫兩聲,乘風便會撒開四蹄去追兩隻,像是打鬧,又像是真個兒要踹死它們。


    每當這時侯,山莊便格外的雞飛狗跳,兩隻狗子在前一邊汪汪大叫一邊狂奔,乘風則在後麵穿巷過門的追逐,時常驚的小平安扔了掃帚,李嫂子扔了食盒。


    為這個,老富貴特意叮囑小虎子,叫他不許把狗子往馬廄這邊兒領,免得惹事兒。


    臘月,北鎮有年關大集,言雙鳳突然動了念,想要進城逛一逛。


    她自從回了龍城,便一直都在莊子裏,極少外出,那回僅有的進北鎮,也是為了找趙襄敏回山莊。


    周婆子跟李嫂覺著她是該出門透透氣兒了,去大集上看看熱鬧,散散心總是好的。


    隻有老富貴私底下覺著有點兒不對頭,畢竟前些日子,言雙鳳已經吩咐過了,叫他把年下要用的年貨等物盡數置買的十有八/九,事先也並沒聽說她要出門散心,怎麽突然就要去大集。


    周婆子正在收攏曬的香菇等幹貨,聽他嘀嘀咕咕,便笑道:“你這老東西,總是操沒用的心思。這個我是知道的。你別的東西物件雖然置辦的妥當,但到了年下,老爺子跟二姑娘的新衣還沒著落呢,前天我聽二姑娘跟如意念叨過這件兒,這回進城,必是為這個。”


    老富貴一想:“怪不得,若叫我置買老爺子的衣帽,我還能勉強,可是女人家的東西我就不能了。”


    周婆子道:“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沒必須要買的東西,二姑娘也是該出去走動走動了,和離又不是犯了天條,總在莊子裏不出門,我都替她憋屈。”


    老富貴轉頭看著老伴兒,片刻後道:“你最近去南院,可看見什麽了沒有?”


    周婆子聽他問的古怪,不解地說道:“你說吉祥?他自然好多了呢,你不是知道的麽?昨兒還跟二姑娘去看胭脂了,都不用人扶了。”


    老富貴皺緊眉頭:“我就是覺著,姑奶奶跟吉祥太親近了。”


    周婆子笑道:“就知道你要說這個,都是小年輕,男未婚女未嫁,要是有情有意,我看不出什麽不妥當。”


    老富貴嗬斥:“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你懂什麽!”


    周婆子不跟他理論,自顧自說道:“我別的不懂,可是我知道自打吉祥在這莊子裏,二姑娘比先前開心開懷的多了,難道你不覺著?”


    老富貴嘟嘟囔囔:“就怕現在高興,以後……唉,誰知道!看個人的造化吧!”


    其實周婆子也隻猜中了一半兒,言雙鳳到北鎮趕集,還為了另外一件事。


    置買了些年貨等物,叫老富貴驅車前往任醒大夫的住所。


    原來自打客棧把趙襄敏帶回山莊後,任醒便再也沒去過莊子,老富貴打聽說任大夫身子微恙,言雙鳳心裏惦記著要去探望,卻一再耽擱,如今借著這個時機,正好給他送點年貨加探看。


    雖說言雙鳳跟任醒交情不錯,但任醒家裏,她卻還是頭一次來,老富貴一路打聽著來到住所,遠遠地卻見門口停著一輛頗為氣派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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