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雙鳳意外之餘,無言以對,如意又認真說道:“我先前還不太信服周大娘的話,現在卻想,還是老人家有見識。”


    “你又說什麽?”言雙鳳問。


    如意道:“周大娘說了,讓吉祥做個上門女婿是極好的,我那時想,吉祥是生得好,可惜一窮二白的,未必配得上娘子,可如今人家一出手,就給咱們莊子弄來了那麽多錢……先前這男人娶媳婦,需要女方帶嫁妝,如今我想,今日從萬馬山莊弄回來的銀子,倒也可以算是吉祥的嫁妝了,娘子,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言雙鳳隻覺聞所未聞,聽到最後,卻也忍不住笑了:“你說的很對。”


    兩人正走著,迎麵見有人打著燈籠,如意定睛:“是富貴爺爺!”


    言雙鳳詫異,先前老富貴喝醉了回房了,怎麽又出來了呢,兩下相見,老富貴道:“姑奶奶是要去巡視馬廄?我也正想去,祠堂那邊我才看過了,專門叫人守著,不至於有事。”


    言雙鳳問:“您不是去歇著了麽?”


    老富貴笑道:“先前倒了會兒,放心不下,到底得出來看一看。”


    其實老富貴並沒有就真的喝醉,隻不過他是故意的離席,避開一些嫌疑,讓言雙鳳自在而已。


    言雙鳳也看了出來,感歎:“富貴爺爺到底是最穩妥的。”當下一並前往後院,卻見那五十匹馬安置的很妥當,草料跟水都足足的。老富貴又一一點算過,並無差錯。


    兩個人望著馬廄裏竄動的馬頭,各自心情異樣,老富貴忍不住道:“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姑奶奶,這些馬兒,真都是咱們的了?”


    言雙鳳道:“怎麽不真?”


    如意忙忙地插嘴:“是吉祥給咱們弄回來的,還能有假?”


    老富貴長歎了聲,也想起一件事:“先前去萬馬山莊,我還想著該怎麽跟戴掌櫃的開口挑幾匹好的,生怕他不高興,誰知人家二話沒說,可還幫著我點了幾匹……這份情麵可真是沒得說呢。”


    他說著就看言雙鳳,知道言雙鳳懂他話裏的意思,戴涉不管是什麽身份,人家的情麵,可不是衝著虎嘯山莊的。


    言雙鳳點點頭:“順大哥也跟我說了,三千七百五十兩銀子,戴掌櫃給了三千八百,確實是個體麵人。”


    老富貴道:“先前隻聽說驍行堂的人行事大方,如今才知道果然不凡。”遲疑著,他終於又道:“姑奶奶,那位朱先生留在咱們這裏,怕不隻是為了過年吧?”


    言雙鳳道:“是了,我也正好奇呢,隻還沒問吉祥。”


    老富貴提醒:“得閑還是認真問問吧,若有個什麽,咱們也好提前預備。”


    言雙鳳不由問:“您指的是?”


    老富貴低頭:“吉祥到底是軍中的人,萬一……”


    言雙鳳猜到他的意思,心頭一震寒意掠過,不由抓了抓披風,攏緊了些。


    兩人站了會兒,老富貴道:“外頭冷,姑奶奶還是回去歇著吧,明兒還得早起呢。”


    言雙鳳道:“我去祠堂上上香,您先回吧。”


    於是分頭行事,如意陪著言雙鳳先去祠堂,上了香磕了頭,才又回院。


    兩人本是不必經過南院,言雙鳳卻躊躇道:“你先回去看看爐子如何,再把湯婆子預備上。”


    如意明知故問地:“娘子不跟我一起?”


    言雙鳳裝模作樣道:“我有正經事要問問吉祥,問完了,自然就回去了。”


    如意抿著嘴笑:“那娘子慢慢地問,不著急。”


    南院的門照例是不關的,言雙鳳進內,見屋中亮著燈,窗欞紙上,有一道影子在。


    她看著少年清瘦而俊雅的剪影,忽地有些發怔,無端地覺著這一幕仿佛眼熟。


    心頭一恍的瞬間,言雙鳳想到:“他在這裏住了這麽久,看也看了七八十遍,自然是眼熟的。”


    放輕了腳步,往屋門口走去,正要上台階,又遲疑地停下。


    正自反複,冷不防房門悄無聲地給打開,趙襄敏站在門邊上:“我本來想再等等,又怕你跟上回一樣,自顧自走了。”


    言雙鳳仰頭望著他,竟然失語:“你……”


    趙襄敏探臂拉住她的手腕:“不冷麽?進來說。”


    言雙鳳身不由己,半是被拉拽著進了房中,趙襄敏把門關上,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臉:“這樣冰涼,在外頭很久了?”


    “沒多久,”她趕緊否認,又解釋:“隻是先前去馬廄看馬兒了。”


    趙襄敏道:“說了不叫你親力親為,不是身子不適麽?”


    言雙鳳扭開頭,隨口道:“那可是五十匹馬,我樂得多看看。”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隻說正事。


    她看到桌上放著一封信似的,隻不知是趙襄敏所寫,還是別人給的,便道:“先前我問你,你為何對朱先生很不客氣,你還沒回答我,你不怕得罪他?”


    趙襄敏見她身上似微微發抖,顯然怕冷,便合臂攏住。


    言雙鳳堅決不為美色所誘,忙推開:“幹嗎?好好說話!”


    “你坐著,我自然告訴你,”趙襄敏凝視著她道:“怎麽我稍微動靜,便叫你懷疑我不安好心?”


    言雙鳳默然,在桌邊坐了,又多瞅了那信一眼,卻見信皮上並沒有字跡。


    趙襄敏緩緩在她對麵坐了,會意地說:“這封是定遠將軍的手書。”


    言雙鳳一驚:“是林將軍寫的信?給你的?”


    趙襄敏頷首,眼神是無法測度的幽沉,他看看信,又看向言雙鳳,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似的:“你想不想看看信裏寫什麽?”


    言雙鳳越發震驚:“你說什麽?叫我看?”


    趙襄敏微笑,長指一探,把那封信往她跟前推了推:“你想看就看,不要緊。”


    雖是推一封薄薄書信,卻似一座山似的那樣重。


    言雙鳳幾乎按捺不住,手動了幾下,終於道:“人家是大將軍,舉足輕重赫赫有名的,他的信哪裏是別人能隨意瞧的?何況軍中的信箋多半是傳遞軍情、公文之類,是不許別人亂看的,否則便會擔天大的幹係,難道我連這個都不知道?”


    她沒接信,趙襄敏心中響起一聲喟歎,垂眸道:“擔幹係這些話,是聽誰說的?”


    言雙鳳張了張口,卻沒否認:“還能聽誰,自然是姓方的了,他在兵部供職你也知道,他那書房,像是軍機重地似的,不許人進入,有些書信來往也都謹慎小心,防賊一樣。”


    趙襄敏因猜到才問,隻是沒想言雙鳳真的會回答,他的心裏一時不太是滋味。


    言雙鳳卻低頭望向他麵上:“幹嗎這幅臉色,不喜歡聽我說?”


    趙襄敏道:“隻是不喜歡你說起方守恒而已。”


    “人不大,醋勁不小。”言雙鳳伸出手指在他眉心戳了一下:“我雖不能看這信,可是你若想告訴我是什麽,我也不會捂住耳朵。”


    趙襄敏低笑了聲,卻又慢慢斂了笑意。


    他沒有立刻答複,忖度片刻才道:“你先前說,叫我考狀元,做四品以上的大官,才肯嫁。”


    言雙鳳很愕然:“怎麽這會兒又提?”


    趙襄敏轉頭看她,似笑非笑地:“鳳二,開了春,我興許會升官呢。你喜不喜歡?”


    言雙鳳屏住呼吸,又驚又喜:“升官?真的?多大的官?”她問了幾句,又看那信:“是林將軍在信上給你說的?”


    趙襄敏一點頭:“我說過,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


    言雙鳳竟無法麵對他凝重的眼神:“你……”心噗噗亂跳,她終於想到自己要問什麽:“可還有別的?”


    “本來你不問,我想過幾日再告訴你,可既然你問了,我便不想瞞你。”


    言雙鳳緊張:“什麽?”


    趙襄敏道:“三月左右,我恐怕會進京。”


    言雙鳳隻覺著耳畔嗡地一聲,幾乎坐不住,趕緊穩住身形:“你、進京?是為了升官的事?”她盡量平緩地深吸了一口氣:“什麽時候回來?”


    趙襄敏道:“這正是我想跟你商議的,我若進京,不想把你留在此處,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


    言雙鳳大為意外,驀地站了起來,卻起的太急了,疼的一抽。


    趙襄敏伸手扶住她,又趕忙起身攏住:“小心些。”


    言雙鳳想把他推開,看手卻早已經緊緊握住了他的:“你……你方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趙襄敏道:“我想要你,跟我一起上京。”


    言雙鳳的心亂的像是三四月的牛毛細雨,卻脫口而出:“不,這不可能。”


    趙襄敏對於這個回答,並沒有很覺意外,隻緩緩地:“是因為撇不下山莊,還是因為京城內有故人?”


    “什麽故人,是死人罷了,”言雙鳳顧不得大年下的要忌諱,說了這句,才又道:“當然我也不能離開莊子,我才回多久!而且……”


    “而且怎麽樣。”


    言雙鳳攥住他的手,抬頭。


    兩人四目相對,她道:“我同你之間……是什麽關係呢,冒冒然就要隨你上京,這算什麽?”


    “這個容易,”趙襄敏道:“你願意的話,先定親如何?”


    言雙鳳著實地心動了一下,但她又皺眉:“說了不行。”


    雖似意料之中,趙襄敏卻仍稍稍地有些失望:“鳳二。”他想說兩句什麽,望著她的臉,卻又抿了唇。


    室內沉默,隻有燈花突然爆了一下,顯得格外大聲。


    終於,言雙鳳鬆開他的手道:“我說不行,你這一去,未必回來了是不是?”她先前跟老富貴說話,老富貴就透出這個意思來,她隻當未必,沒想到竟就在眼下了。


    默然,趙襄敏道:“不。”


    言雙鳳正疑惑,隻聽趙襄敏道:“你答不答應都好,在我心裏,你始終都是我的人。”


    重又走近她身旁:“隻要我活著,不管去了哪裏,總是要回來你身邊的。”


    這一句話,百轉千回,有萬萬種的深情在裏麵。


    可是言雙鳳聽著,心裏不知為何竟有些酸酸的有些難受,不等趙襄敏說完,便抬手捂住他的嘴:“大過年的你說些什麽?”


    趙襄敏握住她的手:“心裏的話。”


    言雙鳳隻覺著雙眼潮濕,倉促一笑,將頭轉開。


    趙襄敏卻撫住她的臉,低頭親了一下,看她長睫亂顫,卻並未言語,就又再度吻落。


    說了不在一起睡的,竟還是走不了。


    被趙襄敏抱入,躺在他的臂彎中,言雙鳳又是受用又有點不踏實,心想:“早知道不要讓如意去費心弄湯婆子了……”就是不知那丫頭見不到她回去,會不會傻傻地來找。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身邊的少年,身上不適,卻是眼饞肚不飽,連連咽口水,她仰頭望著趙襄敏:“你那些纏磨人的法子,哪兒學的?”


    趙襄敏顧念她的身子,所以隻是忍著,聽她問便道:“跟你學的。”


    “胡說,”言雙鳳否認,柳眉倒豎,腰肢跟著一扭:“我哪裏教你這些了,少誣賴人。”


    趙襄敏被她觸碰,火花亂動,按捺不住便攬起那一把纖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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