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倒不是想偷聽,可是他們三個就坐在自己帳篷外頭,也沒想過要竊竊私語,她是想不聽也不成啊。本不想管,可是越聽越聽不下去了,隻好輕輕的咳嗽了一下。好在仲道識相,馬上住嘴了,不然真是在羞死了。哪有當著外人這麽吹自己媳婦的,他自己當然不覺得,可是聽在人家的耳朵裏,不是讓外人笑死?


    素兒看仲道老實了,也馬上坐下,不再說話。她也不想回帳篷裏對著冷冷的蔡琰,於是就巴巴的坐在外頭下頭聽,那阿蒙已經吃飽了,他是吃得快,飽得也快,沒事做,看素兒好玩,就順手拿了一截木頭要雕個小馬給她。


    “衛老弟,要不要請少夫人出來坐坐?”劉豹看仲道和蔡堂兄都不說話了,於是給他們挾了菜,找著話題。況且,他也覺得新郎官也太沒用了,媳婦兒咳嗽一聲而已,嚇得連話也不敢說,有些小題大作。


    “不用,她清靜慣了,再說……”仲道臉又紅了。


    “他們還沒正式拜堂,出來與禮不合。”蔡堂兄哈哈一笑,算是替仲道回話了。


    “中原的規矩真是怪,成親就是成親了,還講那麽多做什麽?”劉豹喝道,仲道和蔡堂兄隻有陪笑,跟胡人說不著這個,但氣氛也鬆快下來。


    蔡琰看不談自己了,也就半依著被子看書,晚飯被薰得不行,什麽也吃不下了,就喝了幾口清水。但還是覺得心裏像被什麽堵住了,不太舒服。正煩著,營地外突然一聲呼嘯之聲,嚇得她一下子坐起,她不會倒黴成這樣吧,半夜還有人來截營?


    素兒邊的上小廝一躍而起,轉眼就不見人了,素兒恍然若夢,難以置信,明明剛剛還在身邊說笑的人,就能一轉眼不見?看看對麵的姑爺和大舅爺,他們也在恍神,隻有劉豹若無其事的吃著烤雞腿。


    但很快,素兒就聽到外麵傳來了腳步聲,看來這些人動作倒是快,但這也與她無關,反正她已經打定主意了,絕對不要出去。


    “.#¥%%”阿蒙帶人回來,用他們聽不懂的話對劉豹說道,並帶了三人進來。劉豹看到來人,也忙站了起來,拱手致意,但從表情上看,他也覺得十分驚訝。


    素兒定睛一看,也嚇了一跳,驚呼了一聲,“董少爺!”


    是啊,就是董祀,他還是跟了來,在曹操那兒待了幾天,最終還是沒待住,騎快馬趕回長安,正好看到迎親的車隊出城。他知道見不到的,可是卻不由自主的默默的遠遠的跟在了車隊之後,總想隻送一段,可是越送越遠。


    明知道送得越遠,他就更傷心,可是他還是不忍離去。他沒想到車隊會在樹林停下來,因為是遠遠的跟著,根本就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麽事,於是靜靜的等到天黑,前麵還沒有要動的意思,就害怕起來。想到蔡琰從沒有在野外待過,便想偷偷的進來探營,可是沒想到樹林外圍布了哨,他和兩個隨從一下子就被抓住了,好在有人認出了他,不然,一頓胖揍是免不了的。


    “殿下、八師兄、大哥!”董祀跟從人一一打著招呼。


    現在大家都知道該怎麽麵對了,蔡堂兄聽到董祀一聲‘殿下’給嚇著了,這位是哪家的‘殿下’?劉豹好奇的是怎麽董祀全認識?而最可憐的是仲道了,董祀來幹嘛他心裏很清楚,這邊這位殿下看來董祀也熟得很,此時他的心,才是七上八下,亂成一團。


    “都是熟人?”劉豹馬上笑了起來,讓董祀坐下,素兒決定還是躲開比較好。於是鑽回了帳篷,反正裏麵也聽得見外麵的說話。


    “仲道與董祀都是大伯父座下的得意門生,他們連同其它七子,並稱蔡門九子。”蔡堂兄忙解釋道。


    “哦,難怪董大人和衛兄如此不凡,原來師出名門,剛剛見識過蔡小姐的廚藝,蔡家真是人才陪出。”劉豹忙湊上趣,他也看出仲道和董祀的心結。


    “哪裏,董祀比起八師兄差遠了,殿下怎會與八師兄在一起?”董祀搖搖頭,他也沒想到劉豹會在此處,而且還是一幅行商的打扮。


    董祀與劉豹是在曹操那兒認識的,劉豹之父匈奴於夫羅單於就在曹操那兒,形同禁臠。說起來於夫羅單於也是個倒黴蛋,幾年前他的父親欒提羌渠單於還在匈奴執政,接到還在位的靈帝的指派,集結十萬兵力到大漢來幫忙剿滅黃巾之亂,領兵的就是這位於夫羅。


    結果於夫羅剛出來,匈奴內部就發生了暴亂,叛軍殺死了老單於,又怕於夫羅回去報複,於是直接自選了新的單於,但那位自然得不到漢室的承認。於夫羅自然要向漢室求助,可是漢室當時也是亂成一團了,誰也沒空理會名義上的屬國南匈奴的這筆爛事。所以當時剛剛掌權的董卓根本就不理他,要不是他碰巧救了出城的獻帝,他的日子隻怕就更難過了。


    今年匈奴的局勢又變了,新單於死了,於夫羅終於被漢室任命為了新的單於,可是董卓跟南匈奴鬥爭多年,雖是粗人,卻真是將才,他不顧朝中大文臣的反對,執意不許於夫羅回匈奴執掌朝政,反而任命了一個老王爺來代掌權限。於夫羅單於便隻能空有頭銜,卻無用武之地,於是偷偷的與反對董卓的曹操掛上了勾,一族人都遷到了曹操的駐地。這樣,董祀和劉豹才得以相識。


    “路上偶遇。”劉豹笑了笑,心裏有些不太舒服,這次他出來曹操是不知情的,目前的形勢他比父親看得更清楚,曹操也是漢人,本質上,他和董卓是沒有什麽兩樣的,他不會幫助父親重回匈奴的,一切還得靠他們自己。於是帶著心腹的死士,偷偷出來打探回鄉的路徑。卻不想能遇到董祀,真是晦氣啊!


    蔡堂兄急了,半天也沒說這位是哪家的王爺呢!想想笑道,“祀兒,這位你還沒介紹呢!”


    “對不起!大哥,這位是匈奴於夫羅單於之子,單於世家被賜姓劉,殿下為自己取漢名為豹。”董祀在蔡家日久,與蔡堂兄也是相識的,也習慣的跟著蔡琰他們叫他大哥。


    “失敬、失敬!”蔡堂兄起身向劉豹拱拱手,怎麽說也是一國少主,該有的尊重還是要的。


    “哪裏、哪裏,衛兄,怎麽師兄弟見麵都不說話?”劉豹拍拍邊上發呆的仲道,擺明了不安好心,此時他能做的就是攪亂大家的思緒,讓董祀無暇顧及其它。


    “師弟從哪來?”仲道半天才說道。


    “剛從陳留回來,曹大哥在那兒建了大營,小弟的家鄉正好在那兒,去辦了些私事,正要回京侍奉先生和師娘。”董祀答道。


    “真巧!”仲道失去了剛剛的活躍,笑了笑,就沒話說了。


    “你們師兄弟,師兄成親,你竟然不知道?”劉豹再挑著事。


    “當然知道,隻是董祀俗務纏身,不得空閑,這次匆匆趕回長安亦是想跟先生、師娘道賀,正巧在此地碰到師兄,也不枉董祀一行了。”董祀倒是從容不迫,拍拍手,隨從送上一隻布袋。董祀輕輕的打開,裏麵是一隻新琴,輕輕的撥動琴弦,悅耳的琴聲在略有嘈雜的營地裏更顯突出。


    “真是好琴。”蔡堂兄怎麽說也是家學淵源,不禁讚歎起來。


    仲道呆了一呆,他當然知道是好琴,可是天下名琴他見得多了,這把是哪來的?這幾年他特意留意起好琴來,想送給蔡琰,他當然知道蔡邕是製琴名家,送得當然不能太寒酸,於是尋找上古名琴,雖然也弄到幾把十分名貴的,但總也不太滿意。此時董祀上哪找來的?難不成是先生新做的?


    “謝謝大哥誇獎,小弟不勝惶恐!”董祀笑了笑,雙手奉給仲道,“送於……師兄與二小姐琴瑟合鳴。”


    “你做的?”仲道遲疑了一下,董祀剛剛的態度已經表明了,這琴是他自己做的,此時又來送給自己和蔡琰,真是拒絕不好,不拒絕心情就更差了。


    “蔡門九子,隻怕小弟資質最差,隻不過先生與師娘不棄,至小帶在身邊細心撫育,董祀雖不才,卻也知好歹,知道資質愚魯,於是跟隨師尊學得一門技藝在手,總算是不枉師尊拳拳關愛之心不是。”董祀還舉著那把琴。


    仲道無奈接過,琴尾處刻著‘求凰’的篆書,仲道真是恨不得把琴扔了,可是人家說了,送來賀自己與蔡琰成親的,這兩字也不算失禮,可是心裏那口氣真是咽不下去。


    “師弟真是有心了。”仲道順手把琴放到一邊,幹笑了一下。


    “想必新娘子一定是操琴高手,新娘子,給大家彈上一首如何?”劉豹故意嚷道,反正他也是胡人了,不必管中原的禮節,現在是越亂越好,“這琴上刻著‘求凰’二字,新娘子不如就彈那首《鳳求凰》如何?”


    仲道的臉色更差,而蔡堂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也感覺到不對勁了,《鳳求凰》可是當年登徒子司馬相如情挑文君的曲子,現在演奏這個,不是讓蔡家顏麵全無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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