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蔡家自然早就得到蔡邕被拘的消息,但沒想到蔡邕會這麽快就被處決,而長安的情況會如此急轉而下,讓蔡夫人母女這樣倉惶逃出。慌忙的讓人打掃了蔡邕的祖宅,安排她們住下後,各房的妯娌、媳婦們都趕了過來,蔡琰見過長輩之後,就隱於自己的小院之中了。對於這種八卦的事,她向來就沒有興趣,更何況此次,自己家才是被八卦的對象。


    進城之前,蔡琰想想讓蔡夫人坐上自己的車,讓董祀帶著蔡夫人車裏的財物回董家去,此時在蔡琰心裏,董祀比蔡氏家族更值得信賴一些。


    蔡夫人明白蔡琰的擔憂,她一個沒兒子的寡婦,在家族裏討生活,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若是讓家族知道自己的財物,真的過繼一子給自己,那才得不償失。還不如裝窮,看看情況再說。


    所以當房中擠滿了一雙雙探求的眼神之後,蔡夫人的心就更加冰冷了。沒人關心蔡邕是怎麽死的,他們隻關心,蔡夫人出城之時,帶了什麽東西。


    “什麽?您把長安大宅的財務都分給了下人?”二嬸子幾乎是跳起來說道。


    “她們跟了我們那麽久,回來也不能帶著他們,總得讓他們過下去不是,再說那些東西我們也帶不出來不是。”蔡夫人哀傷的說道。


    “董祀不是帶人去救了嗎?怎麽會一點東西也沒帶出來。”三嬸可不相信。


    “老爺在朝為官,俸祿大部分都是拿回家族的。老爺什麽性子,大家也不是不知道,十幾年來,不過是教書育人,這幾年更是閉門寫書,不問朝政,哪有什麽收入?說出來不怕各位笑話,之前連嫁兩女,陪出去的嫁妝還是我自己當年的嫁妝改的;這次為了搭救老爺,四處打點,把琰兒帶回的那些貴重的首飾、珠寶都送了出去。”蔡夫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抬眼看看房子,搖搖頭,“總算還有個老宅子可以安生立命,不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看這話說的,不是還有家裏嗎?總不能看著嫂子無人奉養不是。”二嬸笑著,眼光流轉,“琰兒是否要跟嫂子一起住?”


    “這是什麽話?她新寡回家投靠,難不成我這個做娘的還趕她出去不成?”蔡夫人馬上板起了臉。


    “看嫂子急的,不過是家裏有家裏的難處,按理說,姑娘嫁了,就是婆家的人了,若是都回娘家寡居,家裏怎麽辦?本就樹大招風,賺錢的人少,吃飯的人多……”蔡二嬸假笑著。


    蔡夫人冷冷的一笑,上次過年回來時,不讓蔡琰進門時,她便已經知道這些人怎麽想了,回來家族生活,一個人就是一個的費用,主子要月錢,四季的衣裳都要按規矩給,再加上還有下人的補貼,所以那時就已經為今天埋下了伏筆。


    “琰兒的從我這兒扣出來就是了,我們琰兒也是心高氣傲的,不會做讓人嫌棄的事兒。”


    “話可不是這麽說,嫂子本該就由家族奉養,這房也要過繼個子嗣來承襲宗兆,您拿體已養琰兒,那麽誰還樂意過來奉養嫂子呢?”三嬸假笑了起來,不管蔡夫人如何說窮了,可是這老家的房子還在,自然要找人出來繼承,而繼承人卻不能是蔡琰。如果蔡夫人真的拿家族分給這房的利益來養女兒,那麽分給養子的就自然少了,沒有利益的事,誰會幹?


    蔡夫人此時算是氣著了,她沒想到回到家族的第一天,就要麵臨這樣的責難,還以為他們會隱忍兩天的。深吸了一口氣,冷笑一下,森然說道,“那分家好了,這宅子是老太爺自己蓋的,跟家族沒有關係吧?這些年,老爺為家裏做了多少事,大家也心知肚明,事情別做得太絕!”


    “嗬嗬,嫂子真是開玩笑了,這怎麽是我們婦人能做得了主的事?不過是妯娌間關切著一起閑扯罷了。嫂子一路辛苦了,還是早點歇著,咱們也就告退了。”二嬸笑著甩著帕子,其它的媳婦們也就馬上都站了起來,一會的工夫走得幹幹淨淨。


    蔡夫人剛剛的強硬一下子就泄了氣,淚如雨下,想當初她隨著老爺回來,哪家不是吹著捧著。現在看自己孤兒寡母的回來,竟然連條活路也不想給了?這是家族該做的事?老爺沒事時,大家都拿家族要團結互助來說事,現在老爺沒了,家族的友愛也就到頭了。


    蔡琰在自己的房裏並沒讓素兒收拾東西,隻是略略的打掃了一下,打開自己必用的一些行李就行了。


    她不用在蔡夫人的房裏就知道那些婦人們想說什麽。前世裏她也出生在沒有兒子的家庭,不過好在那時沒有家族這一說,但父親去世時,爺爺奶奶還在世,於是很明確的跟王老媽說,家裏的老宅沒有你們的份。


    對王老媽來說,老家的房子不算什麽,況且王老爹在世時,為她們鋪好了路,可以很舒服的過完下半輩子。但王老爹可是屍骨未寒啊,婆家人就能說出這麽絕情的話來,讓她傷心不已。


    更何況,老家的房子還是王老爹在部隊時寄錢回來蓋的,憑著王家爺爺奶奶幾輩子的貧農出身,若不是出了個王老爹,他們有什麽?於是這是王老媽心裏永遠的痛,而也在上輩子的蔡琰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所以此時,她懷疑這房子她們能住多久,憑著剛剛堂叔堂兄們看到自己娘倆下車時,隻帶了小小的幾個箱籠就知道既然是倉惶出逃,自然不會帶著大筆的財富,當時臉色便已經有些木然了。派那些女人們來,完全是為了再做一次確定罷了。


    而最讓蔡琰心寒的是,堂叔們竟然連問也沒問,父親身在何處?隻怕是在他們看來,父親既然已經死了,她們又是逃出長安的,屍體自然還在長安,於是連問也懶得問了,這就是所謂的兄弟?上輩子王老爹去世時,好歹二叔他們還來幫了幾天忙,幫著送老頭上了山,掉了幾滴熱淚,全了兄弟的本份,可這一世呢?號稱詩禮傳家的六世祖勳家族,卻是這般涼薄?


    第二天,蔡家幾位長輩來了,分主次坐下,蔡老二想了半天,似乎在考慮如何開口,蔡老三倒是跟他媳婦一個脾氣,看不得老二的假摸假事,向蔡夫人拱了拱手,“聽說嫂子要分家?”


    “這話不是我說的,而是家裏既然不讓我帶著琰兒過活,那便隻能分家,我們娘倆好相依為命。”蔡夫人悠然的反駁道。


    “大嫂,分家這話可不是您能說的,大哥身故,又無子嗣,一切身家本就回歸家族,您由家族供養,沒有說寡婦可以要求分家另過的。”蔡二叔看蔡三先說了,便慢騰騰的解釋道。


    “若是我不答應呢?”蔡夫人冷靜的看著蔡老二。


    “這本就不用大嫂答應的。”蔡老二淡淡的一笑。


    “原來如此,你們既然已經商量好了,還來說什麽?”蔡夫人咬牙問道。


    “兄弟也是怕嫂子亂想,您永遠是家族的一份子,以後就不要說些傷感情的話了。”蔡老二還是帶著溫和的笑意。


    “是啊!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二叔的好意?”蔡夫人冷冷的一笑,“祀兒,你們出來吧!看看你們的師叔是如何欺侮我們這孤兒寡母,要絕咱們娘倆生計的!”


    董祀、羊二、還有連夜趕來的羊大和在吳地的五子餘貫而出,蔡門九子,除了身故的仲道,其它八子全到齊了。


    蔡老二和老三愣了一下,沒想到八子此時會在這裏出現,但短暫的吃驚之後,馬上就強硬起來。


    “這是蔡家的家事,嫂子這般所為何來?”蔡老二也不是省油的燈,蔡邕沒有多少家產,他們都知道得很清楚。其實這幢老宅子也值不了什麽錢,他們要的是體統。哪有寡婦要自立門戶的規矩?若是同意了這房,那其它的族人怎麽處理?就像是養蔡琰能花幾個錢,可是開了先例,以後大家都按此例行事,他還怎麽管理家族的事務?更何況此時,蔡夫人叫來的還都不是蔡家的人,更是與理不容了,所以態度不由得強硬起來。


    “師娘,這是蔡家的事,學生不敢多言。隻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祀兒身受先生、師娘養育大恩,肯請師娘移駕,由學生奉養親恩。”董祀根本就不看蔡家的人,直接跪在了蔡夫人的麵前。


    其它幾子也都跪下了,羊老大白了董祀一眼,“嶽母大人息怒,有女婿在,怎敢勞動師弟奉養?”


    吳地五子如今做官的做官,開館的開館,看衣裳也都光鮮起來,他們可是靠著蔡邕起家的,如今蔡夫人這般的境地,自然也不落人後的要求接蔡夫人回去奉養。


    這讓蔡家的兄弟很是不爽。在蔡老二身後的蔡堂兄可不是傻子,看了一會,輕輕的拉了拉父親的衣角。


    蔡老二不耐煩的扯開,不想聽兒子說什麽,蔡堂兄無奈,隻好自己開口說道:“這是什麽話?伯母仍蔡家家長,怎可由外姓奉養,讓蔡家顏麵何存?”


    蔡老二一聽才明白,若真的讓蔡夫人跟著蔡門九子走了,那麽陳留蔡家的六世的牌子算是砸到底了。


    %%%%%%%%%%%%%%%作者的話,與正文字數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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