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豹倒是真的沒去忙自己的事,專心的在蔡琰的房裏幫她做學匈奴語的卡片。


    兩口子就坐在榻上,劉豹用給蔡琰做的小膝桌上寫,寫好一張就遞給蔡琰一張,並教她念。


    蔡琰本就對字很敏感,看過的就能記得,隻是組合不到一起,匈奴又沒有自己的文字,所以她不是在學習認字,而是要記住這個詞的匈奴音譯。


    而且還有語法問題,就跟英語一樣,每種語言都有自己特定的語言規範。如果不是今天劉豹心情不錯,她要想學清楚,倒還是挺難的。


    “為什麽不推廣漢語?你們的官方文字就是漢字,卻要說匈奴話?”蔡琰有點煩了,雖然知道自己人亂發脾氣,就算官方語言是漢語,她要想和部落的人交流,就一定得說匈奴話。


    劉豹知道她是煩了,也不介意,專心的寫上一個字,遞給她,上麵赫然寫著煩,下麵是漢字的注音,蔡琰歎了一口氣,想想,還是拚命的用匈奴語大喊了好幾聲‘煩’!


    喊夠了,看劉豹,他還在低頭寫字,似乎自己會說匈奴話,比他現在的工作更重要一般。


    “別看了,好好學,過兩天我帶你去騎馬!”劉豹頭也不抬。


    “我這樣騎什麽馬?”


    “我抱你騎。”他不以為然。


    “那有什麽意思,我又不是沒騎過。”蔡琰搖搖頭。


    “比你一個人有意思,我讓你靠著,你指哪我打哪,多好。”他說得理所當然,順便把‘好玩’這個詞寫出來,教給她念。順便把剛剛的話用匈奴語再說一次。


    蔡琰認真的聽完,複述了一次,比剛剛說得好了,劉豹點點頭。


    “還是沒意思,是你自己覺得有意思吧?”這次蔡琰用匈奴語斜視著他。


    “說得不錯!”劉豹用匈奴語誇了她一下,終於抬起頭。上下看看她,低頭小聲的說道,“就我們倆,去山上看老鷹。”


    “老鷹?”


    “嗯,你見過老鷹換喙嗎?”劉豹放下筆,靠在大枕上。


    蔡琰想想,她看過,動物世界裏有,一百五十天的蛻變過程,近呼殘酷,可是這個怎麽跟劉豹說?


    “老鷹長到四十歲時,年老體衰,它飛到高山之上,先撞斷自己的喙;等新的喙長出來了,再拔掉自己的指甲;等指甲長出來,再拔掉自己的羽毛……五月時,在荒絕、寒冷的崖頂突然傳來一聲清亮的長嘯,一隻全新的鷹向著溫暖的大地盤旋而下,再度主宰天空。”他笑笑看著蔡琰,“知道為什麽要帶你去看了嗎?”


    劉豹並不要蔡琰的回答,即便是真的生在草原上的人也不見得能看到這整個的蛻變過程,他也不過看過蒼鷹撞斷自己的喙罷了。那時他還小,跟著父親就在山峰上,看著蒼鷹撞向岩石,一下一下。


    那時的他都不忍相看了,然後聽父親說蒼鷹換喙換羽的故事,告訴他,什麽叫王者,王者首先要做的便是有一顆堅忍之心。現在蔡琰是自己的嫡閼氏,將來她要幫著自己來管理著部落,教導孩子,他希望蔡琰能體會一個王者背後要付出的艱辛。


    “現在快八月了。”蔡琰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蒼鷹是天空的王者,可是誰又能想到,王者背後所要付出的代價。長長的歎息了一聲,低頭看著卡片,好一會兒,“劉豹,你想當漢人嗎?”


    “為什麽這麽說?”劉豹沒想到蔡琰會談到這個,他們不是在說學習匈奴語嗎?


    “王者的心態,誰也不會希望屈居人下。現在大漢內亂,即便如此,南匈奴卻仍舊在漢的挾製之下。外有北匈奴,其實最近我常常在想,我們的孩子將來要做漢人,還是做匈奴人。”蔡琰認真的看著丈夫,他們已然一體,很多事就得想清楚,早做安排了。


    劉豹靜靜的看著妻子,好一會兒,搖搖頭,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在漢生活多年,有時覺得自己也是漢人,我的名字是漢式的,我習慣了漢人的生活方式,包括我更喜歡漢女。我們這一支,其實祖上娶漢女是慣例,所以我身上有多少漢人的血統,我也不太清楚。等到我們的兒子時,血統上,他基本上就是個漢人了。你是漢人,你希望我們怎麽做?”


    “我嫁給匈奴人了,我現在在學匈奴語!”蔡琰笑了一下,“我自然還是漢人,我不喜歡你拿刀砍向漢人的脖子,但是,我也不會允許你和我兒子被漢人欺壓。”


    蔡琰這些日子因為正視了自己的身份,於是很多事都開始思索起來,她不記得蔡文姬的兒子後來的結局。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她不做蔡文姬,她不會離開自己的孩子。那麽,她就得讓劉豹不會受到曹操的威脅,她是理性的女子,在國家與情感之間,男人不會選擇後者,所以她也不會讓劉豹去選,她首先要改變這個格局。


    “北匈奴與南匈奴之爭由來以久,他們不服漢化,崇尚自主與傳統的生活方式。我不知道他們對不對,但會想,他們這樣衝到漢地,搶完了就跑,有意思嗎?我們學習漢朝的文化,定立自己的製度,有了自己的城鎮、商貿,百姓生活越過越好,我覺得這樣也很好。”


    劉豹繼續說下去,他其實也一直很困惑,北匈奴在關外的逐牧草而居的生活方式他並不認同,可是他們的自由卻為他所向往。他崇尚漢家的文化和政治的管理,而又不想失去匈奴的勇猛天性。而他在這兩種文化之中顯得很無力。


    “你覺得你叔叔是個什麽樣的人?”


    “叔叔?”劉豹想了想,搖搖頭,小時候他性情溫和,可是分別了十多年,現在看到的倒是溫和得很,但實際呢?他不太確定,一個王者不可能真的溫和,溫和代表著無能與懦弱。蔡琰此時提及叔叔,是想說什麽?


    “老單於在漢十多年,空頂著一個單於的名分而已。現在南匈奴基本是各部落自治,幾年去王城集結一次,共商國畫事,其實大單於製度形同虛設。將來萬一大漢混戰結束,南匈奴會不會是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你覺得漢朝會讓自己的京城附近,有異族的侵擾?如果我是漢臣,我會想,把南匈奴各部分開,找親漢的首領來分治,再個個擊破。”


    蔡琰依常理推斷著,千年的曆史,這樣的故事不斷的在上演,曹操是個雄才大略的政治家,他隻會比自己做得更加強硬。想想他把劉豹父子困在陳留,那時他都沒有丞相之尊。


    她曾經很認真的研究過董祀給她的地圖,現在南匈奴的大部分地盤屬於陝甘寧一帶,連內蒙都不到,如此分布下去,被漢化是指日可待的。而這些日子,她在劉豹的地盤裏,除了要穿匈奴服,說匈奴語外,她的生活方式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也就是說,這裏實際漢化得很深入了。


    “你怕嗎?”劉豹看著蔡琰,他沒有想到蔡琰會害怕漢人。


    他很清楚蔡琰的性格,上次她救父的計劃,阿蒙後來很詳細的說給他聽過。那時他就知道,這個常年在書房待著的女人不平常,也許她有情緒化的時候,但胸懷絕對不比男人差,不然,他昨晚也不會說,有她在,他就可以放心的出門打天下的話了。


    “不,其實這是選擇問題,如果說看清了形勢,也許就能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什麽。我剛剛問過你了,你想做漢人嗎?如果想,咱們和漢臣打好關係,大單於的夢你也就不要做了,好好的把部落管理好,將來真的有那一天時,一麵漢人要用你來管理族人、一麵他們也不敢小視於你,我們的孩子也能過上較舒服的日子;若不想,也有不想的做法,趁這幾年他們自顧不暇,整合內部、積極練兵、統一南匈奴、向北擴張。”


    “不是向南?”劉豹笑了一下。


    “我說了我是漢人,我不希望你舉起刀砍向我的族人;其二是,異族政權很難在漢立足,畢竟匈奴人少,漢人人多,把這幾個匈奴人撒進大漢的土地上,隻會變成小沙粒,風一吹就能跑掉。那是我的子孫,我可不想真有一天,我的子孫會被寫進史策,結局是一、兩代即永遠的滅絕。”


    劉豹點點頭,這也是他們為何衝入漢地,隻搶金錢與美女的原因。他們知道,他們立足不了,搶錢、搶女人其實也是破壞他們的生產力,讓他們變得積弱,而南匈奴的在夾縫中的日子,也能好過點。蔡琰現在表現得就像是個政治人,理性的分析著自己的狀態,早早的預防著明天可能會發生的問題。這是他最欣賞蔡琰的地方之一,笑了笑,“不管走哪條路,整合內部,積極練兵都是必要的。”


    蔡琰點頭微笑,劉豹是天生的王者,他知道自己要什麽也知道自己能得到什麽。


    “為什麽對我說這些?”劉豹看著蔡琰。


    “我希望我的丈夫是天上的蒼鷹,可是我也不希望我的丈夫把我當作老喙,為了新生而被拋棄。”蔡琰坦然的看著劉豹。(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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