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到以前,陸平可能還會羨慕她的奢侈,但現在的陸平可是見多識廣的鈕鈷祿平平了,畢竟陳妙妙再有錢,也不可能比沈雨澤更有錢了。


    陸平收拾好書包,和陳妙妙道別:“妙妙,新年快樂,咱們明天見!”


    校長不做人,新年三天居然不放假要補課。


    陳妙妙說:“什麽明天見?應該是明年見!”


    “對對對,明年見!”陸平把書包放背上一甩,急匆匆地和她揮手道別。


    陳妙妙看著他眨眼間就消失的背影,低聲碎碎念:“怎麽跑的這麽快?我還想問問他關於沈雨澤的事情呢……”


    被她念叨的陸平在路上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以為自己著涼了,很認真地裹緊了脖子上的圍巾。


    這是一年的最後一天,路上到處都是急著回家的人,車子堵成了一鍋粥。原本從南岸到北岸的公交車隻需要四十分鍾,但今天陸平堵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家。


    家裏人都吃過午飯了,今天安安學校沒課,乖乖待在一樓看書,見哥哥回來了,她從廚房裏端出特地為他留的剩飯,放在微波爐裏叮了幾分鍾,讓哥哥能吃上熱乎的飯菜。


    “安安真懂事。”陸平獎勵妹妹兩塊錢零花錢,匆匆扒了幾口午飯。


    隨便吃了些東西墊肚子後,陸平就要幫爸媽準備過節的東西了。


    雖然前不久剛過了冬祭,但謝年時該守的禮,一點也也不能少。在他們當地,謝年必不可少的就是三牲福禮與魚鯗。


    三牲就是豬、公雞、與鮮魚,講究的人家會買一整隻豬頭,豬嘴巴裏還要叼著豬尾巴,若想從簡,豬頭也可以用一整條肥五花肉代替。陸爸陸媽不擅長做豬頭肉,幹脆每年都用五花肉,這樣儀式結束後,正好可以做成梅幹菜扣肉,一點也不浪費。


    魚鯗指的是晾曬的魚幹,椒江臨海,沿著海岸線有不少漁村和小島,許多人家以打漁為生。一進入秋季,家家戶戶都在屋前房後豎起曬魚網,把新鮮打撈上來的魚從正中拋開,再用白酒和鹽醃漬入味,然後就可以晾在曬網上,等待陽光與海風帶走它們的水分。這樣製成的魚鯗,可以保存好幾個月。吃的時候不需要再加其他調味料,與蔥薑一起上鍋蒸熟,鮮鹹適口,最適合佐酒或者伴粥。


    椒江是一座離不開糯嘰嘰年糕的城市,除了三牲與魚鯗以外,供桌上當然也會有年糕的身影。傳統的謝年鬆糕一般是紅色的,製作時混上紅糖,加上紅棗、桂花和枸杞,切成一個個方塊形狀。陸家的年糕都是自己做的,搗年糕時,安安饞的直流口水,陸平趁著爸媽不注意,掩護她讓她提前偷吃了一塊。


    安安小手捧起鬆糕,嗷嗚一口吃掉一半,鬆糕軟軟的,一碰就duangduang直晃,安安舉起手,催促哥哥:“哥,你也吃呀。”


    陸平沒有客氣,低頭把剩下的鬆糕咬進了嘴裏。


    甜甜的鬆糕又黏又糯,陸平的牙齒都快被粘掉了。


    就在他們兄妹倆蹲在供桌旁邊偷吃東西時,小院外的巷子裏忽然響起了一陣喧鬧聲。


    隔著院門,可以聽到有車子停在了他們家門口,安安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一定是沈哥哥來了!”


    她兩隻黏糊糊的小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後就拉著陸平往外跑。


    小姑娘沒說錯,那陣喧鬧聲確實和沈雨澤有關——但陣仗卻大到出乎了陸平意料。


    陸平原本以為,沈雨澤他們母子倆來家裏做客,隻是多兩幅碗筷的事情,就算加上司機,也不過三個人而已。


    可他沒想到,停在他家門口的除了那輛熟悉的卡宴車,居然還多了兩輛隨行的商務七座車!


    司機下車,殷勤地拉開卡宴一側車門,一道對於陸平來說熟悉無比的身影邁步走出了車子。


    沈雨澤下車來到陸平身邊。不知是不是陸平的錯覺,他覺得今天沈雨澤的氣色不太好,眼底有些陰鬱。但是當陸平認真看去時,那些負麵情緒又消失不見了。


    “平平,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陸平的視線好奇地盤桓在後麵那兩輛車上,問,“怎麽還有兩輛車隨行?”他開了個玩笑,“不會裏麵裝的都是黑超保鏢吧。”


    他們正說著話,後麵那兩輛商務車傳來了動靜。


    隻見第一輛車門滑開,兩名穿著純白色廚師服和幾名學徒打扮的人走下車,開始從車上往下搬東西。張牙舞爪的大龍蝦、和拳頭差不多大的鮑魚、還有一些陸平叫不上名字的食材從他眼前逐一掠過。就算陸平生在海邊,有些東西也有很多是他沒見過、沒吃過的。


    陸平仔細一瞧,隻見那幾名廚師胸口都繡著一道造型獨特的徽標,沒記錯的話……那好像是勇記的標誌??!


    陸平被嚇了一跳,他一手抓著沈雨澤的衣襟,一手指向那幾名忙活的廚師,“為什麽勇記的廚師會在這裏?”


    沈雨澤笑笑:“我總來你們家蹭飯,每次都是你爸媽忙前忙後。前麵幾次先不提,今天來吃年夜飯,我總不能空手來,就想添幾道菜。勇記是你們當地的老牌名店,我本來想讓他們外送過來,又怕送到了菜就涼了,所以幹脆讓廚師上門來做。”


    陸平:“…………”


    幹、脆、讓、廚、師、上、門、來、做。


    有錢人解決問題的方法他真的想象不到.jpg


    陸平甚至不敢問,沈雨澤今晚“添幾道菜”究竟要花多少錢。他怕沈雨澤說出一個天文數字,讓他肝痛。


    門外的動靜驚動了屋裏的陸爸陸媽,他們急匆匆迎出來,看到穿著筆挺廚師服的勇記廚師正在往自家搬海鮮,震驚得都不知要作何反應了。


    陸媽媽:“小沈,你這是做什麽呀,哎呀,你太客氣了!”


    “之前每次來都辛苦陸阿姨下廚,今天也讓您嚐嚐別的廚師的手藝,別那麽累了。”沈雨澤沒給夫妻二人拒絕的機會,抬手指向第二輛隨行的車子,雲淡風輕地問,“我從網上查到,你們謝年是要準備牲畜作為貢品的,對吧?”


    陸平聞言,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買了豬雞魚吧?我們都提前準備好了!”


    沈雨澤搖搖頭,給了司機一個眼色,司機立刻打開後備箱,幾人一同把車內的東西搬了下來。


    ——那是一隻完整的、已經醃製好的、提前綁在鐵架上的白條羊。


    除了預處理過的白條羊以外,還有配套的烤爐、烤網、專用碳等等,沈雨澤介紹:“我想讓你們嚐嚐北方的口味,剛好我家的私廚很擅長做烤全羊,我就讓他提前處理好,帶過來可以直接烤。”


    如果說,剛才陸平看到勇記的廚師時感到一百分的震驚,那現在的他就是震驚到麻木了。天惹,這就是屬於北方人的酒池肉林嗎?沈雨澤要不然幹脆在他家搭個氈房算了!


    沈雨澤這麽大的手筆,當然瞞不過左鄰右舍的眼睛。從三輛車停在陸平家門口開始,就有阿婆阿甲出來看熱鬧了,勇記派出的廚師都身穿統一的製服,製服上還繡著餐廳的徽標,實在顯眼的很。


    剛開始,廚師從車上搬海鮮時,鄰居們還算沉得住氣——他們就住在江邊,海鮮誰家沒吃過啊?再貴的海鮮,也不過是海鮮罷了。


    但當那隻烤全羊從車上搬下來時,整個巷子都沸騰了。


    “陸家是不是發達了?過個年,怎麽置辦這麽多?”


    “不是陸家發達了,是他家平平認識了一個有錢的朋友,時不時就往他家跑,那輛車我都見過好幾次了!”


    “廚子上門做菜而已,誰家紅白宴不請廚子啊,沒那麽稀奇吧。”


    “能放在一起比嗎?勇記吃一頓最低也要好幾千,現在把人家廚子請來家裏做飯,誰知道要花多少錢?”


    “那是烤全羊吧,我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沒見過呢,今年陸家謝年可真是夠豐盛的了!”


    陸爸爸陸媽媽根本沒想到沈雨澤居然會直接搬了一頭羊過來,陸爸爸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小沈,你這也太……”


    沈雨澤沒讓陸爸爸推拒的話說出口,岔開話題問:“對了,這裏可以升明火吧?羊直接在院子裏烤,可以嗎?”


    “啊?可以可以可以。”陸爸爸果然被他帶跑偏了,領著那些廚子進了院門,跑前跑後的把院子裏停的兩輛小吃車挪開,騰出烤全羊的位置來。


    等到陸爸爸反應過來時,烤羊的架子都搭好了!


    就在廚子們忙於生火烤羊時,卡宴車後排另一側的車門打開了。


    先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雙包裹在絲絨長裙裏的長腿,下一秒,一名裹著貂皮大衣的美豔女郎從車裏走了下來,她站直身體,一手撐在車門上,另一隻手抱著那隻眼睛大都驚人的小狗,她仰起下巴打量著這條窄窄的小巷。當她的目光落在陸家頗有曆史感的院門上時,眉頭輕輕一皺,看起來像是很嫌棄這裏。


    她那身格格不入的奢侈打扮和高高在上的神情,瞬間吸引走了街坊四鄰的注意力,和院子裏的烤全羊相比,還是這位身高傲人的女郎更有話題度。


    陸平就聽到隔壁的兩個妯娌在用方言竊竊私語。


    “這個女寧個子好高啊,我看比陸平都高了!”


    “這麽高的個子,你說她是做什麽的?”


    “這還用說,肯定是打籃球的啊。”


    “別亂說了,打籃球的不光要高,還要壯。我覺得她應該是練跳高的,你看她腿這麽長,肯定一跨就跨過去了。”


    “她穿得好少,那件貂都沒有扣子。”


    “練體育的女寧身體好,穿的少。”


    聽懂了妯娌閑話的陸平:“……………………”


    他慶幸,幸虧他們當地方言在北方人耳朵裏聽上去就像天書,要不然鄧虹知道其他人如此猜測她,肯定要爆炸了。


    陸媽媽作為這個家的女主人,第一時間迎上來,和鄧虹打招呼:“您好,你是小沈的媽媽吧,我是平平的媽媽,歡迎你來做客。外麵太冷了,趕快進屋吧。”


    她個子矮,和模特出身的鄧虹差了二十多厘米,她站在鄧虹麵前,不得不抬起頭來看對方。她打扮樸素,羽絨服外套著一條圍裙,腳下踩著棉拖;而鄧虹從頭發絲到腳趾都打扮的閃閃發亮。不論從哪方麵來看,她們兩個人都像是兩個極端,原本這輩子都沒機會相識,但現在卻因為兩個孩子的關係相遇了。


    陸媽媽的態度不卑不亢的,並不因為鄧虹有錢就刻意討好。


    這番平等的態度讓鄧虹多看了她兩眼,鄧虹矜持地點點頭,跟在陸媽媽身後進屋了。隻不過在進屋前,她回眸看了沈雨澤一眼,秀眉輕挑,像是在催促著什麽。


    沈雨澤不著痕跡地挪開了視線。


    眼看鄧虹搖曳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裏,陸平憋了好久的一股氣終於吐了出來。


    他剛才一直擔心鄧虹會中途作妖,沒想到鄧虹除了態度高傲了點,並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舉動。而且,他覺得今天的鄧虹好像沒有之前見她時那麽“瘋”了……


    陸平實在不想在院門外受鄰居們的目光洗禮,他輕輕拽了拽沈雨澤,示意他跟自己趕快進屋。


    沈雨澤:“你等一下,我有東西還沒拿下來。”說著,他回身走向車子,從後座上取出一個東西。


    出乎意料的,那居然是他們之前拚了一半的樂高機關盒,隻不過現在已經完工了。


    陸平不樂意了:“好呀,之前都說好了要和我一起拚的,你怎麽一個人就拚完了?”


    沈雨澤揶揄他:“這不是送給我的禮物嗎?怎麽我拚完了,你倒生氣了?”


    陸平理虧:“那你拿過來做什麽,特意給我炫耀你拚完了?”


    “看你喜歡,所以拚完了送給你。”沈雨澤把樂高機關盒放到陸平懷裏。


    這真是一個“多此一舉”的禮物:陸平選了自己最喜歡的樂高,想和沈雨澤一起拚,沈雨澤拚完了,又特意送回給陸平……這麽折騰的行為,也就隻有膩膩歪歪的“好朋友”才會樂在其中了。


    拚好的機關盒還蠻大的,按一下盒子頂部,王子營救公主的場景就會彈出來,小王子曆盡艱難,走過沼澤、斬斷荊棘,最終來到了城堡麵前。除此之外,這個機關盒下部還有一個隱藏彩蛋,陸平之前在網上看過博主開箱測評:隻要把王子人偶放到指定位置,按壓下去,就會彈出一道小門,門後就是等待營救的公主人偶。可惜,陸平那天隻來得及和沈雨澤完成了場景的搭建,後半段的彩蛋全靠沈雨澤一個人拚裝完成。


    陸平對這個機關盒子愛不釋手,小心地抱著它回到自己的房間。上樓時,安安湊過來,好奇地想要摸摸,陸平對妹妹向來大方,但這次卻吝嗇地舍不得讓她碰。


    “哼,不摸就不摸,我才不稀罕呢。”小囡一甩辮子,給哥哥做了個鬼臉,跑下樓去找沈哥哥玩了。


    陸平把機關盒拿回臥室,放到了自己的書架上。他向來很喜歡這種拚搭積木,書架裏有整整一層都是放它們的,原本,他想把機關盒放在收納其他積木的那一層,但想了想,他抬手把它放在了書架最顯眼的中間層——那裏,有沈雨澤轉送給他的獎杯,還有兩個人的合照。


    陸平想把所有和沈雨澤有關的東西,都單獨收藏。


    他下樓時,發現一樓非常熱鬧。


    是啊,能不熱鬧嘛:除了陸家一家四口和沈雨澤母子倆以外,家裏多了好幾個外人,沈家的私廚在院子裏架起燒烤架,連保姆都跟過來幫忙,勇記的廚子們和學徒則在陸家的廚房忙活,幸虧陸家廚房足夠大,灶眼夠多,要不然真容納不下這麽多廚子同時開工。


    陸爸爸想要過去幫忙,但見到人家工作的井井有條,他實在插不上手,隻能尷尬地轉了一圈,又回到了一樓客廳。


    本來跨年夜這一天是最忙碌的,現在陸爸陸媽一下子閑了下來,都不知道要做什麽了。


    鄧虹披著她那件貂皮大衣,姿態高傲地坐在陸家沙發正中央,仿佛是特地下凡來巡視人間的王母娘娘。她坐下時,脊背挺得筆直,臀部隻沾了沙發一點點的位置,整個人看起來過於端正筆挺,沈雨澤心裏清楚,她這是嫌棄陸家的沙發,不肯靠座呢。


    陸媽媽給鄧虹倒了杯水,想和她話話家常。


    作為家長,最方便開啟話題的就是她們的孩子了。


    陸媽媽:“小沈個子高,第一次見到時我嚇了一跳,比平平高了半個頭呢。”


    鄧虹矜持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陸媽媽:“今天見到你我才發現,原來你個子也這麽高,看來他是遺傳了你的好基因了。你們長得像,都是個子高、皮膚白,五官也漂亮,一看就是親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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