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地方太小,我喘不上氣來,你將衛質子送到二皇子的車架上吧。”


    蘇揚舲說得漫不經心,再加上他臉上確實滲著冷汗,允樂趕緊彎身要攙扶衛南尋,卻被對方一掃將他的手打掉。


    “不必,我自己會走,你引路即可。”


    衛南尋毫無波瀾的從車上下來,蘇揚舲看著那身影在路上雖然走的緩慢,卻很幹脆。


    不知為何,每次看到衛南尋,蘇揚舲總覺得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酸酸的,澀澀的。


    有那麽一刻他差點就想跟對方分享今日在陽輝殿裏發生的事情,麵對這些變故,他多希望能有個人一同分享,當然最後他還是及時趕走了這個瘋狂的想法。


    衛南尋有多恨他,他心裏沒點數嗎?


    那是他筆下的男主啊,是日日夜夜隨著其心境起伏的男主,他體會過他所有的喜怒哀樂,然而此刻,他卻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殘忍。


    蘇揚舲歎了口氣,呆呆地出了神,他收回目光想看其他地方,本也是隨便看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結果這一看,就瞧見後麵不遠處有一輛疾馳的馬車衝著他們這邊飛奔而來。


    然而衛南尋正在緩慢的走在並不熟悉的大街上,他不避也不躲,這可嚇壞了車裏的蘇揚舲。他想也沒多想,趕緊跳下車去,向著衛南尋疾跑起來,但他這副身子是真的不爭氣,還沒跑幾步就呼哧呼哧喘了起來。


    眼見著那沒長眼的馬車越跑越近,他驚地大喊一聲:“快躲!”


    在他喊得同時,卻見有一個破破爛爛的布團子衝衛南尋撲了過去,衛南尋眼睛雖然瞎了,意識卻還很敏感,矯捷的向斜後方一側身,那布團子撲了個空,趴到了大街上。


    正在這時那輛疾馳的馬車也跑到了他們麵前,隻聽到馬兒長嘶一聲,驚險的在那團破布團子前麵停了下來。


    看到衛南尋沒事,蘇揚舲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因為緊張剛才忘記了呼吸,這猛地一呼吸,涼氣嗆進肺裏,便痛苦的咳了起來。


    馬車上跳下一個公子,氣急敗壞的從車夫手裏奪過馬鞭,毫不客氣一腳踹到那團破布團子身上,嘴裏罵著:“小雜種,你亂跑什麽?驚了本少爺的馬車,害的本少爺磕到了頭……”


    說著就揚起手裏的馬鞭,順勢就要抽下去,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去你他媽的……”那公子剛要去罵,手上還掙了幾下,這才抬頭看到衛南尋的臉,一時間後半句生生被噎了回去。


    蘇揚舲怕衛南尋受委屈,趕緊讓允樂去阻攔,自己則忍著身體的難受往事件中心走。


    經過馬車時他餘光掃看了眼桅杆上顯眼的一個寫「汪」字的燈籠,便瞬間知道這個愣頭青是誰了。


    按理說這京城裏的世家公子大多都是家教良好,斷不會在大街上如此無禮,當然也有例外,然而這個例外的人就是有著混世魔王美譽的蘇揚舲。


    但眼前這位這公子,便是與蘇揚舲齊名的京城雙惡之一的汪聞,禮部尚書汪池之子。


    汪聞本來看見衛南尋時,並沒有意識到此人是誰,這不怪他,畢竟他身無官爵自然無緣見到深居簡出的景國質子,隻是迫於此人強大的氣場壓迫力而不敢再說出什麽汙言碎語。


    想來衛南尋容貌俊美,衣著華麗不俗,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但是看清楚容貌之後,他搜尋了自己並不發達的大腦,實在想不起有什麽世家公子是長這個樣子。


    頓時又來了氣勢,惡狠狠的要甩掉衛南尋的手,道:“滾蛋,閑事管到本少爺頭上,我看你是找死……”


    說完反手就要將衛南尋推倒,這時,已經得到蘇揚舲眼神示意的允樂從側後方出現,一腳踹向對方的膝彎處,抬手間就將人按在了地上。


    汪聞身邊的幾個家仆看到主人吃了虧,也趕緊一擁而上,要把允樂拉開。


    但允樂如同石雕一般紋絲未動,眼神犀利的對旁邊動手的家仆厲聲說:“誰再敢上前一步,我便將他這隻臂膀卸掉。”


    允樂自然是認識汪聞的,心道他不過是個禮部尚書之子,竟然敢當街對自家「夫人」口出汙言穢語,說起來話來也沒有客氣。


    “你個沒長眼的狗雜碎是哪冒出來的?要是讓我爹知道你欺負我,馬上抄你的家……”汪聞哪裏受過這等委屈,一邊受製於人一邊還不忘繼續口吐蓮花。


    “哦?樺霧府大門敞開,等汪大人來抄。”蘇揚舲終於推開了一圈圈看熱鬧的人群,走進中心位置,笑吟吟的看著汪聞。


    聽到樺霧府三個字,汪聞忽然停住了叫罵,難以置信的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連笑都很陰森的男人。


    他愣怔了一刻,看看蘇揚舲又扭頭看看衛南尋,才反應過來這次恐怕要栽跟頭了。


    “恐怕你還不知道,這是我樺霧府的男主人,景國衛質子。”蘇揚舲半笑不笑的盯著汪聞,他示意允樂鬆開人,又看似溫和的將人從地上攙扶起來,送到幾個驚恐嚇得丟了魂的家仆手裏,繼續說道:“我家夫人眼睛不好,擋了汪公子的路害的您受了傷,我替他賠罪。”他打量了一下汪聞額頭上那一塊殷紅。


    汪聞回過神,趕緊賠笑道:“不敢不敢,是我家馬車跑得太快了。”他扯著家仆的衣袖,瞪著眼睛大聲喝道:“蠢貨,還不趕緊上車走了。”


    四皇子蘇揚舲的大名他早有耳聞,惹不起他的趕緊躲了,免得給家裏惹火上身。


    說完便帶著手下爬上馬車,飛快的走了。


    蘇揚舲盯著對方馬車消失在長街之上,側頭冷笑對允樂說:“送幾瓶瘀傷藥到汪府。”


    允樂領命隨即馬上吩咐手下去辦,蘇揚舲又道:“送到汪大人手裏,就說我給汪少爺賠不是。”


    允樂點點頭,趕緊叮囑手下幾句打發人去辦。


    蘇揚舲交代完才發現剛才看到的破布團子原來是個小孩,而衛南尋就蹲在那小孩身邊,眼睛裏有一瞬波動,他手指探索摸著地上的小孩。


    “貴人……我髒。”


    小孩大約是腿上受了傷,側躺在地上不能動,但是看到衛南尋手指碰到自己的破爛衣服時,還是下意識的躲了一下,閃避著拒絕。


    他的眼裏濕漉漉的,在沾染灰土的臉上流下兩道渾濁髒兮兮的淚痕。


    第11章


    破布團子(一)


    原來這破布團子是個孩子


    衛南尋手指頓在男孩的臉前,大約停了一會,他收回手指,緩緩站了起來。蘇揚舲看著他眼底的波動慢慢消失,很快衛南尋就神色如常,平淡的毫無波瀾,隻是聲音比平時多了幾份溫和:“我能不能把這孩子帶回府?他受傷了。”


    蘇揚舲低頭看看那個男孩,又抬眸看看衛南尋,他在搜尋關於這個男孩的記憶,沒有很快回答。


    衛南尋眉心一動,又道:“是我唐突了,樺霧府怎能讓一個乞兒踏入……”


    蘇揚舲打斷他的話,伸出手摸了摸男孩染血的褲腿,說道:“質子誤會了,我並非不同意。”他頓了頓,仔細打量這個男孩後轉頭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廝嗎?我看你的衣服雖然破爛,但並非一般乞兒的裝扮。”


    “不是……”那孩子馬上矢口否認道:“這衣服是我撿的,我不是誰家的小廝……”


    蘇揚舲聽得出來這孩子的口音並非京城人,仔細分辨倒有幾分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但剛來這裏不久,蘇揚舲又實在想不出來,他倒並非不願帶這孩子回府,隻是做為一個任性妄為的惡毒皇子,帶一個乞丐回府醫治,會不會人設崩的太厲害?


    在他猶豫思考之際,蘇雲杪也圍了上來,原來他的馬車雖然在前麵,但是一直注意著後麵跟著的蘇揚舲,後來他又聽見了街上的吵鬧聲,便讓綿一往回走跟過來了。


    “四弟,怎麽回事?剛才那是汪府的馬車?可是撞倒人了?”


    蘇雲杪看看蘇揚舲,又看看衛南尋,聽見有人小聲嗯哼才發現地上還躺著一個孩子。


    蘇揚舲看到蘇雲杪頓時有了主意,道:“皇兄,我剛才看到水雲坊忽然想起來昨日紅影托人送信,說學了新的飄裳舞,要跳給我看。但是我這夫人看這個小乞兒可憐,要帶他去醫治,不如……”


    他眸光切切,請求的看著蘇雲杪。


    蘇雲杪愣了一下,噗嗤一聲笑道:“好啦既然如此那我送衛質子和這孩子回樺霧府,可好?”


    哪知蘇揚舲曲了一下鼻子,狀似嫌棄道:“皇兄好人做到底吧,你知道我最討厭髒東西了,這個小孩這麽髒,我怎麽能讓他進樺霧府呢?”


    蘇雲杪寵溺的笑了笑,溫和的道:“那我將這孩子接到我府上,再替你招待衛質子,然後你去看你的歌舞去吧,這樣總行了吧?”


    蘇揚舲感激的點點頭。


    看著綿一將小孩托抱著帶上馬車,衛南尋也跟著蘇雲杪上了馬車之後,他才笑笑自言自語:“不錯不錯,劇情又回去了。”


    原來他在剛才發呆之際終於想起了原書中關於這個小孩的情節。


    其實他在看到衛南尋眼神波動那一瞬間,就猜到他肯定是認識這孩子的,果然沒錯。在原書裏,衛南尋刺死了蘇揚舲之後,趁夜逃出了樺霧府,他一直躲在後巷的個破廟裏,這日他剛好到街上尋找食物趁機打探消息,也遇到汪聞的馬車在長街上疾馳,差點撞到他的時候,也是這個男孩將他撲開。


    然而不同的是原書裏是二皇子剛好經過,救下了落魄避難的衛南尋和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是衛南尋在景國的伴讀書童尹川,他不遠萬裏的從景國跑過來就是為了找到衛南尋,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到了薑國都城,他一直在暗地裏注意著衛南尋。


    一來是怕自己的身份給他增加麻煩,二來他知道衛南尋的高傲性子,就算是如今這般落魄模樣也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


    尤其還是曾經親近的人。


    說起來這尹川可是衛南尋和蘇雲杪感情的紐帶啊,所以剛才蘇揚舲才那般猶豫不決,若是讓自己帶回了樺霧府,這劇情可就又偏了。


    允樂看著一邊發呆還一邊笑著的蘇揚舲,不解的撓撓頭問道:“四皇子,您不是昨日剛拒絕了紅影公子嗎?”


    蘇揚舲清淡的美目輕挑,得意的笑道:“我改變主意了。”


    允樂隻好咽咽口水,不再多言,跟在蘇揚舲身後。


    蘇揚舲走了兩步忽然回頭道:“前麵帶路,水雲坊聽歌去。”


    允樂抬頭看看頭頂的太陽,又縮縮脖子低下頭撇撇嘴,心道:也就您大白天去坊裏聽曲看舞。


    ——


    蘇揚舲百無聊賴的看著那個叫紅影的男人搔首弄姿跳著他不感興趣的舞,腦子早就飄到了二皇子的楓露府。


    一開始,他還在竊竊偷喜想著蘇雲杪對衛南尋關愛有加,溫柔體貼。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當衛南尋與別人「眉來眼去」的樣子出現在他眼前時,他就有點不太舒服。


    雖然他知道衛南尋不可能跟別人眉來眼去。


    但是那種想把人帶回自己府裏的情緒就那樣越來越濃,直到一陣刺鼻的香氣打斷了他,這才發現剛才還在台子上旋轉跳躍的男人,不知何時坐到了他的旁邊。


    說是旁邊倒不如說是懷裏。


    蘇揚舲不愛男風,被人這樣湊的這麽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也沒想就順勢將人推了出去。


    “四皇子,是紅影伺候的不好嗎?”


    紅影委屈巴巴看著他,仿佛下一刻眼裏含的淚就能掉下來似的。


    蘇揚舲喝了口茶壓壓驚,本就寡淡的臉上仿佛更冷了幾分,將剛才還要再撒嬌的紅影嚇得向一旁縮了縮。


    “我隻是不喜歡你身上的香味。”


    紅影頓時掛上一副山雨欲來的表情,大著膽子蹭到蘇揚舲的腿邊,將自己未束發的腦袋輕輕放在對方的腿上,不動聲色的扯了扯胸前衣領。


    蘇揚舲低頭時,便看到那一片雪白,說不出的旖旎。


    不能說不美,但是,比之某人精瘦而又有力的身子,便如雲泥之別。


    曾多少次,蘇揚舲都不願意去想那一夜,那雪白的脖頸上若隱若現的殷紅,那如雨滴般紛紛揚揚落下的親吻,如雪鬆苔草的味道,還有那鼻間噴出的炙熱讓人瘋癲的男人氣息……


    一切的一切都會在他想忘記時,不經意間溜進心裏。


    蘇揚舲盯著自己小臂內側那道已經愈合的傷疤,若不是他狠狠掐進自己的手臂肉裏,會不會他真的躺在了他的身下……


    可是蘇揚舲不是原身,絕不願意用如此卑劣的方法占有別人。


    這一次蘇揚舲沒有推開紅影,他隻是忘記了自己腿上還有個腦袋,猛地站起身,直到聽到哐當一聲,紅影的頭落到地上,疼的齜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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