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她搖搖頭:“阿音,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曾經雖是良家女,但是隻要做過一日妓子,終生都逃不開了。”


    徐洛音頹然地抿唇。


    “好了,不說這個了。”謝閑韻輕瞥她一眼,“方才你臉上紅暈叢生,是想起了誰?”


    就知道逃不過她的火眼金睛,徐洛音想糊弄過去,她卻不好騙。


    幾個回合下來,徐洛音毫無招架之力,隻好坦誠道:“是、是我愛慕的人。”


    謝閑韻聞言馬上丟開了手中的花,坐到了她身邊。


    八卦是姑娘家的天性,哪怕清冷如謝閑韻,眸中也放了光,見她許久不開口,不由得輕聲催促道:“快說呀!”


    徐洛音卻不像方才那般坦誠,輕咬了下唇瓣,不知該不該告訴她。


    謝閑韻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忽然正色道:“我知道了。”


    她心中一驚,又明白謝閑韻在詐她,不由得嗔她一眼。


    謝閑韻輕聲開口:“你喜歡的人是丞相府的大公子沈韶,對不對?”


    徐洛音僵在原地,緊張地看她一眼。


    是她的心思藏得不夠深嗎?謝閑韻都看出來了,那沈韶豈不是也……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微澀。


    可是若是他知曉她的心意,應當會遠離她才是,從今日的表現來看,他似乎並不知情。


    心情隨著諸多猜測一起一伏,徐洛音拍了拍心口的位置,勉強鎮定下來。


    謝閑韻淡聲解釋道:“姑娘家提到喜歡的人會害羞,但是你卻麵帶遲疑,應當是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你又在靈州待過一段時日,想來是見過沈韶,我這才猜了他。”


    她是極為聰明的,能在蛛絲馬跡中剖析出這些並不奇怪。


    徐洛音沒有反駁,低聲道:“閑韻姐姐,此事別告訴我二哥,我不能讓他們知道。”


    她愛上了仇敵之子,注定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不如將此事埋在心底。


    或許再過幾年,這份不能與他人言說的感情便煙消雲散了。


    “我明白的,”謝閑韻握住她的手,“我何嚐不是與你一樣……”


    頓了下,她歎息一聲,轉而說道:“你隨時可以過來找我,若是你二哥問起,我會幫你瞞著。”


    徐洛音微怔:“什麽?”


    “沈韶不是住在對麵嗎?”謝閑韻困惑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


    徐洛音奇怪的是她怎麽知道。


    “這個宅院是你二哥幫他找的。”


    她麵色淡然地開口,徐洛音卻止不住地震驚。


    二哥幫沈韶找宅院?


    她心中升騰起幾分微渺的希望,難道徐沈兩家的關係並沒有那麽差?


    轉瞬謝閑韻便給她潑了盆冷水:“沈韶太忙,出了錢的,你也知道你二哥,最喜歡攢錢,有這種好事,他第一個上。”


    徐洛音掩去眸中失落。


    “你還是心思太淺,”謝閑韻拍拍她的肩,“阿音,你這副患得患失的模樣,遲早會被旁人看出來。”


    她不由得苦笑:“可我一想起他便覺得歡喜。”


    喜歡一個人怎麽可能瞞得住呢?


    就算閉口不言,萬千愛意也會從眼神中流淌出來。


    謝閑韻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若是忍不住,那就趁著還未出嫁多見見他吧。”


    徐洛音也是這樣想的,但是她總不能每日都來仙客巷“拜訪友人”,不然顯得太過刻意了,他遲早會察覺出來。


    不過依照他的性子,就算看出來了也不會多說什麽,隻會慢慢與她疏遠。


    她不想與他疏遠。


    還有什麽地方可以遇見他呢?


    回去的路上,徐洛音一直在思索,卻沒有半分頭緒。


    剛進侯府,綠袖便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氣喘籲籲道:“姑娘,夫人喚您過去。”


    徐洛音心底猛地一沉,難道母親又給她找好了下一位夫婿?


    她連忙去了。


    到了廂房,白氏瞧見她,笑容滿麵道:“這麽晚才回來,今日阿川帶你去哪兒玩了?”


    知道母親隻是隨口一問,徐洛音便隨意說了個地方。


    白氏也沒細問,拉著她坐下,說起正事:“我準備帶你去寺廟住幾日,再求個護身符。不然你總是夢魘,對身子不好,你意下如何?”


    聽到不是新夫婿,徐洛音鬆了口氣,但是她也不太想去寺廟。


    “娘親,我能不去嗎?”她直言道,“我不喜歡那裏。”


    從小她就與寺廟犯衝,去一次便會發熱一次,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白氏便沒強求,摸了摸她的頭發,低歎道:“也好,我去求也是一樣的,順便再為你求個姻緣。我的阿音,情路為何如此坎坷?”


    聽到這話,徐洛音眸中的光便黯淡了幾分,強顏歡笑道:“娘親,女兒本就不想嫁人,女兒想照顧您和爹爹一輩子。”


    “說什麽傻話,”白氏親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娘親隻希望你以後嫁一個對你極好的夫君,若是相貌出眾、家世相配就再好不過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對你好。”


    徐洛音有些出神。


    若徐沈兩家不是宿敵的話,她應該有很大的可能會嫁給沈韶吧。


    母親說的這些,他全都符合,甚至比母親說的更好。


    頓了下,她又暗嘲自己癡心妄想,以沈韶的身份地位,公主都娶得,她不過是個侯府嫡女罷了,免不得要與旁人爭一爭。


    現在倒好,不必爭了,因為她連爭的資格都沒有,隻需要冷眼看著別的姑娘一擁而上便好。


    沈韶以後會娶個什麽樣的姑娘呢?


    燭火蓽撥聲引得她回神,徐洛音不敢再想下去,順著母親的話說下去:“女兒的婚事,全憑娘親做主。”


    “沒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白氏想起崔同煊,不由得歎息一聲,“崔家公子原本是與你極為相配的,可惜……”


    徐洛音沒覺得有什麽可惜的,反倒要謝謝他。


    怕娘親再次傷懷,她忙轉移話題:“他的外室進門了嗎?”


    問這個,也是為了探探母親的口風,她想讓謝閑韻做她的嫂嫂。


    白氏冷笑道:“進門?一個外室,真是癡心妄想,忠寧侯一碗落胎藥便將她打發了,送出了長安。崔同煊倒是情深,居然追了過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徐洛音驚了下,有些害怕。


    若是謝閑韻有孕,二哥拚死也會給她一個名分,可父親母親也不是吃素的,說不定會與忠寧侯的做法一樣。


    依照二哥的心性……也會追出去。


    她攥緊了指尖,怕母親懷疑,將話爛在肚子裏,沒敢再多說半個字。


    次日,徐洛音將母親送上去往寺廟的馬車,準備去找二哥說說此事。


    沒想到二哥恰好去出使到柳州複審案件了,他是大理寺正,這是常有的事,徐洛音隻能等他回來再說。


    又逢父親前去軍營操練,府上一下子便空了,徐洛音可以隨意出行。


    可昨日才偶遇過沈韶,今日再去偶遇便顯得極為刻意,徐洛音低歎一聲,決定和綠袖一起去買些點心。


    綠袖細數林記今日的點心:“馬蹄糕、桂花糕、驢打滾、翠玉豆糕、豌豆黃……姑娘,您想吃什麽?”


    徐洛音沒什麽特別想吃的,隨口道:“挑你喜歡的買吧。”


    綠袖歡呼一聲:“多謝姑娘!”


    林記依然人滿為患,綠袖前去排隊,徐洛音站在一旁等著,不禁想起沈韶回京那日的場景,彎了彎唇角。


    若不是他那番話,她現在已經和崔同煊定親了。


    可是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幫她,在他心中,她是否有一點特殊呢?


    微風輕晃,吹動帷帽下的薄紗,不經意間便能窺見少女羞紅的麵頰。


    等了一會兒,綠袖捧著熱氣騰騰的豌豆黃和綠豆糕過來了。


    徐洛音回神,幫她拿了一個紙袋。


    綠袖歡快道:“多謝姑娘!”


    片刻後她又懊惱:“可惜來的太晚了,沒搶到最後一爐蟹粉酥。”


    蟹粉酥……


    徐洛音眼睫微顫,忽然想起在靈州時,沈韶的小廝念叨過幾句,沈韶喜歡吃蟹粉酥,近幾日又想吃了,可惜靈州的蟹粉酥不夠正宗。


    見她的步伐愈發緩慢,綠袖疑惑地喊了聲姑娘。


    徐洛音回神,狀似隨意地問:“我倒是挺想吃蟹粉酥的,哪家的蟹粉酥最好吃最正宗?”


    綠袖對吃食最有研究,馬上說道:“最正宗的自然是雲隱巷的雲記蟹粉酥,可惜有些遠,若是姑娘想吃,我馬上去買。”


    徐洛音搖搖頭,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裏。


    次日,她隻身一人去了雲隱巷,找了半晌才找到那個名為雲記的點心鋪子。


    沒想到這個鋪子雖小,卻五髒俱全,不僅有蟹粉酥,還有別的點心,甜口多,鹹口的極少。


    徐洛音隨意打量一番,點了一份阿膠桂圓羹,坐在鋪子裏慢慢喝完了。


    鋪子裏有個風鈴,每每有人進門便會發出悅耳的聲響,徐洛音總是忍不住去看。


    可日暮西沉,依然沒等到沈韶的身影。


    她也沒泄氣,一連來了三日,風鈴響了無數次,做點心的雲婆婆都記得她了,不忙的時候還會與她說幾句話,沈韶卻依然沒出現。


    徐洛音開始懷疑是不是找錯了地方,畢竟每個人口味不同,正宗與否全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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