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清筠仍一言不發地搖了搖頭。


    “是夢裏有什麽難過的事嗎?”


    江殊瀾發現他正在慢慢收斂情緒,因為她頸間的清淚沒入衣料後便不再有,他灼熱的氣息也變得越發平穩。


    她心疼地拍了拍臨清筠的脊背,柔聲道:“沒事的,你可以流淚,也可以難過,不用強忍著。”


    “我在這兒。”


    江殊瀾忽然想起,臨清筠還未想起前世記憶時,便曾因為某個噩夢而驚醒過,那時她也是這樣抱著他。


    “是不是夢到了以前的事?”江殊瀾聲音溫婉道。


    就著搖曳的燭光,江殊瀾已經能確認,他們是回到了前世那個小院子裏。


    或者應該說,是到了臨清筠命人在離百花泉不遠的地方搭建的一模一樣的院子裏。


    臨清筠把她帶回了家。


    她方才夢到了很多與前世有關卻不同的事,便猜測臨清筠或許也是。


    臨清筠微微點了點頭,聲音喑啞得幾近破碎:


    “我夢到你又在我懷裏睡著了,不願意醒來,不願意再見我。”


    他緊緊把江殊瀾擁進懷裏,握著江殊瀾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瀾瀾,我好疼。”


    江殊瀾呼吸微滯,瞬間蓄滿水色的眸光晃了晃。


    臨清筠的眼淚重新無聲地流進江殊瀾心底,讓她的心狠狠地揪著,酸酸漲漲的,江殊瀾也忍不住有了淚意。


    明明是他把她抱在懷裏,江殊瀾卻覺得此時的臨清筠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動物,正脆弱而無助地向她汲取著安全感和溫暖,不求傷愈,隻是想尋求一些慰藉。


    江殊瀾知道,他說的是前世她離開那日。


    原來即便後來臨清筠又獨自走過了三十年,那日的記憶對於他來說仍是清晰的夢魘。


    從未淡忘過。


    “都過去了。”江殊瀾強壓著喉間酸澀的哭腔,低聲安慰道。


    “我們回到了這裏,但不會再重走那條無望的路了。”


    他們不需要再數著即將分離的日子生活了。


    “我們不會再失去對方,相信我,好不好?”


    臨清筠聲音沙啞地“嗯”了聲,隨即微微起身,病態而貪婪地嗅著屬於江殊瀾的溫軟氣息。


    江殊瀾側首想看看他,卻很快便被臨清筠順勢用牙齒含著唇.瓣重重吮吻著。


    這個吻並不溫情曖.昧,反而帶著讓江殊瀾無法忽視的,來自臨清筠心底最深處的痛與恨。


    前世她的離開已經成了臨清筠心底的陰影。


    江殊瀾忽然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讓臨清筠從那三十年絕望的失去裏走出來。


    如果不能,他與她之間,又該如何真的往前走。


    得知臨清筠建了這個一模一樣的小院時,江殊瀾滿心期待地想回來。


    可她不清楚若真的讓臨清筠重新置身這個小院,讓他直麵那些眼看著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卻無能為力的記憶,臨清筠會不會在那個陰暗無光的深淵裏越墜越深。


    越來越痛。


    作者有話說:


    後麵還有一章~


    感謝為瀾瀾和小臨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伯利亞二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魚 10瓶;誒 3瓶;


    第八十章


    山下, 宮門外。


    午後的那場瓢潑大雨一直下到深夜。


    久跪在宮門外的百姓很快便有支撐不住的,唯陽公主府的護衛及時將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還有很多百姓撐著傘跪等陛下派人去調查而來的答案,但他們之中其實已經悄悄傳開了一個說法——


    陛下會讓雲月公主的貼身侍女來當替罪羊, 幫雲月公主背下這些沉甸甸的人命。


    大家已經不知道這個消息是從哪裏開始傳起的,但越等越久,百姓們心裏的懷疑便越發深了。


    直到雨終於慢慢停下時,才有一個內侍模樣的人來到宮門外, 告知大家最終的“真相”——


    雲月公主的貼身侍女紅丹為了討公主歡心,才擅作主張暗害了那些侍女取發, 製成發髻呈給公主後還謊稱那些頭發都是在民間買來的。


    照內侍的說法, 雲月公主也是被蒙蔽了,錯都在那名侍女身上。


    “那個侍女此時人在哪裏?”有人大聲問。


    內侍很快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查到紅丹身上時, 她已經在公主府中畏罪自殺了。”


    “公主雖仍在養傷, 但也十分關注此事。公主對此事也深表遺憾,但大家放心,陛下與公主都會好好撫恤與關懷那些無辜侍女的家人。”內侍循循善誘道。


    “那豈非死無對證?任由你們說?”


    內侍臉色不悅道:“莫非陛下還能蒙騙你們不成?也不看看你們配不配讓陛下花這心思。”


    “查清的事實就是如此,你們還有什麽不滿?難道還要繼續大鬧宮門不成?”


    很多人被他趾高氣昂的態度激怒, 站起身大聲質問道:“是事實還是敷衍, 可有任何實證?”


    “那個侍女哪兒來的本事殺了那麽多人還全身而退,直到此時才敗露?”


    “雲月公主呢?府裏死了這麽多人, 她便一點說法都沒有嗎?”


    “為什麽隻有你這個太監出麵?”


    ……


    眼看著場麵愈發失控,內侍連忙退避到禁軍身後, 顫聲指責道:“反了!都反了!你們這是要造反啊!”


    “來人呐!守住宮門,把他們都趕走,不許讓這些刁民再擾了貴人們清淨!”


    “呸!不知好歹的東西!竟還膽敢問罪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 都不想活了!都不怕掉腦袋嗎!”


    方才還有些人能保持理智, 這會兒聽了內侍這些話, 眾人便都不再忍耐,紛紛一邊質問著一邊朝他逼近,還有人開始拉扯他的衣服。


    “你們都瞎了嗎!攔住他們!快攔住他們!”內侍驚恐地命令一旁的禁軍。


    等內侍被人狠狠推倒在地時,在場的禁軍像是才終於注意到了眼前的混亂,開始並排著站在一起建成人牆,把情緒失控的百姓攔在外圍。


    但也僅限於此。


    沒有任何一名禁軍對這些百姓動手,有人不慎摔倒時,旁邊的禁軍還會及時拉他起來,避免他被人踩踏。


    眼看著百姓們的怒火都朝著自己而來,內侍連忙轉身,跌跌撞撞地往宮門內跑去。


    無人看見,內侍轉過身後神情便已十分冷靜。


    他接到的任務是讓事情鬧大,應還算完成得不錯。


    *


    宮城中,江柔的寢宮內。


    白日裏,江柔已經得知了範明真的死訊。


    江柔幾次派出去的人都未對她說過實話,今日是有人在她的衣物裏夾了一封信,江柔才知道原來範明真早已死了,範府也被付之一炬。


    和信一起送進來的,是一支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的發簪。寫信的人說那是從範明真的屍體身上找到的。


    江柔還能隱約分辨出,發簪上是一朵她很喜歡的牡丹。


    那是範明真送給她的,最後的禮物。或許是為了與她求和的,又或許是她的生辰禮。


    但無論是什麽,幸好,最終她都收到了。


    江柔沒有哭也沒有鬧,而是十分平靜地去找了她的母後。


    最終得到肯定回答後,江柔失神了很久,直到被母後陪著送回寢殿內,她都還沒緩過神來。


    江柔覺得自己是想哭的,但她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江柔不知道為什麽事情還是成了這樣。


    她一直抱著希望,以為隻要自己養好了傷,便能讓一切都回到以前的模樣。


    無論是她的容貌,她與範明真的關係,還是父皇與母後之間的關係,都能恢複如初。


    可在那之前,她最愛的人就這麽死了。


    甚至在範明真離開後這麽多天,她才知道這件事。


    寫信的人說範明真死前被折磨了很久,最後連屍體都被燒焦了。


    能在京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江柔不難猜出其中應有她父皇的授意。


    江柔知道父皇疼她愛她,卻沒辦法說服自己權當這件事沒有發生。


    但她也沒有立場和身份再去問些什麽。


    江柔知道宮門外有很多百姓正在向她討要一個說法。


    因為死在雲月公主府的是他們的妹妹、女兒,是他們的骨肉至親,他們有足夠的立場和身份來質問她。


    可她不是範明真的誰,反而是下令殺死他的皇帝的女兒。


    江柔被心裏的矛盾掙紮牽扯著,像是一具行屍走肉般過了一天。


    夜裏,江柔的母後不放心讓她一人睡,便一直陪在她寢殿。


    等母後睡熟後,一直清醒著的江柔便放輕動作起身,提筆寫下了兩封信。


    一封給她的母後,一封給她的父皇。


    江柔已經決定,明日待母後去處理後宮事宜,她便會去陪範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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