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覺得那兩人都死了也沒什麽,但臨清筠願意維護江殊瀾這份心軟和善良。


    江殊瀾這才放心了些。


    江殊瀾察覺臨清筠變得與麵對墨玄嶠和範明真他們時不一樣了。聽見臨清筠的聲音響起時,她以為臨清筠會把兩人都處死。


    這些改變循序漸進地發生,總有一日臨清筠會與臨府唯一活下來的自己和解,她不會旁加幹涉。


    江殊瀾轉而問:“奏折批閱完了嗎?”


    臨清筠微微頷首,“早點處理完,才能早點回來陪夫人。”


    江殊瀾失笑道:“你要多把心思放在政事上,怎麽能總想著回來陪夫人?”


    之前日日都待在一起,江殊瀾已經習以為常,如今不得不暫時離開時,她才發現似乎即便隻是與她短暫分離,臨清筠也會覺得難以忍受。


    江殊瀾知道今日肯定有很多事需要他處理,但臨清筠還是抽空回了延靈閣好幾趟,就為了陪她待一會兒。


    或者應說是他想讓她陪,會更準確。


    臨清筠忽然頓住腳步,側首望著她,問:“我們還未成婚,夫人便開始嫌我了嗎?”


    江殊瀾哭笑不得道:“自然沒有。”


    “那我想見你的時候,不能回來嗎?”


    見他微垂著眼眸,長睫半斂,江殊瀾故意問道:“陛下這是在撒嬌嗎?”


    聞言,臨清筠故意將尾音拖長,緩緩道:“夫人覺得呢?”


    有什麽輕輕慢慢地撓了撓江殊瀾心尖上最柔軟的地方,她自然隻能順著他說:


    “你隨時都可以來我身邊,隻要你想。”


    臨清筠用仍牽著她的那隻手輕輕摩挲她纖柔的指尖,含笑道:


    “那我想讓你不用與別人一樣的詞來稱呼我,也可以嗎?“


    江殊瀾頓了頓,很快意識到他是在說方才她用了“陛下”這兩個字。


    “我覺得‘夫君’便很好,”臨清筠補充道,“‘相公’也可以。”


    臨清筠永遠不會在她麵前自稱“朕”,也不願聽江殊瀾大婚之後在他麵前自稱“臣妾”。


    他不許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遠,一絲一毫都不可以。


    江殊瀾認真地與他對視了須臾,才笑著說:“好,聽夫君的。”


    她故意把重音放在了那兩個他想聽的字上。


    翌日清晨。


    江殊瀾和臨清筠一起去了延樂宮,祭拜供奉在正殿中的她父皇和母後的神牌。


    在大婚之前,江殊瀾想讓父皇與母後知道,她和身旁的臨清筠是彼此終生認定的愛人,他們可以放心。


    臨清筠牽著她的手在延樂宮中站了很久。他什麽話都沒說,但江殊瀾卻覺得父皇與母後和她一樣,能讀懂他的心思。


    *


    與新帝即將登基的消息一同公布的,便是幾日後的立後大典會與登基大典一同舉行的事。民間的種種猜測也終於有了定論。


    幾乎是這兩個消息傳開的同時,京都城中的很多店鋪都開始做同一件事——給全城的人送自己店裏的東西。


    這些店要麽是臨清筠之前的私產,要麽臨清筠和江殊瀾曾直接或間接幫助過這些店的老板。


    其中最先停下生意不收銀錢的便是清瀾閣。


    一直到帝後大婚那日,任何人都可以每天去清瀾閣取一份喜餅,其中包含江殊瀾愛吃的糕點和各式喜糖。


    大啟不避公主姓名,隻避皇帝的尊號,但清瀾閣不僅明晃晃地把帝後的名字都囊括其中,如今還如此大手筆,京都百姓也都隱約能猜出這家糕點店背後的老板身份應十分不一般。


    而京都好幾家布匹店、客棧、茶樓、書局等也都相應送出了很多有好意頭的東西。那些受過恩的寒門書生也寫了不少詩句以恭祝帝後琴瑟和鳴。


    紀懷光還未走完長街,雙手便已滿滿當當的,全是那些店主動送給過路人的東西,且都用紅紙細致地包著。老板都喜笑顏開地在門口,唯恐有送漏了的。


    “陛下果然把大婚一事看得很重。”他對身旁的父親說。


    消息放出來後這些店便同時開始動作,無論這筆錢是誰花的,都肯定有人提前計劃過。


    所以此時討論立後一事的人反而要比討論登基大典的人多。


    就好像在陛下看來,比起登基一事,他更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即將與深愛的那個人成婚。


    紀相瞥了他一眼,“那你何時成婚?”


    紀懷光被問得一噎,連忙岔開話頭:“帝後大婚的獻禮您選好了嗎?”


    紀相收回目光,沉吟道:“紀府的禮不用你操心。”


    言外之意是他隻需要準備好他自己那份便好。


    紀懷光與陛下之間的身份不一樣了,但以往的交情還在,還是得單獨再備一份禮才適合。


    紀懷光也有些發愁。


    他與陛下的關係發生了變化,送的禮自然也不能如往常一樣隨意。但紀懷光常年在軍營裏舞刀弄槍,最熟悉的便是兵器,要送一份處處都恰當妥帖的禮實在是有些難為他。


    見他愁眉不展,紀相出聲提醒道:“投其所好。”


    聞言,紀懷光忽然想到了什麽,把手上那些東西一股腦全都塞給父親後便開始在長街上找他想去的那家店。


    看著紀懷光這副衝動莽撞的模樣,一向沉穩的紀相也忍不住在他身後又急又氣。


    不知他這個兒子何時才能讓紀府也辦辦喜事。


    紀相回到府裏後才知道,他的夫人被請進了宮裏陪皇後娘娘備婚。


    與紀相的夫人一起進宮的還有林老夫人。


    宮裏宮外均洋溢著歡喜,但江殊瀾卻越來越緊張。她不得不承認,前世自己雖已經與臨清筠做過一回夫妻,實際上卻沒什麽備婚的經驗。


    帝後大婚涉及的禮節遠比前世他們成婚那次要多,江殊瀾與臨清筠的雙親都已不在身旁,她便請了林老夫人和紀相的夫人來幫自己。


    臨清筠為了給她一場圓滿完整的大婚,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等事全都不少。


    稍有不同的是,因為都住在宮裏,男女兩家之間的往來便成了臨清筠處理政務的興慶殿與江殊瀾長大的延樂宮之間。媒人是紀相的夫人,需要雙方父母商定的事情都由臨清筠和江殊瀾他們親自來。


    最讓江殊瀾意外的是,臨清筠竟把他早已備好的聘禮也送進了延樂宮。那些聘禮險些把延樂宮能放東西的地方裏裏外外都堆滿了,隻能勉強留出一人寬的路以方便進出。


    紀夫人都說那聘禮單比她這幾十年裏見過的任何一份都要長,像是翻不到底似的。


    前世兩人成婚時,因為江殊瀾身子不好便一切從簡。她也是此時才知道,臨清筠幾年前竟就已經開始準備聘禮,且每樣東西都由他親自挑選決定。


    他早已確定自己要娶她,且勢在必得。


    知道臨清筠想把前世成婚時簡略的那些事情全都加倍補回來,江殊瀾也都一一配合。


    江殊瀾的母後也早已為她備好了嫁妝,她出宮開府時一並帶去了公主府。近幾日便又命人全都搬進了宮裏。


    而到距離大婚隻有三日時,臨清筠還主動說這幾日都分開住,且按照婚俗,兩人先不見麵。


    江殊瀾不知道臨清筠是怎麽忍住的,但她卻是自分開住的第一日起便開始不停地想他,夜裏甚至因為沒了他抱著自己,久違地有些輾轉難眠。


    直到大婚前夜,怕翌日會氣色不好的江殊瀾用上了安神香,才終於早早睡著。


    可入睡後不久,江殊瀾便發現自己意識清醒地步入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夢境中。


    作者有話說:


    哦豁今日領證失敗(民政局排隊領喜餅去了沒忙過來。)


    明天一定洞房花燭!小天使們快來清瀾閣領喜餅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伯利亞二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誒 9瓶;薑歡 5瓶;


    第九十六章


    夢裏, 江殊瀾的父皇仍是她記憶中英俊挺拔的模樣,正牽著她走在一條完全陌生的路上。


    “過會兒別太鬧騰,乖乖等我, ”江殊瀾的父皇溫聲和她商量,“回宮的時候再給你買糖葫蘆。”


    而江殊瀾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便發現自己的視線比平日裏低了很多。


    她變矮了,或者應該說是變小了。


    江殊瀾很快聽見稍有些稚嫩卻仍屬於自己的聲音回答道:“要兩串。”


    她在自己的身體裏, 但說話的人不是她。


    而同一時刻,下意識停住腳步的江殊瀾也看見兒時的自己正繼續與父皇一起向前走著。


    江殊瀾很熟悉此時這種一縷殘念似的狀態, 很快便跟了上去。


    高大的男人絲毫沒有君王的架子, 溫和地笑了笑,問道:“另一串是給你母後帶的?”


    “江殊瀾”搖了搖頭, 故作正經道:“這兩串都是我的, 母後的那份糖葫蘆您得單獨再買。”


    “母後還說要上回的桂花釀,您別忘了買。”


    “我沒答應給她帶酒回去,你倆什麽時候背著我合謀的?”


    “江殊瀾”俏皮地笑著說:“秘密,不告訴你。”


    在他們身後的江殊瀾不自覺笑了笑。


    父皇已經離開了三年多, 江殊瀾兩世都很少夢見父皇與母後, 在成婚前夜忽然又能看見父皇的身影,即便隻是在夢裏, 江殊瀾也十分歡喜。


    而跟著兒時的她和父皇不斷往前,停下後江殊瀾才知道這座大宅子是什麽地方。


    有很多十幾歲的少年正在院子裏練武, 角落裏有些看起來隻有八.九歲的孩子正在背詩,不時有女孩拿著什麽東西經過院子。


    這裏應就是江殊瀾的父皇安置那些孤兒的地方。江殊瀾還在人群中看見了少年時的邢愈。


    思及此,在夢中沒有實形的江殊瀾很快便開始在這座大宅子的各個角落尋找著, 果然在一個僻靜的地方看見了一身黑衣的臨清筠。


    江殊瀾的心重重地跳了幾下。


    少年模樣的臨清筠正孤身一人站在一棵古樹下, 沉默地凝視著某處。


    但江殊瀾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 卻發現那兒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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