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在一身冷汗中驚醒,羞愧的捂住了臉,他這做的是什麽夢!


    月光沉沉灑下來。


    這時候冬雪未消,院內草木凋零,風聲入耳。


    他這時候醒過來,便睡不著,披著衣裳起來,頭發散著,見院外的小亭上,趙戎手裏提著一壺酒,自斟自飲。謝安咬牙,這廝傷都不知道好了沒,還敢喝酒,痛死他最好了。心裏這樣想著,腳步卻不由自主的靠近,地上厚厚的積雪被踩出一行腳印來。


    “你不要命了?”


    趙戎看了眼謝安,目光微微暖了些“我這條命,珍惜的很。”


    謝安披著單衣,立在泠泠月光下,俊俏的五官輪廓模糊了,多出了幾分仙氣。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知道就行,別死在我謝家,沒地方埋你,完了還得鬧鬼。”


    多好的皮囊。


    裏頭住了個什麽玩意兒。


    趙戎被他氣的眼暈。他喝得有幾分朦朧醉意,多少露出些平日裏克製著的情緒,人站起來抵著牆,把謝安困在自己的臂彎內,“爺今天就讓你知道你男人是誰。”


    謝安愣了愣,揚手就想一巴掌給這王八蛋扇過去,手被製著往上按在了牆上,整個人便成了條脫水的魚。


    習武之人粗糲的手心摩挲著他的手腕,雖然不覺得疼,卻也足夠禁錮住他。


    謝公子沒有一刻比這時候後悔被自己疏忽了的武藝。


    另外一隻手便攬著他的腰迫近他,俯身吻了下去,謝安上下牙關一放,趙戎沒有防備,被他伶牙俐齒的咬到了舌頭,咬牙切齒的“謝一一安……”


    謝安毫無形象的拿袖子一抹嘴,臉漲的通紅“死斷袖!”


    “?!”


    “你在說一遍?”


    “死斷袖!死斷袖!死斷袖!”


    趙戎克製住了把這小無賴按在牆上好好折騰一頓的衝動,勾唇道“我是死斷袖,公子這不男不女的長相,難道不比我更像?”


    “你他媽說誰不男不女?就你這長相還好意思說別人不男不女?醜成這樣媳婦都得跟人跑!”


    “那公子以後可得小心自己的腿。”


    謝安懵了懵“你媳婦跑了和本公子有什麽關係。”


    趙戎短促笑了聲,心情很好的樣子“公子可以猜一下。”


    趙戎定定瞧著謝安,有些並不明顯的醉意化了他周身的冷淡,眼底幾分促狹的笑意,手裏一壺清酒,幾分風流儀態便顯露出來。


    謝安被他調戲,腦子還轉了半天彎才反應過來,直接提著拳頭就撲上來,他哪裏是趙戎的對手,兩個人纏打幾番,趙戎摁著他的手將人按在梅花樹下,驚起了簌簌的落花和樹梢的雪。


    梅花落在謝安披散的黑發上,趙戎伸手,溫柔的拂去了他發上的花瓣,罕見的認真問了句“你不肯嗎?”


    “我不會娶你妹妹的。”


    “我會護你一生無憂。”


    大概是他的神色太過認真,謝安就像隻小鵪鶉一樣一縮脖子,沒有同他對視,按捺住不受控製跳動的心髒,嘴硬的嚷嚷“你是死斷袖爺可不是……爺這輩子就隻喜歡女人……你躺平了給爺上也生不出兒子來……”


    他還想再嚷嚷幾句,趙戎已經臉色鐵青了,都這會了,還念念不忘著生兒子呢。


    趙戎一甩袖子,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自夜裏吵了架,謝安幾日都沒有見過趙戎。


    他心裏有些忐忑,又有些憂心,不知道趙戎去了哪裏。心裏知道自己那日對趙戎說了過分的話,麵上又不能表露出來後悔來,想到梅花樹下趙戎問他時候認真的樣子,心髒微跳。


    趙戎說會護著他。


    這還是謝家出事以來,第一次有人說要護著他。


    謝家的人,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謝錦也和他不親近,皇後同太子,謝宰輔接二連三的離開他。他們每個人都說過要護著他一生。


    到最後卻都先他而去了。


    趙戎目的不明,又是個男人,不能給謝家傳宗接代,甚至名義上是要娶他妹妹的人一一


    每一條都是阻止趙戎靠近他的理由。


    隻是這世上的感情,若是理智能控製的住,哪裏還有這麽多的癡男怨女。


    那時候的謝安,以為趙戎隻是趙戎,一個早便肖想他的窮酸門客。


    他雖然等著揪出他的狐狸尾巴,卻沒想到扯出來的,是條龍尾。


    京郊 客棧。


    窗外有哨鴿叫聲。


    趙戎打開窗戶,灰色的哨鴿落在肩上,爪下薄紙蜷縮成卷,用紅繩捆著。


    他打開,細眼瞧了遍,便將紙就著燭火,燒成灰燼。明滅的火焰跳躍在黑沉沉的眼裏,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第36章 言之


    趙戎來道別的時候,謝安剛剛在院子裏的梅樹下埋了一壇上好的女兒紅。


    梅花簌簌落下來,落了滿院子。


    趙戎朝著謝安走過來,梅花落滿肩膀。他身量甚高,寬肩窄腰,端不看眉目,豐神俊秀的身姿。


    “你來做什麽?”謝安問了句。


    他有些羞惱的想,如果是又來找他糾纏不休……


    一定要把這廝打出去。


    “我來辭行。”


    “辭行?”


    謝安愣了下“你說什麽?”


    趙戎笑笑,眼底看著謝安,是有幾分情意“京城的生意了了,我該回潼州了。”


    謝安茫然應了聲,無意識的手竟然一不小心折斷了梅花枝。


    “那你……還回來娶我妹妹嗎?”


    “你想讓我娶?”


    謝安有些慌亂“你愛娶不娶……關我什麽事?”


    他隻是想知道,他這一走,還會不會回來。


    “反正要滾了,趕緊滾吧。”


    “你不是懷疑我的目的,我這一走,你也可以放心了。”


    謝安向來牙尖嘴利,這時候喉嚨和結了冰一樣,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趙戎立在梅樹下,往近走了步,目光微暗,低歎了一聲“公子這性子不好,容易招惹是非,以後還是要改的。”


    謝安怔了怔。


    他也知道自己性子不好,但是他肆意慣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麽多年養成的脾性,哪裏這麽容易就能改。


    騙子。


    昨天還說,要護著他一輩子呢。


    這就要走了。


    趙戎往他身邊又靠近了一步,手伸出來,放在他烏黑的頭頂上揉了揉。


    “我會回來的。”


    “我說過會護著你一輩子。”


    這一次,謝安出奇的乖,趙戎笑著,伸手把他攬進了懷裏,他力氣大,謝安是掙不開的,不過謝安這一次,卻沒有掙紮。


    “家裏有些事,處理完了,我會回來的。”


    “公子在謝家的日子本就不好過,那幾個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燈,平日裏改改自己的性子,和那些人對上,別降了自己的身份。”


    謝安知道趙戎這些話是真心實意。


    趙戎靠近謝安的耳朵,輕輕笑了聲“我知道你叫言之。”


    謝安看著趙戎,目光裏終於透出幾分動容來。


    言之是他的字。曾經的皇後也是親密的一聲聲的言之,容宴也是。謝宰輔總是會沉著臉叫他謝安,偶爾心情好了,也喚過他言之。


    曾經叫過他言之的都走了,後來,他便隻叫謝安。


    謝安怔怔的看著趙戎的背影,梅花樹下,一身拂衣香。


    趙戎本來便是謝家的客人,他說要走了,自然沒有人多加阻攔,晴姨娘惦記著女兒的婚事,一心盼著趙戎趕緊從潼州回來,三媒六聘娶女兒過門,幾日糾纏著謝安,同謝安打聽趙戎的人品和性格,這也是晴姨娘當初執意要把趙戎留下來的原因。


    謝安心間煩躁,不想同晴姨娘多說話。又想到趙戎臨走前的叮囑,這才沒發作,把自己憋成了內傷。


    趙戎這王八蛋。


    說走就走,留下一堆爛攤子。


    他又想到了趙戎臨走前喚的那一聲言之,心間微熱。他既然是謝家的門客,想必以前父親喚的時候,被他聽了去。


    漸漸的,院子裏的梅花落盡了。院子外的桃花開了。一簇簇的薄薄的粉色在金黃的陽光下顫顫巍巍的開了,冰雪早已消融,姹紫嫣紅的春日,點亮了寒冷了三月的人間。


    謝安埋在梅花樹下的老酒,還在等一個人回來的時候掘出來痛飲。


    朝廷這幾個月發生了大事。


    先是黎國公擁立後宮貴妃娘娘才出生一個月的小皇子為太子,後是大殿之上,黎國公一黨自以為皇宮皆在控製之內,便紛紛浮出了水麵。


    足足二十幾位官階不一的大臣,悉數現在了黎國公一邊。分明存的是挾太子以令諸侯的心。朝政大權旁落。黎國公幾度入宮探視,均得出了陛下傷重不治,不日便將撒手人寰的消息。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遇到刺客,不日便將撒手人寰的皇帝,竟然在黎國公在大殿上,決議撤離西南同魏琅僵持的大魏軍隊時候,活生生的出現在眾人麵前,哪裏有一絲一毫的病態,全殿的大臣抖如篩糠,跪下來山呼萬歲。


    黎國公臉色慘白。


    太醫的診斷不會有誤,皇帝怎麽竟然……


    殿上連太醫都被驚到了,十幾個太醫輪番會診,得出來的結論都是皇帝命不久矣,若不是如此,黎國公又怎麽敢做這些犯上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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