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發了瘋似的衝向二樓,人群中出現很大的騷動。大家都不明白是怎麽了,隻是攔住這個突然失去理智的女孩,想法安撫她,讓她安靜下來。


    “救救他!在包廂,拜瑞!”海倫的聲音太微弱了,立刻被現場的其他聲音掩蓋了。這些無知的人們根本幫不上忙,反而把她團團圍住。海倫可以清晰地看見,就在大家腦袋後麵的天花板上,觸目驚心地投射著漁夫一鉤一鉤砸向拜瑞的影子。這種刺激讓海倫更加瘋狂,她拚命推擠著人群,但就是走不出去,再不快一點就來不及了。難道這些蠢貨都沒看見嗎?難道這隻是她的幻覺?但是她分明看見鐵鉤上沾滿了拜瑞的鮮血。


    “借過。”終於,小鎮的警長撥開眾人,走了過來。他看見海倫還在像瘋子一樣大喊大叫,便問道:“怎麽回事?”


    “他要殺他。”


    “誰?誰要殺誰?”海倫的回答讓警長更加糊塗了。


    “包廂裏。”


    終於有一個稍微清楚一點的回答了。


    警長吩咐道:“大家保持冷靜。”


    人群中的聲浪慢慢平息了,但是包括海倫在內,這時誰都沒有注意到,天花板上鉤子的影子已經消失不見了,隻有白白的光斑,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海倫立刻掙脫了拉住她的人們,跟著警長匆匆跑上樓去。


    司儀在台上喊道:“各位請回座位上,已經控製住了。”


    鎮民們陸陸續續地坐回椅子上。


    “請大家回到座位上,謝謝!”司儀的話語聽起來仿佛剛才的一幕隻是插進來的一場臨時表演。


    警長打著手電筒,謹慎地走上二樓。


    海倫迫不及待地往前衝,被警長一把攔住:“小姐,待在我後麵。”


    海倫隻好跟在警長身後,但是一到了包廂裏,她就到處尋找著拜瑞的蹤跡。


    兩個人在黑暗中巡視了好一會兒,但是真像見了鬼一樣,既沒有拜瑞,也沒有什麽漁夫。


    海倫不相信地盯著欄杆前麵的地上,她確信就是這個位置。剛才她親眼看見漁夫就在這裏襲擊拜瑞的,怎麽會不見了呢?


    警長關掉了手電筒,他生氣地對海倫說道:“我得告訴你,我覺得這事一點也不好笑。”


    “他剛才就在這兒。”海倫指著地麵說道。


    “誰?”


    “漁夫,他殺了拜瑞。”海倫又變得激動起來。


    “拜瑞是誰?我們在講誰?”警長覺得這女孩恐怕受了什麽刺激,他對海倫說道:“這上麵沒人,下樓去,走吧。”


    警長拉著海倫走向樓梯,海倫難受而不知所措地回頭看著,她怎麽能相信拜瑞就這樣不見了,幾分鍾之前他還那麽堅定地在這裏看著她,誰能告訴她究竟是怎麽回事?


    “走路當心。”警長與海倫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司儀的聲音飄至二樓,誰也沒把這當回事:“各位請坐。虛驚一場。”


    隻有欄杆上沾著的血跡,在微弱的光線中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證明著剛才的確有一幕慘劇在這裏上演。


    朱莉終於把車開到了家,尖利的刹車聲撕破了黑夜的平靜,她箭一般衝進屋去。


    海倫癱倒在後台的椅子裏,漂亮的雙眼腫得像兩顆核桃。現在的她籠罩在恐懼和孤獨之中,拜瑞在哪兒?他一定慘遭毒手了。上天真是殘忍,為什麽在她剛剛尋回往日的溫情的時候,又把拜瑞從她身邊奪走呢?現在自己該怎麽辦?


    但是在警長看來,這個姑娘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和男朋友吵架受了刺激。


    今天可是獨立日慶典,不能出現混亂,不然自己就太丟麵子了。於是他對海倫說道:“我帶你回家吧,你父母會很擔心的。”


    海倫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相信,剛才的事情的確不是她的幻覺。她很認真地堅持道:


    “你必須相信我。”


    “讓我送你回家吧。”警長充耳不聞,站起身來。


    海倫定了定神,迷茫地站起來,看著手中熠熠生輝的桂冠。


    司儀伸手抓住桂冠,十分客氣但又冷淡地說道:“對不起,我們需要這個。”


    海倫歎了口氣,鬆開手,跟著警長離開了依然鬧騰的選美比賽現場。


    客廳的燈亮著,朱莉根本來不及坐下,就打開電腦進入本市圖書館的瀏覽器。


    電腦裏搜索著“大衛·伊根”的相關消息。


    “快點,快點……”朱莉著急地用手指敲打著電腦,她有預感,自己就快接近真相了。


    漆黑的街道上一片寂靜,仿佛這是一個空鎮,每一幢房子都沒有亮燈,幾乎所有的居民都去參加節日慶典了,不是在俱樂部,就是在海邊準備觀看煙花表演。


    一輛警車平緩地駛來。


    駕駛座上,警長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海倫說著話:“那麽說,是個漁夫殺了他?”


    “是的。”海倫忿忿地答道。車廂中央的鐵絲網把她囚禁在後排座位上,這感覺讓她難受極了。


    “他用同一個鉤子剪了你的頭發嗎?”警長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這個故事真是有趣極了。


    “不,用剪刀。混蛋!”海倫生氣極了,她不能容忍別人拿這個正威脅著她生命的事情開玩笑。雖然有鐵絲網攔著,但是她的聲音還是直直地刺向警長。


    警長討了個沒趣,心情不爽地閉上了嘴。


    說什麽也不被人相信的滋味實在很難受,而且海倫仍然抱著一線希望,她必須要讓警長相信她,不然還能向誰尋求幫助呢,她探身扒著鐵絲網說道:“我知道這像在妄想,但這是真的。”


    警長從後視鏡裏看了看海倫,看來這個姑娘還是不太清醒。他說道:“我聽過這個故事,但不是個漁夫,是逃跑的鉤子手精神病患者。“老天,他還是以為我在編故事。海倫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在白費力氣,她惱怒又灰心地扭頭望著窗外,不再發言。


    前方道路上不知何時架了一道黃色的路障,警車不得不停了下來。


    警長不記得前麵有修路的地方,但是或許是其他同事為了今晚的遊行設置的吧。“我們得走巷子了。”警長隻好打轉方向盤,把車往後倒,然後拐進了道路南側的一個入口。


    巷子裏光線更加昏暗,孤零零的路燈隻能照亮很小的幾塊區域,幽暗的小巷仿佛延伸進望不到頭的黑暗中。


    海倫打了一個冷戰,不知什麽又刺激了她,緊張與不安使她的眼淚仍然不住地往下掉,豔麗的妝容哭花了,從來沒見過她的臉蛋這麽邋遢和醜陋。都是這個討厭的警長不好,他應該帶著自己去救拜瑞的,可是現在卻在黑乎乎的小鎮上打轉。


    海倫扒著鐵絲網,痛苦而憤怒地咒罵道:“你這個可惡愚蠢的小鎮警長,忽視命案,你會下地獄的。”


    警長也變得很不耐煩,要不是海倫惹事,他本來應該在俱樂部喝著啤酒,看著漂亮小妞的。“好,我會告訴我該怎麽做。我會聯絡拜瑞的家長找他,他八成是跟你做惡作劇。”


    海倫泄氣地靠回椅背上。


    警車繼續開著,忽然在前麵不遠處的路燈下出現了一輛家用小貨車。車前蓋被支起,一個男人借著微弱的燈光埋頭檢查著,看來是遇到了一點麻煩。


    “老天。”警長雖然不太樂意攤上這樣的麻煩事,但是畢竟自己有這個職責,而且巷子太窄了,想要擠過去也是不可能的。他對海倫道:“聽著,我一會兒就回來。我看看這家夥是不是需要幫忙。”說著,他拿起手電筒下了車。


    海倫用手胡亂地抹了抹濕漉漉的臉,淚眼朦朧地看著警長走近那輛貨車。那個車主穿著黑衣服,在昏暗之中看不清到底是誰,但是海倫突然隱隱感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她和警長不得不改道而行,有人又在這個時候在巷子裏修車……海倫下意識地探長了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


    警長已經走到汽車旁,他對那個低頭不語的男人問道:“出了什麽問題?”


    海倫看著這一幕,心中的警鈴忽然大作,她驚恐地尖叫起來:“就是他!”


    警長沒有聽清楚,轉過身來。突然,那個奇怪的男人從陰影中朝他衝過來。


    “在你後麵。”海倫焦急地想要提醒他。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漁夫掏出鉤子一下子就深深地紮進警長的肚子裏,他一使勁,警長的嘴裏冒出了粘糊糊的血液,沒有任何反抗地倒在了地上。


    海倫害怕極了,她趕緊想逃下車去,但是不幸的是,警車的門竟然鎖上了。


    海倫慌亂地用力拉動把手,車門紋絲不動。而那道鐵絲網更是牢牢地將她困在後座上,不可能夠到前排的開關。海倫就像一隻待宰的小兔子,驚慌失措地亂敲亂打。


    漁夫不慌不忙地用布擦了擦鉤子上的鮮血,下一個目標就是海倫了。不過看著海倫在車裏做著無謂的掙紮,也同樣是一件刺激有趣的事情。他大步地朝警車走去。


    眼看嗜血的殺人狂就要走到跟前了,海倫狂亂地用腳踹碎了車窗玻璃,從這個惟一的出口連滾帶爬地摔了出來,完全感覺不到身上被碎玻璃紮傷的疼痛,拔腿就往反方向跑去。她不用看也知道,那個漁夫在身後緊追不舍。


    對此一無所知的朱莉盯著電腦屏幕,按在鼠標上的手指忍不住地顫抖。


    她查到了更多關於大衛·伊根和蘇西的消息:“……蘇西·威利斯困在車內遇害……啊!”朱莉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心驚膽戰地看著接下來的幾個字:“父親班·威利斯是本地漁夫。”


    就是他!這才是那個看見當晚所發生的一切的人,這才是真正被他們扔下海裏的人。必須馬上告訴海倫他們幾個!朱莉推開門,衝了出去。


    海倫腿上被玻璃劃破的傷口滲出了血,還有好幾處明顯的淤青,然而她什麽都沒有感覺到,她的神經已經因為恐懼而麻痹了。她隻知道自己要快點跑,快點跑,但是跑去哪裏呢?漆黑的小鎮,一個人也看不見。


    海倫的腿越來越沉,嗓子裏泛著一股血腥味,但她不敢停下腳步,也不敢回頭。當眼前終於出現燈光的時候,她才忽然意識到,那不就是自己家的雜貨店嗎?


    她的腿把她帶到了最安全的地方。海倫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加快步子朝店裏跑去。可是那個漁夫依然沒有放棄,徑直朝她追過來。


    海倫衝到了店門口,發瘋似地拍打著玻璃門,姐姐艾莎正在店裏收拾東西。


    海倫回頭一看,發現漁夫越追越近,馬上就要穿過門前的草坪了。


    艾莎剛把塑料模特罩上防塵布,突然聽見海倫驚恐萬分地拍門,一邊用力拽著門把手,一邊喊著:“艾莎,開門啊!”艾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妹妹還從來沒有這麽狼狽和害怕過。她奇怪地朝門走去,忽然想到了什麽,轉過頭又走了回去。


    海倫簡直急瘋了,再不開門自己就要沒命了,她更加用力地砸著門,喊叫著:“艾莎,開門!你在幹嗎?”


    艾莎走到櫃台旁邊,伸手取下了掛在那裏的鑰匙,大門是鎖著的。


    “拜托,開門!快點!”海倫眼見漁夫的腳步已經接近門前的走廊了,她的血液一下子湧上了腦子,嗡的一聲響。


    艾莎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她討厭妹妹以命令的口氣對她說話。鑰匙終於插進了鎖孔,剛一轉動,海倫就用勁推開門擠了進來,馬上轉身又把門關上。


    艾莎很不樂意地說道:“朝著大街的入口開著啊。”要不是海倫非要去參加那個虛榮的冠軍遊行,她也不用一個人在店裏忙到現在。


    “我被襲擊了。”海倫把門上了鎖,大聲地嚷道。


    “你什麽?”艾莎根本不想去聽海倫的話語,這大概又是她在過演戲的癮,今天的選美比賽讓她受了刺激。


    海倫因為跑步和緊張,還在喘著粗氣,她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解釋,隻是上氣不接下氣地吩咐艾莎:“把另一個門鎖上……我去報警。”


    “出了什麽事?”


    “照我的話做!可惡!”海倫暴躁地對艾莎吼道,一邊衝上二樓打電話。


    艾莎還是不明白到底怎麽了,不過海倫的一反常態讓她感到事情的確有點不尋常。她確定了一下前門有沒有鎖好,然後朝後門走去,經過樓梯,她抬眼看去,海倫正在撥著警局的號碼。


    外麵的燈光微微地照進屋子來,玻璃門有一絲不被察覺的晃動。


    艾莎走了過來,她低頭借著門外的光在手掌裏挑出後門的鑰匙,很快地,她就把後門也牢牢地鎖上了。沒有人能進來,也沒有人能出去。突然,背後好像有什麽異動,艾莎轉過身,鐵塔般的漁夫不知何時立在了身後。


    艾莎呆住了,她的頭腦裏閃現出各種各樣的念頭,但她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鏡片上,清楚地倒映出揚起鐵鉤的漁夫,而鏡片後的雙眼一片茫然,被動地看著這一切。


    來不及有任何的掙紮,鉤子劃出一條斜線,一道血跡立刻濺上了玻璃門。


    “快點,快點。”海倫怎麽也接不通警局的電話,聽筒裏隻有嘟嘟的聲音。


    這群混蛋該出現的時候卻找不到人。


    突然,一聲尖叫傳進了海倫的另一隻耳朵。她愣住了,朝樓下喊道:“艾莎?”


    就在她看不見的陰影中,漁夫用鉤子像提著死魚一樣的艾莎的屍體,無聲無息地穿過店堂。


    海倫放下電話,小心翼翼地走下樓去。“艾莎,你在哪兒?”


    店堂裏隻開著幾盞壁燈,電扇幽幽地旋轉著,使得屋子忽明忽暗。一排排罩著半透明防塵布的塑料模特,讓海倫覺得更加恐怖。


    海倫一點一點地挪著步子,緊張地掃視著四周。


    忽然之間,電斷了,小店頓時陷入恐怖的黑暗之中。海倫驚跳起來,她努力讓自己的眼睛適應黑暗,害怕地看著麵前黑壓壓的塑料模特。他們好像跟真人一樣,隨時都會轉過頭來。


    海倫摸索著往前走,連自己的呼吸聲也讓她感到不安,店裏安靜得好像另一個世界一樣。


    突然,一個塑料模特不期然地動了,並朝海倫猛撲過來。早就偽裝在其中的漁夫把海倫一下子撲倒在地。


    海倫使出吃奶的力氣,亂打亂踢,終於重重地踢中了漁夫的肚子。漁夫一記吃痛,滾向一邊。海倫趁勢爬了起來,慌亂地四處逃竄。漁夫也馬上爬了起來,追了上去。


    海倫第一反應就是找出口,她跑到了後門,用力拉門的把手,但是偏偏打不開。她這才想起,剛剛是自己讓艾莎把後門鎖上的。該死!海倫轉過頭,到處搜索著別的逃路。忽然看見門邊的廁所裏,艾莎被血水染紅的屍體斜斜地倚在馬桶邊,眼睛還那樣死死地瞪著。


    海倫恐怖不已地驚叫起來。


    漁夫追了過來。


    海倫轉過身,慌不擇路地跳上了一塊木板。她想起來了,這是在一二樓之間運送貨物用的。海倫抓住麵前的繩子,一把一把飛快地往下拽,滑輪咕咕地轉動起來。漁夫跑了過來,他揮出鉤子,朝海倫的雙腳橫掃過去。海倫絕望地拉緊了一下繩子,僅僅相差幾秒鍾,木板咯噔一下上升了,鉤子擦在木板邊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海倫繼續拉動繩子,木板慢慢地往上移動。漁夫轉過身,一步一步沿著樓梯朝二樓走去。


    二樓的空間更加狹小,全部用來存放塑料模特和一些貨物。木板還沒有完全達到二層,海倫就驚恐地爬了進來。可是剛一抬頭,就發現漁夫已經走了上來,堵在前麵。


    海倫沒有退路了,她被逼進了身旁的惟一的一間小屋。海倫衝進門去,隻看見四周嚴嚴實實的牆壁,幾平米的地方,毫無躲藏之處,是條死路。漁夫的影子已經在門邊冒了出來。海倫再也沒有其他選擇了,她來不及多想,推開屋裏的窗戶顫顫巍巍地爬了出去。她的腳剛離開窗戶,漁夫的鐵鉤就“嘭”的一聲打在了窗台上,海倫嚇得閉上眼睛直直地往樓下跳去。


    眼前一陣模糊,海倫搖搖腦袋,一瞬間有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忽然她想起來了,一看二樓的窗戶,已沒有了漁夫的蹤影,她立刻爬起來,趔趔趄趄地沿著巷子逃走。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朱莉跑進了俱樂部。選美比賽早就結束了,亂七八糟的椅子橫在那裏,滿地都是彩紙和啤酒瓶,一個人影也沒有。海倫和拜瑞上哪兒去了?不把真相告訴他們,一定會出危險的。


    海倫一邊抽泣,一邊穿過狹長的小巷。她的一條腿剛才跳下來的時候崴了,每踩一腳就揪心地疼,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敢停下來,直到已經離開小店很遠了,她才回頭看了一眼,空空的巷子裏沒有黑色的雨衣,也沒有鋥亮的鉤子,漁夫沒有追來,可是到處都是黑暗,不知道究竟哪裏是出路。


    “嘭——”一記突如其來的悶響嚇得海倫尖叫起來。隨即,幾道亮光竄到空中後炸開,形成漂亮的花形。是遊行的隊伍在放煙花。海倫終於看到了希望,她又驚又喜地朝著亮光跑去。兩三下轉彎,眼前豁然開朗,巷口就在眼前10米之遙了。而且就在巷子外,人群熙熙攘攘,樂隊吹吹打打地經過,這種熱鬧的聲音一下子讓海倫擺脫了恐懼。


    海倫感到自己就要得救了,隻要到了巷子外,漁夫就不會再追來了,然後警察就會幫助她。


    她興奮地朝巷口的人群跑去。忽然,她仿佛聽見了一聲冷笑。不可能的,這麽吵怎麽還能聽見這麽輕微的聲音。但是海倫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確實沒有人。


    海倫終於安心地把頭轉了回來。然而,漁夫卻像鬼魂一樣突然冒了出來,就站在海倫麵前。海倫的尖叫聲還沒有出口,漁夫就用鉤子狠狠地砸向了她……一下接著一下,旁邊堆著的輪胎都倒了下來。


    相隔僅10米的地方,遊行的隊伍樂聲震天地走過。如果誰回一下頭,一定可以發現他們的身後正在發生一次殘酷的殺戮,但是這是小鎮最歡樂的夜晚,誰能想到呢?於是,他們就這樣慢慢走過了這個漆黑的巷口。


    參加遊行的人群來到了海邊的街道上。


    朱莉從遠處跑了過來,她穿梭在人群裏,急切地尋找著海倫和拜瑞。能去的地方她都去了,但依然找不到。他們從俱樂部裏出來以後去了哪裏呢?難道……朱莉忽然感到心驚膽戰,她搖了搖頭,打消了這種念頭,繼續找尋海倫和拜瑞的蹤影。經過岸邊停靠的漁船時,朱莉忽然想到了雷伊。必須把這件事情告訴他,畢竟他也是當事人。朱莉衝到雷伊的漁船邊,大聲喊起來:“雷伊!雷伊!”


    可是,朱莉的心中忽然閃過一絲猶豫。雷伊白天的決定分明表示他不打算和大家一起麵對這個險境,不想和這條千瘡百孔的小船一起沉掉。這真的讓朱莉十分痛心。不過此時,雷伊已經從船艙裏出來了,看見朱莉來找他,他覺得很意外:“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們沒殺大衛,我們殺了別人。”朱莉著急地說道。


    雷伊怔住了!他好像聽見了一件從未聽聞的怪事一樣,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你在……說什麽?”


    朱莉急切地把自己最新的發現統統告訴了雷伊:“蘇西的爸爸班·威利斯,他是個漁夫。”


    “但他們找到大衛的屍體,是在水裏。”這些報紙上都登了,怎麽會冒出另外一個人。


    “是,我知道,我想是班·威利斯殺的。”


    雷伊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轉不過來了,這麽說,大家一直的歉疚根本就搞錯了對象。“他殺了大衛,而我們殺了他?”


    “萬一他沒死呢?萬一他還活著呢?”朱莉把這個最大膽的假設,也是最壞的結果說了出來。


    雷伊一愣,道:“這太瘋狂了。”不過,他心裏也慢慢明白,恐怕這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朱莉緊張地喘著粗氣。


    雷伊想了想,伸出手來,對朱莉道:“上船,到裏麵來。”


    朱莉搖頭拒絕:“不,我得找到拜瑞和海倫。”


    “我們會去的。來。”


    雷伊的語氣是那麽溫柔和堅定,朱莉看著他的眼睛,發現了一直以來從未改變過的關心和愛意。對於朱莉來說,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了,隻是她回避了很久。


    而現在,這正是她需要的,她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承擔這樣的重壓還能堅持多久。


    朱莉把手放進了雷伊的大手中。


    她正要跨到船上,一低頭,忽然停了下來。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麽她從來沒有仔細看一看雷伊的船呢?船身上用藍色的漆刷著一個大大的名字,而這個名字讓她兜了半天的圈子:比利·布魯。


    朱莉觸電般地縮回了手!雷伊一怔,不明白是怎麽了,迷茫地看著朱莉憤怒而傷心地瞪著他。


    “你……?”朱莉還是不能相信雷伊居然就是那個比利·布魯。原來他早就認識密西了,而他一直在欺騙她。就在剛才,她還以為自己真的找到了一個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


    雷伊也低下頭掃了一眼,但他並沒有發現什麽。


    朱莉驚恐地喊道:“我的天,是你!”


    雷伊還是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麽?”


    “比利·布魯!”朱莉的聲音因為氣憤而直打哆嗦:“你去過密西家,你就是那個朋友,你就是漁夫!”


    話音未落,朱莉飛快地轉身跑走了。


    雷伊在她身後焦急地大叫:“我可以解釋,等一下。”


    朱莉一口氣衝到了木板橋的盡頭,那裏有兩扇門。


    “可惡,鎖住了。”朱莉用力地搖了半天門,才突然發現原來兩扇門之間纏上了鐵鏈,一把鐵將軍死死地扣著,根本無法從這兒出去。


    而這時雷伊從船上跳了下來,朝著朱莉追過來。


    朱莉隻得轉身往回跑,經過雷伊的小船時,差點被他抓住衣服,但是朱莉還是快了一步,從他麵前飛跑過去。


    雷伊剛要往前追,突然從另一個方向的木板橋上衝出了一個穿著牛仔褲,帶著棒球帽的碼頭工作人員,他伸出胳膊一攔,雷伊躲閃不及,立刻被掀了個人仰馬翻。那個中年男人揮起拳頭,重重地把地上的雷伊打暈了。


    朱莉聽見動靜,回過頭來,十分害怕地哀求道:“求求你救我,求求你!”


    那個男人低頭看了看雷伊,然後沉穩地對朱莉說道:“冷靜!孩子。”


    “我得報警。”朱莉再也不敢相信自己個人的能力了。


    那一記拳頭的效果維持不了多久,雷伊的嘴裏發出了哼哼聲,看來馬上就要蘇醒過來了,那個工作人員立刻催促朱莉道:“上船,裏麵,快!”


    朱莉聽了,趕緊衝上了身後的那艘大船。


    這個工作人員緊接著也上了船,熟練地解開了纜繩。


    朱莉跳進船艙,船艙很狹小。朱莉環顧四周,忽然從半開的門縫中發現小房間裏的牆上掛著一頂軟塌塌的漁夫帽。雖然這在漁船上很平常,但朱莉的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


    朱莉心裏還是覺得不太舒服,她忍不住推開門走進了小房間。然而,朱莉再也想不到她竟會看到這樣的景象。她頓時被嚇傻了。


    滿牆都貼滿了照片和剪報。在這些圖片中,觸目驚心的都是她最熟悉的麵孔:海倫、拜瑞、雷伊還有她自己。有他們各自平時的生活照,還有他們在一起的照片,然而他們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被跟蹤很久了。還有那些報紙上的名字,獲得選美冠軍的海倫,拜瑞的足球隊獲勝……朱莉驚恐地看著這些,隻覺得雙腿發軟,頭皮陣陣發麻。她奪門而逃,但是船艙的門已經被鎖上了,怎麽也打不開。


    “遇到什麽麻煩了,孩子?”朱莉的背後響起了幽幽的問話聲。


    朱莉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她戰戰兢兢地轉過身,鼓起最大的勇氣麵對著那個碼頭工人,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男人要監視他們,但起碼可以肯定他知道一切關於他們的事情。“是的,我遇到大麻煩了。”


    工人的臉上爬滿了溝溝壑壑,但是雙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得意。他的手裏懸著一根項鏈,他用關節腫脹的手指輕輕撥動項鏈上的銀牌,銀牌就悠悠地轉了起來。但是朱莉還是看見了銀牌上刻著的字:我愛你!那是大衛·伊根曾經作為留念的項鏈。


    “真遺憾,今天是7月4號,對嗎?”工人一邊說著,一邊把項鏈掛到了牆壁上。


    朱莉看見掛項鏈的地方,還貼著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漂亮女孩的許多照片,在照片上,她無憂無慮地微笑著。朱莉心中隱隱地感覺到了什麽。


    那個男人看著照片,惆悵地說道:“像你這樣的孩子應該很開心……喝酒,狂歡……”他轉過身,幽幽地盯著朱莉,繼續說道:“開車撞人,還有……殺人不償命!”


    朱莉終於明白了,她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


    “你……你是班·威利斯。”朱莉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班狡黠地笑了笑,點頭道:“很好,看來你也做過功課了。”


    朱莉突然意識到自己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危險了,她轉身就跑。


    岸邊,雷伊總算蘇醒過來。他揉揉後腦勺,看了看四周,忽然發現朱莉和那個碼頭工人都不見了,雷伊一下子跳了起來。


    朱莉穿過駕駛室,逃到了船舷上,她看見雷伊飛跑在碼頭,正想辦法朝大船追來。可是船順著浪漂,離岸已有很長一段距離了,就算現在要逃下船也沒有可能了。


    不容朱莉多想,班已經一步跨上了船舷,手裏提著那把殺了好幾個人的鉤子。


    除了逃跑,朱莉沒有任何辦法。狹窄的甲板上,有好幾個小門,朱莉無論逃到哪兒,班總是搶先一步從門裏衝出來,攔住她的去路。他比朱莉更熟悉這艘船,朱莉的處境越來越危險。


    雷伊眼看著大船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終於在岸邊發現了一艘停泊著的小艇。


    雷伊跳上小艇,熟練地啟動發動機。


    朱莉逃到了甲板的盡頭,她環顧四周,再也沒有地方可以躲藏了。一低頭,她忽然看見甲板上放著一隻大木箱,裏麵亂七八糟地堆著很多東西。朱莉什麽也沒看清楚,惟獨發現其中有一把亮鋥鋥的手槍。她跪下身,扒開雜物揀出了手槍。趁班還沒有追來,趕緊把子彈上膛。船突然猛烈地晃動了一下,朱莉一個踉蹌跌坐在甲板上,槍脫手而出,飛進了大海。大船發出隆隆的轟鳴聲,朱莉沮喪地抬頭看去,班站在駕駛室裏發動了船,猙獰地對她笑著。


    黑夜的海麵上,一艘小艇箭一般地駛過,濺起高高的浪花。雷伊急切地朝遠處望去,幸好大船上還亮著燈,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標,雷伊加大馬力追過去,心中不顧一切地想要救出朱莉。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拿自己和朱莉交換。


    班知道,現在誰也不會來打擾他對這個女孩的報複了,他要在茫茫大海中慢慢享受這個過程。他拿起鉤子,走出了駕駛室。


    朱莉看見甲板上有一個船艙口,掀開艙蓋,飛身跳了進去。剛把蓋子蓋上,班就走到了。他低頭看著腳下的鐵格子似的艙蓋下,朱莉好像落入陷阱的小動物一樣,驚惶失措地使勁抓住艙蓋。班伸出手,用鉤子鉤住艙蓋中間,想把它拉起來。


    此時,雷伊的小艇終於靠近了。他幾乎可以看清那個可怕的殺人凶手的動作。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隨時準備跳上大船。


    而甲板上,班和朱莉還在相持不下。朱莉懸在艙蓋上,借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拉住了蓋子。班的力氣卻是驚人的大,就要把朱莉和艙蓋都拉出來了。


    “咚”的一聲悶響,雷伊抓住船舷,躍上船來。班回頭一看,決定先解決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小混蛋。


    雷伊正要尋找朱莉的身影,班忽然走到了麵前,冷笑著說道:“歡迎你,雷伊。”


    話音未落,他揮起鉤子就朝雷伊打過去。雷伊竭力地避閃。


    朱莉並不知道上麵發生了什麽事。雖然不明白班又搞什麽鬼,她還是趁機跳下底艙,逃進了鍋爐房。


    鍋爐房的木門又破又舊,門上的鐵栓已經鏽跡斑斑,看來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朱莉費盡全力把門邊一隻裝油的大木桶推到木門前,死死抵住。


    甲板上,雷伊和班進行著殊死搏鬥。船在搖晃,鉤子的寒光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藍色的弧線。雷伊左躲右閃,好幾次都差點被削掉腦袋。幸好這一次,班用力過猛,鐵鉤重重地擊打在纜繩上,“吱”的一聲飛起許多草屑。


    雷伊借機躲開了班的糾纏,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著朱莉的名字,一邊急切地搜尋著她的蹤跡。沒跑幾步,忽然背心中腳,班追了上來,踢倒了他。雷伊疼得摔倒在船舷上,胳膊肘正巧撞到一個把手上。沒想到,這個把手是控製船帆的。


    碗口粗的桅杆徐徐升起,白色的帆在黑夜的背景中緩緩張開,迎著風,鼓得滿滿的。船行的速度更加快了。


    朱莉在鍋爐房裏什麽也沒有感覺到,不時噴出的蒸汽差點把她燙傷。她不知所措地在底艙裏胡亂瞎闖,生怕班隨時會踢開那扇不牢靠的木門,追上來,畢竟那桶油也沒有多大的重量。


    雷伊趁班分心於船帆的瞬間,瞥見了船壁上架著的一把魚槍。他操起這惟一的武器,朝班刺去。班抬手招架,兩件金屬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同時,雷伊覺得虎口發麻,手一軟,被班的鉤子鉤住了魚槍,甩倒在地上,雷伊趕緊舉起雙臂死死頂住,他在班混濁的眼睛裏看見了很重的殺氣。


    朱莉在霧氣之中看到了一架梯子,盡管不知道上麵是什麽,她還是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梯子並不長,大約四五步就到頭了,那裏連著一個圓形的艙蓋,縫隙中透著一絲光亮。朱莉摸索著推開艙蓋,探出半個身子,一眼就看見幾步之遙的地方,雷伊正處在危險之中。


    “雷伊!”朱莉驚慌地喊道。她頓時覺得自己的眼眶發熱,心裏充斥著從未有過的感動和意外:雷伊居然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來救自己!他是真的愛她的。


    可是這一喊,卻差點要了雷伊的命。雷伊稍稍一分神,就立即被班打落到冰涼的海水裏去了。


    班回頭就朝朱莉走來。朱莉趕緊把身子縮回去,又拉上了蓋子。


    朱莉跳下梯子,沿原路往回跑。到了鍋爐室的門口,她剛彎腰準備把大木桶挪開的時候,忽然聽見頭頂的木板上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而且正在向麵前的木門逼近。朱莉幾乎能夠看見班的行動,一步一步,不慌不忙,終於走到了門口。


    朱莉看著木門猛烈地搖晃起來,那把生鏽的把手被震得咯噔咯噔直響,眼看就要不負重荷了。朱莉害怕地抽泣起來,但是她還是勇敢地抬腳往後跑去,那裏還有一個出口。


    朱莉跳上了梯子,用力去推開艙蓋,可是這回,艙蓋卻紋絲不動,朱莉完全被困在裏麵了。


    朱莉沒有想到,狡猾的班已經在艙蓋上麵壓了一筐重重的鐵鏈,就是一個男人抬起來,也要費很大的勁。


    不過就連班也沒有料到,頑強的雷伊仍然沒有放棄。掉進水裏之後,他幸運地抓住了船後拖著的漁網。渦流不斷地朝他襲來,打得他眼冒金星,呼吸困難,但是他頭腦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救出朱莉。雷伊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力量,死死地拽住漁網,一點一點地往前移動。似乎過了很久,他的指尖終於碰到了堅硬的船體。雷伊憋住最後一口氣,奮力地爬回了船上。


    鍋爐房的木門馬上就要被撞開了,班在門外囂張地喊道:“開門!你無路可逃了!”


    朱莉朝四周看了又看,忽然在白茫茫的蒸汽後麵發現了一扇不起眼的小窗。


    朱莉跑過去,一把拉起,鑽了進去。這裏已經是底艙深處的進水艙了。


    朱莉的腳剛消失在窗口,班的大腳就把木門踹開了。那個鐵把手堅持不住,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朱莉蜷縮著身體,在狹長的進水艙裏爬行。艙壁上有好幾個合著的窗口,朱莉不知該怎麽辦。就在快到盡頭的時候,她突然看見有一扇窗沒有完全合上。


    朱莉脫下外套,套在窗戶的把手上,使勁把它拉開,然後鑽了進去。但是經過長年累月的膨脹腐爛,朱莉再想把它拉上,卻沒有那麽容易了。陰魂不散的班也追進了進水艙。朱莉手腳一齊使勁,終於在班爬到以前把窗合上了,但是外套卻落在了外麵。


    朱莉這才注意到,她身邊全都堆滿了冰粒,是一個用來存放魚的隔層,也就是船的底部。


    船的最高處,渾身濕漉漉的雷伊沿著漁網的繩索,慢慢爬到了桅杆上,他向下看去,卻沒有找到朱莉,而且,就連班也不見了。


    朱莉拚命地用手扒著冰粒,讓它們都堵到窗口去。她寧願這個出口永遠都出不去,也不願意再看到班那可怕的身影。冰粒實在太多了,推過去一波,又從上麵滑下來一波,仿佛海浪一樣生生不息。朱莉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她機械地瘋狂地扒著冰粒,幾近麻木。高出的冰粒依然像水一樣湧下來,突然,一具年輕的女屍裹挾在其中,蹴溜一下衝到了朱莉的麵前,眼珠子直直地瞪著她,這是到死都不能閉上眼睛的海倫!


    “啊!”朱莉受到了這個不經意的驚嚇,驚懼萬分地尖叫起來,觸電一般地往後爬去。


    尖叫聲穿透了大船,傳到了正在尋找她的雷伊的耳朵裏。不管怎樣,起碼朱莉還活著。雷伊跳下桅杆,循聲找去。


    朱莉飛快地爬進角落裏,視線還盯在海倫的屍體上。忽然,她的手又壓到了某樣凸起的東西。一股寒氣穿透了她的身體,她回頭一看,正是從俱樂部失蹤了的拜瑞的屍體。朱莉的尖叫聲已經無法停止了。


    雷伊剛走了幾步,就警覺地看見前邊地麵上,班的影子正在慢慢靠近。他還不能和他正麵對抗,必須要找一個地方先躲一躲。但是他朝四周看了看,發現自己孤零零地站在甲板的中央,根本沒有可藏身之處。


    朱莉隻想快點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她不顧一切地逆著冰粒滑落的方向朝上麵爬去。越爬越深,溫度也越來越低,她完全沒有一點清醒的感覺。


    忽然,前麵出現了一個梯子。朱莉停了下來,她呆呆地抬頭看著,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麽辦。


    梯子頂上有一個艙蓋。朱莉伸出手,又縮了回來。她遲疑著要不要從這裏出去。外麵究竟是哪兒?班會不會已經等在那裏了?


    班走到了甲板上,他沒有發現躲在桅杆上的雷伊。


    班站在一個艙蓋前,轉了轉手裏的鐵鉤,用另一隻手使勁一掀,露出了底下驚叫的朱莉。


    再不出手就來不及了!手?雷伊的手恰好碰到了一隻大鐵鉤。他急中生智,解下了桅杆上拴著的足有人頭那麽大的魚鉤,用力推了出去。班聽見背後發出的響聲,剛轉過頭來,大鐵鉤恰好正中他的麵門,他哼都沒有哼一聲就栽倒在地上。


    雷伊來不及為自己喝彩,急忙爬下桅杆,朝艙蓋跑去。


    朱莉隻見班一瞬間消失了,還沒反應過來,忽然看見一個黑影閃到麵前,她大叫起來。可是,卻發現來人是雷伊。


    “快走!朱莉。”雷伊把手伸給艙底的朱莉,這回朱莉沒有一絲猶豫,把手放進了他的手裏。


    朱莉剛剛跳上甲板,躺在地上的班僵屍一般地睜開雙眼,醒了過來。


    朱莉還來不及提醒,雷伊就被班從身後打倒了。


    朱莉想再逃走已經是不可能了。班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推到船舷邊,他那陰沉的語調中帶著幾分得意:“獨立日快樂!朱莉!”


    朱莉困難地從嗓子眼裏擠出聲音:“求求你……那是個意外……”


    班凶狠地說道:“我很了解意外。給你一點建議,要別人死時,應該確定他真的死了。”


    仿佛是聽見了這句話,受了傷的雷伊從地上掙紮著站了起來。


    班再也不打算給朱莉任何機會了,揮起鉤子就要朝朱莉砸下去,但是他的手竟在這時不偏不倚地套進了船邊的纜繩裏,越掙紮勒得越緊。


    雷伊一見,撲上去推動了滑輪。


    班的手被纜繩結牢牢地套住,整個人隨著繩子飛快地上升,力道十足地衝到了頂上,他那拿著魚鉤的手撞在尖利的滑輪上,被生生地截斷,掉了下來。纜繩因為餘力,不停地晃動,吊在上麵的班被甩進了水裏。


    雷伊和朱莉驚魂未定地跑到船邊,掃視著海麵,但是黑漆漆的海水中,什麽也沒有了。


    朱莉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她要把之前所受的所有折磨和恐懼都發泄出來。雷伊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裏,沒說一句話。


    船慢慢駛遠了,朝著港口而去。


    岸邊,這艘漁船被警察包圍得水泄不通,十幾個警員正在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地勘查現場。但是一等天亮,這艘船一定會登上小鎮報紙的頭版頭條。


    劫後餘生的雷伊和朱莉就在離船不遠的岸上。


    朱莉百感交集,有太多事情是她沒有料到的,不論是真相,還是感情。“我們沒殺人!這一整年……”


    “我知道。”雷伊十分清楚朱莉的感受,因為他的內心也經曆了完全相同的過程:“罪惡感逼得我受不了,我必須知道他是誰,所以我才去找密西。抱歉我沒告訴你……我希望你回來……我不能再失去你。”雷伊的聲音充滿了深情,如同呼喚一樣。


    紅色的警燈不停地旋轉,閃過兩人的臉龐。朱莉認真地看著雷伊,她在他的眼睛裏讀到了真誠和她一直在夢裏才敢去回憶的熟悉的東西。


    雷伊並不急於得到回答,他有些事情很早就想要告訴朱莉了,原本他以為再也不可能了,但是現在他必須抓住機會,他的聲音聽起來像夢幻一般:“我愛你!朱莉。沒人像你這樣能夠了解我。”


    半晌,朱莉才張開口,對雷伊說道:“我了解你的痛苦。”


    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一位警長走了過來,他並不願意打攪這兩個年輕人,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問清楚。


    “你們知道他為什麽要你們的命嗎?”


    雷伊和朱莉相互了看一眼,這裏麵有太多曲折和秘密,但是已經過去了,而且隻需要他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於是,他們默契地搖搖頭,一臉無辜地答道:


    “不知道。”


    “就是這個。”船上傳來了一個警員的喊聲。


    大船的漁網緩緩拉上來,網眼之間勾著那隻魚鉤,班的斷手還死死地握著它。


    朱莉心有餘悸地打了一個寒戰,這隻魚鉤帶來了太多的血腥和恐怖。雷伊把她埋進了自己的懷裏,不忍讓她再受傷害。


    警長胸有成竹地道:“屍體會出現的,通常都會。”


    雷伊和朱莉沒有搭腔,隻是心情複雜地看著那艘船。


    一年後。


    大學校園裏,陽光好像很久沒有這樣明媚了。綠色的草坪,白色的建築物,學生們匆忙而平靜地走過。


    更衣室裏,一個衣櫃的門敞開著,可以看見上麵貼滿了她的主人和雷伊的親密合影。


    朱莉此時隻裹著一條浴巾,接著電話。


    “我上了校長獎的名單……謝謝!”朱莉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再也沒有那種揮之不去的陰鬱,像一頭健壯的小鹿一樣富有青春的朝氣。


    “我知道,我也想你!再過幾周就見麵了,我等不及了!……我太愛紐約了”


    朱莉咯咯地笑著,推開磨砂玻璃門走進淋浴間,她顯然是在故意捉弄對方。


    “不,我當然更愛你。我愛你,你知道的。”說著,朱莉擰開了水龍頭,熱水嘩嘩地流下來,“我得洗澡,快遲到了。”


    玻璃門外,一個女同學走過來,喊道:“朱莉,你有封信。”


    “謝謝。”朱莉應道。


    朱莉繼續在電話裏打情罵俏:“一條浴巾。”顯然,那人問了一個不登大雅之堂的問題。“雷伊,少來。再過兩周你就能隨心所欲了……好,我也愛你。再見。”


    朱莉掛了手機,掩飾不住滿臉的甜蜜。她打開門,走到衣櫃前。突然,朱莉的臉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呆呆地盯著凳子。


    又是一封那樣的信!白色的信封上沒有郵戳,沒有地址,隻有她的名字,用大寫字母端端正正地寫在那上麵,每一個字母好像都是一樣大小。朱莉一生中隻收到過一封這樣奇怪的信,而那封信帶給了她一連串的噩夢。她不敢相信,這個噩夢還沒有結束。


    朱莉猶豫著走上前去,拿起信。她的手指冰涼,會不會是誰在開玩笑?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整個浴室除了她沒有一個人影。


    朱莉緊張不安地抽出信,然後打開——“請出席本周六下午的池畔舞會。”


    原來是校園舞會的請柬,朱莉舒了一口氣。她有點啞然失笑,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朱莉走進浴室,屋裏因為放了很久的熱水而蒸汽氤氳,什麽也看不清了。


    朱莉忽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她慢慢地摸索著走近放著水的淋浴間,隨著水聲越來越大,眼前的玻璃門也漸漸從霧氣中露了出來。朱莉走到淋浴間門前,突然發現玻璃門上赫然寫上了一句話,一句她這輩子最害怕聽到的話:“我還是知道!”


    朱莉覺得自己的心就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了,她轉過身打量著浴室,可是什麽也看不清楚。


    隻有最後一個地方沒有看了,朱莉緩緩地轉回頭來——“嘩啦!”一道黑影從裏麵打碎玻璃朝朱莉直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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