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她不可能讓這個狗東西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如果不是剛剛喊叫打砸時用盡了力氣,她現在已經拿了刀去砍他的狗頭!


    她的手剛抬起,還沒有指過去,已經被薑崢握住。他握著俞嫣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再緩聲重複:“我們先回家。”


    俞嫣望著薑崢,微微睜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慢慢有了一點濕,氣憤和委屈摻雜著。


    薑崢卻移開了目光,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從了她的心意。他站起身,將俞嫣抱起來。俞嫣掙了掙,沒什麽力氣去掙,氣惱地將目光移開,不去看他。


    趙瓊又叮囑了薑崢幾句讓他好好照顧俞嫣,薑崢輕頷首,眉眼間甚至掛著一如既往溫柔淺笑。


    趙瓊心裏忽然有一點摸不透。


    回去的路上,薑崢仔細給俞嫣手上被茶器割破的手心上了藥。俞嫣始終將臉偏到一旁,不說話不看他不理他。


    兩個人一路無言,到了家,薑崢才先開口:“你先休息。”


    俞嫣驚訝地抬起眼睛瞪向他。她緊抿著唇,心裏難受。不管是母親還是兄長,甚至是臭弟弟,遇到今晚的事情都不會是他這樣冷漠的態度。


    俞嫣一個人躺在床榻上,終於悄悄掉了眼淚。


    什麽新婚頭一個月不能分床?


    她不該心心念念想要回家。


    她氣惱地蹭掉眼淚。


    等她明日好些了,自己給自己出氣!


    才不在意他!


    第56章


    林宜嘉越想越不對勁。藏茉閣的那兩位自打入了東宮, 不是一直都很和氣?怎麽會突然鬧起來?


    她心中隱隱不安,又仔細向身邊的宮婢詢問她離開花廳之後的事情。她身邊的宮婢和俞嫣身邊的竊藍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去了別處。這真的隻是個巧合?


    她心裏產生了一個駭人的猜測。這猜測讓她臉色蒼白了下去,眸中浮現了幾許驚懼。


    林宜嘉不覺得區區一個河麗人有在東宮造次的膽子, 他亦沒有這個能力指使東宮的人。


    如此, 答案在林宜嘉心裏呼之欲出。


    林宜嘉一個人在椅子裏呆坐了許久, 胸口逐漸開始發悶,有些喘不上氣。她起身走到窗前,將窗扇推開,讓微涼的夜風吹進來。


    成為太子妃這件事, 林宜嘉並不能自己做主。這是家裏給她選的路,也是宮裏選了她。


    還沒有嫁進東宮之前,林宜嘉已知曉趙瓊是怎樣的人。她對這婚事既無高興又無抗拒。沒有夫君一心一意的愛意, 有至高的地位,也沒什麽不好。


    太子妃,甚至皇後的位子等著她,讓她對這門毫無感情的婚姻接受良好。


    在今日之前, 她和許多人一樣,一直覺得趙瓊的太子之位很穩, 將來登基為帝也是十拿九穩。


    皇嗣單薄,夭折的皇子很多。趙瓊是長子, 自小已經掛名在皇後名下, 這便是占了嫡長子之位。


    雖然古往今來登基為帝的皇子並非都是嫡長子, 可趙瓊下麵的那四位皇子屬實競爭不大。


    那四位皇子, 有兩位已及冠,而他們兩位的母妃皆是別族和親之女, 血脈緣由,他們兩個注定不可能繼承大統。


    剩下的兩位皇子, 一個四歲一個剛出生,還沒過可能夭折的年歲。


    如此,趙瓊才會認定了自己以後會坐在龍椅之上。


    林宜嘉以前也是這樣認為。可是在這個寧靜的夜晚,她望著窗外如深淵的粘稠夜色,忽然不確定了。


    帝王者,亦可能被拉下皇位,甚至改朝換代。何況趙瓊隻是太子。聖上仍是壯年,小皇子會長大,宮中還會有別的皇子出生……


    林宜嘉忽然打了個哆嗦。


    如果沒有鳳印等著她,她憑什麽要在這肮髒的東宮等待?她的未來又會變成什麽模樣?


    下半夜,公主府卻燈火通明。下人向長公主稟了宮中的急報。長公主冷著臉衝出來,手裏握著一柄劍。她氣得不知道先去看看寶貝女兒,還是先進宮去殺人。


    璧琴披了衣裳跑過來攔:“母親,都已經這樣晚了。不管是釀釀還是聖人都歇下了。如今這是進宮不方便,去見釀釀也怕吵了她休息。咱們明兒個再說也不遲。”


    俞瑞也過來勸:“母親,咱們明日再說。左右不差這一晚。河麗小王的人頭我記下了,聖上就算不發落,我也得把他的腦袋砍下來!”


    俞珂站在一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年紀小,出主意也不會有人聽。隻好安靜站在一邊。他皺著眉,心裏很擔心姐姐。以前和姐姐打架,他都讓著姐姐,怕她磕了摔了。聽說那個河麗人是個力大無窮的勇士……姐姐有沒有被嚇到啊?


    一家人勸了好半天,才把長公主勸住。


    長公主望著天上伶仃的星星,扔了手裏的劍,氣衝衝拂袖回了屋。她不介意大半夜鬧起來,把整個洛陽城掀翻了她也不介意。可是她怕她的釀釀剛睡著又被吵醒……


    雖然暫時忍下等天亮,可是長公主一夜無眠。


    不僅是長公主,俞瑞夫婦和俞珂亦是無心睡下,胡思亂想地擔心著俞嫣。


    嬌養長大的姑娘家,遭了這樣的驚嚇,還不在家人身邊,怎能不掛念。


    俞嫣一直沒有睡沉。助眠的熏香仍舊影響著她,讓她很是犯困。可氣惱和委屈伴著她,困得頭疼也睡不著。時間變得幹巴漫長,睡也睡不著,醒也醒不來。


    將要天亮前,薑崢回來了。


    他上了榻,俞嫣才隱約知曉。


    俞嫣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麽時辰了,有心想罵一句他還知道回來,卻也隻是在心裏抱怨,沒什麽力氣開口。甚至她都不確定他是真的回來了,還是她迷瞪的夢。


    當薑崢將手搭在她的腰上時,俞嫣才確定他是真的回來了。她閉著眼睛,盡力挪了挪身,去推薑崢的手。


    她手上軟綿綿沒什麽力氣,反倒磕到了手心的傷。她在半睡半醒的迷糊裏哼哼唧唧。


    她的手腕被薑崢握住,人也被薑崢撈進了懷裏,緊密嵌進他懷裏。


    她氣惱地還想掙脫,可是手腕被薑崢禁錮在掌中,簡直就是毫無辦法。


    她實在是太累太困了,泄氣地不再掙紮,自然也不理他。她頭疼迷糊了大半個晚上,眼下倒是慢慢進入了夢鄉。


    夢裏,也是氣他的。


    薑崢聽著懷中人淺綿的呼吸,知道她睡著了。他在床榻晦暗的光影裏凝望著懷裏的俞嫣。


    白日時,她或嬌豔或張揚或燦爛。一到了夜裏,就這麽一小點,乖乖地偎在他懷裏。


    嬌弱、柔軟,亦珍貴。


    薑崢握住俞嫣的手,小心翼翼地抬起,盡量不吵醒她。寢衣絲滑的袖子向下滑去些,露出她皓白纖細的手腕。


    隻是她皙白的腕上有一道淤青痕跡。


    薑崢眼前浮現郎助醉醺醺握住俞嫣手腕欲要用強的情景。薑崢皺了眉,眼底柔情不在,聚成化不開的冷厭。


    他再輕輕撥開俞嫣微蜷的手指,看向她手心的傷。傷口不深,淺淺的一道。可薑崢眼前仍舊是趕去花廳時,鮮血沿著俞嫣手指滴淌下去的畫麵。


    許是他的動作,讓俞嫣睡眠中也被打擾,不安地挪蹭著。薑崢輕輕向後退開一些,讓出地方,背對著他的俞嫣在他懷裏轉過身,平躺著。


    薑崢靜靜凝視著俞嫣。她睡著了,睡著了也皺著眉。微蹙的眉心漣漪般蕩在他心口。


    他靠過去,輕輕去吻她皺著的眉心。


    他悉心捧在掌心的珍寶,又被人弄髒了。不可以,他的珍寶無人可碰擾。


    薑崢用指背輕輕去扶平俞嫣微蹙的眉心。


    “王……”俞嫣在睡夢中喃聲。


    薑崢靠過去,仔細去聽。


    “王八蛋薑老六……”


    薑崢抬抬眼,意外地望向俞嫣。冷了一整晚的臉色終於和緩下來。他天生溫潤帶笑的眼睛終於將笑意渡進了眼底。他靠過去,將一個溫柔的淺吻落在俞嫣的唇角。


    “對,釀釀說什麽都對。”薑崢聲音又輕又低,帶著笑,也帶著一點哄寵。


    第二天,俞嫣醒來,她睜開眼,入眼是薑崢身上那件夕嵐色的柔軟寢衣。


    原來她在他的懷裏。她皺著眉抬起眼,見薑崢閉著眼睛,似乎還沒有醒。


    她怔望了他一會兒,慢慢“哼”了一聲。


    睡醒之後,腦子更清楚些。那些氣憤又一股腦衝了上來。他握著她指向郎助的手,他不準她立刻殺掉郎助,執意將她抱回來。那個蠻人意圖對她不軌,她就算明目張膽殺了他,皇帝舅舅也不會責怪。他在擔心什麽?是膽小怕事擔心影響了他的仕途,還是根本不在意她?


    許是後者吧。


    不是都說夫妻就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受驚嚇的又不是他,他一點都不在乎。不僅不替她出頭,甚至連一句安慰都沒有。他昨天晚上將她送回來之後,是不是又去向河麗人賠笑說一句“賤內不懂事”?


    俞嫣越想越生氣,氣得臉上麵頰漲紅,眼睛也發紅。她氣惱地從薑崢懷裏坐起身,然後抬起腳,抵在薑崢的腰側,一點一點往外踢,要把他踢下床,離她遠遠的。


    人還沒踢下床呢,她的腳腕先被薑崢握住。


    薑崢睜開眼睛望過來:“釀釀,醒……”


    “你給我住口!”俞嫣打斷他的話,“本郡主聽見你的聲音就煩!”


    她狠狠地再踹了薑崢一腳,然後氣憤地站起身,從薑崢身上跨過去,幾乎是跳下床。她連鞋子也不穿,光著一雙小腳,快步走到衣架旁去拿外衣穿。


    薑崢坐起身,溫聲道:“早上地上涼,把鞋穿……”


    “我讓你住口!”俞嫣氣惱地轉過臉,紅著一雙眼睛瞪向薑崢。


    對上薑崢那雙溫潤平和的眼眸,似乎坐實了他的不在意她,俞嫣心裏的火氣更濃。她彎腰去拾身邊的一隻鞋子,不是穿,而是直接朝薑崢扔了過去。


    薑崢側過臉,看著那隻軟鞋擦過他的臉頰落進床榻裏。


    “我要回家!我不和你過了!”


    俞嫣連衣裳也不好好穿,直接裹了外衣,便氣呼呼地往外間走。


    薑崢望了一眼落在床榻裏側的軟鞋,才起身追出去。


    外麵的石綠和竊藍已經聽見了內室的鬧聲。俞嫣剛氣衝衝地出來,石綠趕忙迎上去稟話。


    “郡主,昨天晚上郎助和他父王一起摔死了。”


    “誰?什麽東西?死不死關我什麽事!”俞嫣沒好氣地說。


    竊藍在一旁解釋:“郎助就是昨天晚上醉酒之後闖進花廳的那個河麗人。”


    俞嫣愣住。


    她聽見薑崢從內室出來的腳步聲。她抿著唇,沒有回頭。


    夏浮從外麵進來,瞧一眼俞嫣臉色,朝著薑崢福了福身,稟話:“侯爺讓您過去一趟。”


    薑崢頷首,望了俞嫣一眼,轉身回內室去穿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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