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圖雅恨極。不再跟俞嫣多話,轉身去救球。


    賽場上塵土飛揚,計分侍衛時不時捧著贏旗插到兩邊的成績簍。


    賽場下,聖人在不少朝臣的陪同下觀看著。眼看著勝券在握,聖人明顯心情不錯。雖說隻是姑娘家們的玩樂,可他自然不願輸給這些溫塔人。聖人點點頭,笑道:“難得來看女娃娃們打馬球。這個個球技了得,巾幗不讓須眉啊。”


    身邊的朝臣跟著附和。


    徐思博站在一大群朝臣中,始終皺著眉盯著賽場上的一道人影。這世上真的會有兩個人長得這樣相似?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分辨那道颯爽的身姿是不是沈芝英。


    她說今日有事,她以前也的確擅長縱馬。分明已經確定了那道身影就是她,可是像有什麽東西梗在心裏一樣,讓徐思博死死盯著那道身影,不敢去認。


    這個樣子的沈芝英,徐思博也說不清是陌生,還是更熟悉。


    計時的燃香即將燒到尾端。等著敲結束鼓的侍衛頻頻望向那支燃香。


    當木球再一次被俞嫣搶走之後,薩圖雅咬了咬牙,轉頭望向計分簍和燃香。


    就這樣輸掉嗎?


    她在草原時,不管是騎馬還是射箭,又或者摔跤、攀爬等等……從未輸過,沒想到來到洛陽城,竟是頻頻輸給她以前向來看不起的中原弱女子。


    薩圖雅不甘心。


    她緊緊握著球杖,望著護球遠去的沈芝英,這一球擊進球網,比賽也會以失敗落下帷幕。


    “駕!”俞嫣騎馬從後麵追上去,做最後的護球。


    薩圖雅看見俞嫣騎馬經過,特別想用手中的球杖打在俞嫣的馬腿上,讓她摔下去!


    可是那麽多人看著,俞嫣的身份又高貴。她實在不能如此。薩圖雅抖著手,好不容易才能壓下下黑手的衝動。


    遠處,薑崢手裏慢悠悠地轉著一枚玉扣。他視線盯在薩圖雅手中的球杖。


    最後一擊猛中球網。鼓聲響,在一片歡呼聲中,俞嫣這一方取得了勝利。


    薩圖雅恨恨看著俞嫣遠去的背影,用力扔了手裏的球杖。


    薑崢這才停下轉動玉扣的動作,亦收回了視線,不再理會薩圖雅,轉而望向俞嫣。


    那根緊繃的弦鬆開,薑崢望著暖陽下俞嫣的笑靨,他的眉眼間也鍍上了幾許柔情淺笑。


    賽場中央,贏了比賽的姑娘們歡笑著。俞嫣騎馬朝沈芝英過去,沈芝英也正朝她過來。兩個人看著對方臉頰上的薄汗,都眉眼間帶了笑。


    劇烈運動之後,女郎們原本緊綁的頭發也都有些鬆散。


    俞嫣欠身,伸手幫沈芝英掖發,狀若隨意地說:“下次還要和阿英一起打馬球。”


    俞嫣有一點怕聽到不想聽到的拒絕,沒有給沈芝英回答的機會,便往一旁去了——剛剛比賽的時候有個姑娘受了傷,似乎傷得不重,那姑娘立馬又跳上馬繼續比賽。現在比賽結束了,俞嫣得過去看一眼。


    比起這邊的喜悅,那邊顯然冷清許多。個個溫塔女勇士打量著薩圖雅的表情,大氣不敢喘。薩圖雅摔了手裏的球杖之後,便策馬離開賽場,直奔薩其拉。


    “哥!”薩圖雅憤憤下了馬。


    薩其拉這才將目光從俞嫣身上移開,望向自己的妹妹,笑嗬嗬地寬慰:“你才剛學而已,輸了不要緊嘛!”


    薩圖雅氣得跺腳,一生氣直接用溫塔家鄉話抱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盯著中原小郡主瞧!你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你該不會是希望她贏吧?”


    “怎麽可能嘛。你才是我親妹妹。”薩其拉安慰著妹妹。可是他的目光卻再一次移開,越過薩其拉,望向正朝這邊來的俞嫣。


    這兩日,趙瓊總是在他麵前提到俞嫣。還帶他看過宮中懸掛著的侍女圖,金碧輝煌的大殿裏懸掛了一幅幅美人卷,可唯有俞嫣的畫像才鎮得住那一室的奢華。


    畫像足以讓他朝思暮想,再次見到真人更是讓他心裏又癢又憋。


    俞嫣騎著馬過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兄妹兩個,頗為大方地誇讚:“溫塔公主學得很快。”


    薩圖雅氣憤俞嫣這勝利者的姿態。薩其拉卻笑嗬嗬地說:“她還差得遠呢。”


    夏風吹拂,吹動俞嫣的一點碎發輕撫著她的臉頰,她伸手撥了撥,點了點頭,便調轉馬頭去見更遠處的舅舅。


    薩其拉的眼睛牢牢凝在俞嫣的身上。原先隻覺得她貌美驚若天人舞姿更是勾人心魄,可如今親眼見她騎馬、打馬球,更是被勾得魂不守舍。既有中原女子的溫柔,又有他們草原女子的颯爽,難道不是最好的王後人選?


    薩其拉盯著俞嫣遠去的背影,眼前仍舊浮現著她騎著馬用力揮舞球杖的身影。


    他的心態悄悄發生了轉變。從最初的見色起意,變成想要將人帶回草原,做他的王後……


    俞嫣忽然握著馬韁轉回身,薩其拉莫名挺了挺脊背。俞嫣縱馬回來,停在薩其拉身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問:“你非要娶懷荔不可?”


    薩其拉當然不是非要懷荔不可。可是他不能說實話。他微眯了眼,道:“本王已向你們的皇帝求娶,你們的皇帝也已經答應。”


    俞嫣“哦”了一聲,沒再說別的,縱馬轉身。


    望著她的背影,薩其拉卻皺眉。他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俞嫣這突然的一問之所為。


    不過片刻之後,他又看見俞嫣身邊的侍女小跑著朝他過來。


    “我們郡主說,想於午後邀溫塔王小坐,再議和親之事。”


    薩其拉一口答應。


    他已知曉俞嫣和懷荔公主關係好,而那個懷荔公主又有個未婚夫並不想遠嫁和親。俞嫣尋他相商還能有什麽事?必然是要勸他改人選。


    薩其拉摸著自己的大胡子,眼中有笑。他看向低頭坐在一邊悶悶不樂的薩圖雅,笑著說:“阿妹別急,哥哥答應你幫你從小郡主手裏搶了那隻弱雞。”


    幫不幫妹妹搶到薑家那隻弱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次被俞嫣勾了魂,打定主意要將人帶回去做他的王後。


    聖上帶著臣子們後到,觀看地很遠。俞嫣帶著剛剛打馬球的姑娘們往聖上坐席去的路上,她悄悄轉過臉,望了一眼遠處的薑崢,再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她一直都知道薑崢始終在她不遠處。


    她目視前方,唇角卻輕翹。


    “舅舅!”俞嫣翻身下了馬,快步直奔聖人麵前,福了福身行禮,再道:“贏了有沒有賞賜呀?”


    聖人哈哈大笑,問:“釀釀想要什麽獎賞啊?”


    聖人含笑望著俞嫣,猜著她會借機要他收回讓懷荔和親的成命。就在聖人還在猶豫要不要答應時,卻不想俞嫣皺了眉,顯出幾分小女兒的憨態撒嬌:“舅舅怎麽這樣,一點誠意都沒有。賞賜要你想來,這樣我才有驚喜呀!”


    “哈哈哈。”聖人大笑了兩聲,視線落在從遠處走近的薑崢身上。他點點頭,道:“那就賞……鴻臚寺卿吳文彥已遞了立秋時還鄉的折子,就賞你夫君屆時補上他的缺。”


    薑崢這個鴻臚寺少卿的職,當了才十幾日。就要開始準備交接,直接去了這個“少”字。


    在的臣子們悄悄目光交流了一番。


    俞嫣微怔,回頭望了薑崢一眼,再轉過頭來,卻有一點迷茫不知道這賞賜劃不劃算?


    薑崢已經走近,行禮道:“謝陛下。”


    眾人瞧著薑崢這從容淡然毫無驚喜的神情,倒是摸不透是不是早已定好,今日不過故意借俞嫣的討賞公之於眾。


    聖人抬了抬手讓薑崢起身,指著俞嫣笑話:“看看這傻孩子還沒算明白。”


    一旁眾人臉上都有幾分笑。


    俞嫣已經想明白這是大賞了,卻仍舊嘴硬地輕哼了一聲,嘀咕:“這是賞他又不是賞我。舅舅再賞我些亮晶晶的寶貝!”


    她討賞討得直接,聖人反倒高興,將近日進貢的幾件珍寶都賞了她。


    那邊離得很遠的薩其拉也騎著馬,帶著手下趕了過來。


    這行昌園是前朝時一位受寵親王所建,如今皇家子弟常在這裏打馬球。而除了打馬球的場地,這裏也是一處景色宜人的小型宮殿。


    馬球比賽在上午,結束之後距離用午膳也沒多久。聖人便下令和朝臣一起留在行昌園用午膳。


    臨時決定留下用膳,並不開宴。聖人並不與朝臣同席,早早進了殿內暫歇,一會兒亦是獨用。


    臣子們或於大殿用午膳,或三三兩兩尋雅處對酌。


    薩其拉和他的勇士們喝了不少酒,俞嫣身邊的侍女過來請他。薩其拉跟著侍女穿過葳蕤的花園,在一片花海裏看見獨坐在涼亭裏的俞嫣。


    她斜倚憑欄,一手托腮閉目小憩。清風徐徐,吹起幾朵落英,打著卷兒翩翩,飄落在她肩頭。


    俞嫣忽然睜開眼望過來。


    第80章


    宮中


    懷荔斜倚美人靠,望著隨風輕擺的枝條走神。不過才幾日而已,本就纖細的人又消瘦了一圈。她已經得知俞嫣今日要和溫塔公主賽馬的事情。事情發生在這個時候,她難免忍不住去想會不會和自己有關係。


    宮婢腳步匆匆地趕來,稟來太後召見的消息。懷荔急急起身,提裙而奔,全然將往日裏的優雅端莊丟到一旁。


    自從和親之事敲定,她想向太後求情,太後一直閉門不見。今日終於肯見她了。


    她急急奔進太後殿內,看見太後和懷湘正在下棋。她舒出一口氣,整理了下裙擺,規規矩矩地福身行禮,再委屈地軟聲:“皇祖母終於肯見我了。”


    太後看著她跑亂的鬢發,含笑搖搖頭。她收回視線繼續下棋,問:“懷荔這是記恨上皇祖母了?”


    “懷荔不敢!”


    太後突然問:“孩子,皇祖母對你好不好?”


    懷荔直接跪下了,紅著眼睛說:“懷荔自小養在您膝下,您對懷荔當然好!”


    太後“嗯”了一聲,再問:“那你父皇對你好不好?”


    懷荔遲疑了一下,竟是一時之間不知怎麽回答。她實在和父皇接觸不多。可父皇是日理萬機的帝王,對其他皇子、公主亦是相處甚少,沒有偏倚。若說父皇以前對她不好,實在又算不上。


    太後沒等太久,改了個問題:“在你眼裏,你父皇是個怎樣的帝王?”


    “仁君。”懷荔脫口而出,“勤政愛民的明君!”


    懷荔並不了解前朝政事,她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自小對父皇的尊崇,讓她下意識說出這些話。


    太後飽經滄桑的一雙慈悲眸望過來,卻一時不知怎麽與這單純孩子細說。


    有些話,帝王未言。旁人亦不能妄言。即使她是太後。


    “你是不是想去行昌園?去吧。”


    懷荔還沒想明白皇祖母接連的問題,猛地聽到太後準許她出宮,更是驚訝。


    “我可以出宮?”懷荔不敢確定地再問一遍。


    太厚笑著擺了擺手。


    “謝皇祖母。”懷荔福了福身,轉身往外走。人還沒走出殿門,又被太後喊住。


    “對了。聽說今年的狀元病了。你要是在行昌園見到了,得問候一聲。”


    懷荔眨眨眼,更懵。


    “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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