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嫣愣了一下,急問“你要做什麽?”


    眼前浮現薑崢剛剛和淑貴人說話的情景,俞嫣立刻改口問“你做了什麽?”


    “順水推舟。”薑崢用這四個字總結自己的行為。


    薑崢溫聲解釋“勾出太子心裏的惡,讓他激怒聖上,早日被廢。”


    等小皇子長大,等聖上挑出合適的太子人選,還要太久。薑崢並不想等那麽久。自從知道是趙瓊設計陷害俞嫣落水,薑崢就開始織一張網,等他來跳。


    不管是這段時日授意朝臣和趙琉、趙珍接觸,還是今日故意讓趙瓊看見他與淑貴人說話。甚至前一陣子小殿下一出生就被皇後抱走,也是薑崢對皇後的勸諫。


    俞嫣想了想,有點擔憂地說“你要小心一些。”


    薑崢淺笑著,淡然頷首“放心。”


    有違君心之事才要小心,揣度君心順水推舟之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


    沒過多久,馬車外傳來迎親的鑼鼓聲。俞嫣抬手挑開垂簾往外望了一眼,看見經過的花轎。她剛鬆了手放下垂簾,路人的議論已經飄了進來。


    “發妻病逝不過半年,這繼室就入門了。”


    “就是啊,聽說當初發妻亡故,哭得肝腸寸斷,旁人看了還以為他要殉情。沒想到啊……”


    俞嫣聽見了那些議論,薑崢也聽見了。當俞嫣望過來的時候,薑崢心裏微頓,有了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俞嫣甜笑著將手搭在薑崢的腕上,撒嬌般開口“如果我意外去世了,你多久娶新婦?”


    趙瓊呆住。


    宮中。


    而趙瓊也算和薑崢一起長大,對薑崢有些了解。薑崢可不是個腦子不清楚的傻子。


    第二天,俞嫣迷迷糊糊被擾醒。她人還未徹底醒過來,已經下意識地一會兒推、一會兒拉被子。半睡半醒間,俞嫣還以為自己尿床了。她嚇了一跳,瞬間驚醒坐起身。


    薑崢和俞嫣到家時正是用午膳的時辰,兩個人用過午膳又緊挨著擠在窗下軟塌午睡。


    俞嫣本來是有一點生氣,可是聽著聽著,她的表情柔和下來。她張了張,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哼,你咒我早死。”


    趙琉覬覦宮妃……


    薑崢抬首望過來,動作自然地用指背緩慢抹去唇上的濕。他用溫和又尋常的語氣問“把你擾醒了?”


    薑崢淺笑。小姑娘家總是有些可愛的胡思亂想,順著她和她一起胡思亂想,倒也算……另類的趣味。


    “我知道了!”趙瓊笑了。


    可她卻把臉偏到了一旁,被戳穿的心虛不言而喻。


    心腹小林子不解其意,好奇地打量著太子的神色。


    俞嫣輕輕推薑崢的手,嗡聲“晚上才行。”


    眼前浮現薑崢蹲下來和六皇子說話的那一幕,趙瓊的腳步忽然一頓,腦中豁然開朗。


    趙瓊一邊往回走,一邊皺眉思量著。


    趙琉、趙珍血脈關係,他從未放在眼裏。老六、老七年紀太小,能不能健康長大都是未知數,他也沒放在眼裏。


    六皇子現在是個四歲的奶娃子,那麽十年後呢?


    小林子咽了口唾沫,繼續說“是因為四殿下與敏嬪……可能有染。”


    退紅也笑“這就是新婚小夫妻,就喜歡挨著、擠著。”


    他再一次認真承諾“我保證。”


    聖上也知俞嫣以前從不下廚,聽說她要學做湯,用期待的語氣說等著她的手藝。


    四殿下正是趙琉。因為猜出趙琉不過是一個幌子,趙瓊已經不怎麽上心,隨口問“怎麽了?”


    薑崢沉默了一息,突然輕笑了一聲,他不答,反而是溫聲問“釀釀,你這幾天晚上是故意躲我對不對?”


    他突然焦灼起來。一直到他回到東宮,他心裏的焦灼和寒意都沒有消去。


    “好好回答。”薑崢輕點頭,“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更要很好地生活下去。”


    “你在幹什麽!”俞嫣幾乎是叫出來。


    好半晌,趙瓊平靜下來。他沉默著,反複思量。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等著下麵的皇子長大。


    好長好長的一陣沉默之後,俞嫣有了動作。薑崢睜開眼,看見她抬起一隻手遞過來。她纖細的指微蜷在手心,隻小手指輕翹。


    “幹什麽毛毛躁躁的!”趙瓊正煩,不由怒言。


    父皇如果還能活十年……


    最近兩日父皇為什麽召見了趙琉多次?聽說還訓斥了趙琉,甚至趙琉讓父皇動了怒。


    想通的順暢感沒多久,趙瓊慢慢收了笑,皺起眉,突然陷入了危機感。


    “真的保證。”


    鴛鴦床幔上隱約映出他一個人的孤單坐姿。


    小林子急忙稟“您派去盯著四殿下的人送回了消息。”


    “你是不是又覺得我胡思亂想了?”俞嫣一本正經地給自己找理由,“這也不算胡思亂想,這叫理性分析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你就不能好好回答嗎?”


    “你……真的保證?”


    薑崢坐在床邊,望著俞嫣酣眠的眉眼,若有所思。


    趙瓊哈哈大笑。


    他自認好美色,可還是被四弟這覬覦宮妃的行為弄懵了。


    俞嫣不僅整個下午都在廚房學著,又學到深夜。那道藥膳湯學會後,她又跟廚子學做了其他東西。等她沐浴收拾後躺在床榻上,又到了下半夜,人剛躺下便累得睡著了。


    可是他眼前浮現六皇子剛剛在花園裏奔跑的樣子,那孩子在慢慢長大。


    趙瓊從湖上小舟下來,望了一眼元樂閣的方向,心裏生出幾許不安。


    薑崢啞然。分明是她先假設,分明是她逼他陪她假設,如今得了滿意的答案,竟要反咬一口。這可真是——可愛死了。


    趙瓊心口怦怦跳著。他真的有些等不及坐上龍椅。明明隻有一步之遙,可他已經委曲求全地等了太久太久。


    薑崢笑笑繼續說“因為要承載著釀釀的生命一起活下去,照顧釀釀的父母,幫扶釀釀的兄弟、朋友,替你去完成你未完成的事情。這樣將來九泉之下才有顏麵見你,才敢和你一起相約廝守下一生。”


    他煩躁地坐下端起茶杯來喝茶。


    俞嫣眸中浮現一絲慌亂,立馬否認“你胡說什麽!”


    有個小太監從外麵進來,小林子趕忙迎出去,兩個人交頭接耳一番,小林子瞬間變了臉色。他趕忙快步進來。


    俞嫣立馬變了臉,幾乎要罵人了。


    “不要說不吉利的話,釀釀長命百歲。”


    明明才天亮,他已期待天黑。


    小林子壓下心中驚駭,稟“聖上被氣得咳血,又幾次三番召來四殿下訓斥。”


    薑崢靠過去,抱著俞嫣躺回去,他合上眼將臉埋在俞嫣的頸側,有些心疼地說“我保證不會再疼不會再流血。”


    這在以前可不曾有過。


    薑崢遲疑了一下,知道俞嫣今日要進宮送湯。


    “我得起了。”俞嫣將要坐起身,薑崢手臂壓在她身上,沒讓她起。


    趙瓊長長舒了口氣。他覺得自己猜透了真相——薑崢拿趙琉當幌子,他真正想輔佐的人是六皇子!


    一連兩個晚上,俞嫣都在廚房裏待到子時,再往前一天,她又和妯娌打牌到半夜。


    薑崢好笑地伸出手,和她拉鉤。


    薑崢無奈,隻好順著她的假設回答“那就給給釀釀守一輩子。”


    理由隻有一個——趙琉是個幌子!


    那他是不是可以做些什麽,再嫁禍給趙琉?


    今日去見舅舅時,見舅舅臉上帶著病態還要勞心處理政務,俞嫣有些心疼,便答應明日給舅舅熬藥膳湯。


    趙瓊突然脊背生寒。


    薑崢望了她一眼,歎了口氣,慨然道“我不是都已經為夫人守了二十三年?再多一兩個二十三年也沒什麽。”


    “我才不信。”俞嫣搖頭。


    “也不嫌熱。”竊藍打趣。


    以前,父皇隻會訓斥他,因他而動怒。因為他是太子。父皇為什麽要去訓斥趙琉,這是不是代表對趙琉開始上心?太子不由想起薑崢和趙琉接觸。最初他以為薑崢瞎了眼要站隊一個血統不純的皇子,可是他卻得知這段時日不少朝臣和趙琉有接觸。


    那樣一個滿肚子心眼的人,怎麽會突然傻了?


    俞嫣擰巴著眉頭“怎麽還能這麽算呢?”


    下午,俞嫣又去了廚房,跟廚子學廚藝。


    “哼。”俞嫣微微抬高了小下巴,“不要轉移話題。”


    他有些遺憾地鬆手。


    俞嫣望著兩個人鉤在一起的手指,又悄悄望了薑崢一眼。


    薑崢將手搭在俞嫣的後頸,將她的臉輕推到前麵,親一口。


    他一直不相信趙琉或趙珍可能繼承大統,他們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所以一直以來,對於薑崢和趙琉的接觸,趙瓊都覺得是薑崢瞎了眼腦子不清楚。


    退紅和竊藍相視一笑,又同時好笑地搖搖頭。她們兩個不太懂兩位主子為什麽有寬敞的床榻不睡,非要擠在一張不算寬敞的軟塌上。


    第109章


    俞嫣覺得自己多了個跟屁蟲。自從今晨在床榻上商量好今晚可以,薑崢好似黏在了她身邊。


    她去梳洗,他也跟去。她洗手,他就洗手,她漱口,他也漱口。


    俞嫣拿起架子上的帕子擦淨臉上的水痕,出了淨室,回到寢屋往換衣室去。眼看著薑崢又要跟進來,俞嫣轉身去關門,薑崢抬手撐在門框隔著,沒讓她關門。


    俞嫣蹙眉瞪他一眼,軟聲“我要換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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