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揮揮手,朝他微抬下巴:“把你的劍拿來給我看看。”


    唐司玨一頓,卻還是將落邪抽出,恭敬地交到他手上。


    被送到不熟悉的人手中,落邪從頭到腳都在抗拒,在司致手中震得不成樣子。


    司致垂眼從上到下掃了一眼,嘖嘖稱奇:“這就是傳說中凶神惡煞的落邪,看著倒挺秀氣。”


    劍身細細小小,司致的大掌將它握在手裏,隻覺得拿不穩。落邪聽了這話更生氣,就想掙脫出來往他身上刺去。


    司致將劍扔了回去,說道:“還有力氣沒有,拿上它,跟我出去打一場。”


    唐司玨:?


    *


    “你醒了。”


    入眼的天花板有些陌生,沈慕白眨眨眼,反應過來是這兩天才搬進來的知桃苑。


    她偏過頭看見撐著腦袋坐在桌旁的明雪,皺皺眉:“你進我房間做什麽?”


    知桃苑麵積大得很,統共有三個院子,沈慕白圖清淨又不想被打擾,選了最偏僻的房間。


    明雪翻了白眼:“拜托,要不是仙尊囑托我照顧你,我還不想來呢。就你在練武場發瘋的模樣,誰還敢來招惹你啊。”


    “我做的難道不對嗎?”沈慕白望著天花板,語氣平淡,“他們那樣欺負人,怎麽倒像是我做錯了?”


    “怎麽,難道你還覺得你挺正義?”明雪眼色冷冷,語氣譏諷,“你以為你躺在哪裏?你睡著三清派的床,吃著三清派的飯,心安理得花著三清派下山除妖掙來的錢財,為了一隻妖打傷我們的師兄,你還覺得自己特英勇唄?”


    明雪懶得跟她囉嗦:“我們清河宗視妖為眼中釘,更遑論他還拿著落邪劍,難道等他真闖了什麽大禍再去補救嗎?”


    說罷嘴裏念叨著“懶得跟你說”便轉身出了門。


    *


    “唐師兄,咱們叛逃三清派吧。”


    唐司玨嚇得主筆掉了下來,洇了一大塊墨跡:“師妹,你怎麽了,不用擔心我,司師兄隻是與我切磋……”


    “嗯?”沈暮白沒想到詐出這麽一句,她驚道,“他打你了?”


    “沒有沒有,”唐司玨解釋,“司師兄是個武癡,他早先一直聽聞落邪的威名,昨日才非要拉著我切磋一把,幾招就將我撂倒,並未傷我。”


    怕他泄氣,沈慕白安慰:“你也別灰心,司致是元嬰圓滿的修為了,你自然不會是他的對手。”


    唐司玨答應著,見師妹又垂下眸子去認真抄錄清心經,良久才小心翼翼問:“那師妹方才,為何說……”


    “我想過了。”沈慕白停下筆,認真抬起眼睛,“我覺得明雪說的對,我吃宗門喝宗門的,享受宗門給的一切殊榮卻還給宗門氣受,我平白接受了這些,就不該與宗門作對。”


    師父師兄對她好,唐司玨對她也好。無論哪一邊,她都無法去傷害。


    她無法改變宗門對唐司玨的看法,也不應該將氣盡數撒在師兄們身上。


    於是沈慕白考慮了一整晚,終於想明白了,她看著唐司玨認真道:“唐師兄,我們跑路吧。這三清派不接納你,我們就直接叛逃拉到,作妖做魔,做鬼也好,偌大的一個天地,我們去找屬於我們的地方。”


    唐司玨眼角泛紅淚光盈盈,然後十分感動地拒絕了她。


    “師妹,這十五遍清心經我替你抄了,你快別說氣話了。”


    沈慕白:“誰他媽跟你說氣話了,我說認真的!”


    感動的眼淚汪汪的唐司玨:“來師妹,我陪你看幾遍道德經。”


    沈慕白:……沒救了,毀滅吧,係統在嗎,劈死我,就現在。


    從藏書閣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星河爛漫的深夜了。


    沈慕白趴在唐司玨背上,扯扯他的頭發:“哎,真不走啊?”


    “就算要走,也定是我一個人走。”夜色下的唐司玨話音溫和如水,“師妹孱弱,還是留在清雲宗才能得到最好的庇護。”


    “胡說,”沈慕白搖搖腿,“唐師兄那麽厲害,短短一年不到就到金丹,未來肯定比師尊厲害。”


    “那到時候,我就來接師妹。”


    “真的?”一聽這話她就興奮了,湊著腦袋去看唐司玨的臉,“一言為定哦,等你變強了,我就跟你一起走。”


    唐司玨溫柔笑笑,勾住師妹的腿以防她掉下去,聲音溫柔卻鄭重。


    “一言為定。”


    第23章 、邪若林


    “離試煉大會開始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接下來都由我來帶大家進行集中特訓……沈慕白!”


    被猛然叫到名字的沈慕白腳步一頓,回身去看這個頭一回見的執教。


    臉上有三四道刀疤相橫,猙獰地占據大半張臉,一身腱子肉看著人又高又壯,麵露凶光地盯著她,眼露不屑。


    沈慕白知道這是又來了新的執教,隨意地行了禮:“執教。”


    “為何遲到?”張華皓身為清月宗的體術執教,更是司致的左膀右臂,從未有人敢對他無禮,“遲到便也罷了,連進門的報告也不喊,真是沒規沒矩。”


    一大清早被當眾這麽一頓罵,沈慕白心情也鬱躁了下來,她懶散地回答:“春困,起得遲了些,執教莫怪。”


    說罷也不等他反應,就自顧自地回到座位上。


    直把張華皓氣得原地跺腳,卻又不好發作。


    明雪瞥了幾眼她,見沈慕白理也不理自己,還是忍不住道:“你怎麽不跟我吵架?”


    沈慕白:“?我為什麽要跟你吵架。”


    聽了這話明雪隻覺得自己心裏更堵,三清派向來爬的過問路階的多為男子,加上這幾年修仙界蕭條,收的弟子基本都是男弟子了。除了沈慕白,明雪就是最後一個在三清派的女弟子。


    在清河宗的時候,明雪同沈慕白一樣,師兄們執教們都寵著她,可來了清月宗聽學,一切都不一樣了,所有人的焦點都到了沈師妹身上,就連自己師兄都說,隻要討好沈師妹,就是在討好玄華仙尊,到時進內門法器靈藥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一開始見到傳聞中行事叛逆張揚跋扈的沈慕白,她心中是不服氣的。但是沈師妹會帶她吃山外精致的點心和飯菜,還把最寬敞的院子讓給自己住,如果不是打傷她的師兄,明雪是想同她做朋友的。


    “我早上故意不叫你,害的你遲到,我還以為以你的瘋勁肯定要和我吵架。”


    一大清早的,為什麽所有人都在挑她的火氣。


    沈慕白強壓著不耐跟她說道:“我打傷你師兄是為唐司玨出氣,但你跟我說的那番話我也覺得挺有道理。況且叫我起床本來就不是你的義務,我遲到是我自己懶關你什麽事,為什麽你們這些修仙的都跟凡間一群迂腐固化的老頭子一樣。”


    明雪見她邏輯分明,又不像旁的嬌蠻小姐蠻不講理的樣子,心裏有氣也撒不出。


    一摔手中的教義,語氣鬱結:“隨便你了。”


    *


    “三清派集中特訓向來都是一種方式,就是進到清月宗的邪若林,每日在裏麵進行試煉。你們可帶上自己的佩劍法器,在林子裏想盡一切辦法生存下去。”


    “靈力心決的運用其他執教應當都教過你們了,我可同他們溫柔的手段不一樣,”張華皓取了個霽月風光的名字,為人卻是五大三粗,惡言惡語,“性格養得溫吞,扔到了戰場,你們都是送人頭的份。”


    “你們好好準備,三炷香後,我來帶你們進林。”


    一聽到真正麵對那些未知的挑戰和冒險,講堂裏的弟子們都興奮得不得了,仗著自己宗門弟子的身份,身在三清派中肯定出不了差池地激動。


    “師妹,帶會進林了,千萬要跟緊我。”坐在前排的唐司玨回過頭囑咐,“深林危險,可千萬不能走散了。”


    沈慕白並不在意:“若是以試煉為主,那絕對不會讓同門結伴而行,說不準是所有人在不同的入口進入呢。”


    “師妹說的不錯,”曲奉如也走了過來,看了眼唐司玨,頓了頓,還是從懷中掏出定位符,“師妹帶上這個,將靈石放上就能用了,進了林子你就使用,我……我和唐司玨都會來找你的。”


    唐司玨見曲師兄不再心懷芥蒂,開心地眉眼彎彎。


    見坐在一旁的明雪暗戳戳地望著這邊,沈慕白問她:“你一個人可以嗎?”


    明雪“哼”了一聲,嘴角卻是笑了起來:“我可是清河宗最有天分的弟子了,化殷竹筆在手誰都進不了我的身,這可是玄禮仙尊送我的法器呢。”


    禮尚往來,明雪也回問了一句:“你呢?你的佩劍呢?”


    沈慕白:……哪壺不開提哪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說的就是她。


    曲奉如也附和:“對啊,昨天場麵太混亂,師妹拿了什麽劍?”


    “拿了柄廢劍。”沈慕白撐著下巴沒好氣地說。


    “廢劍?”明雪驚呼,“怎麽可能呢,無上劍塚裏怎麽可能有廢劍呢?”


    見他們都不信,沈慕白歎了口氣,從納戒中將那把死沉的紫英石頭劍拿了出來,石劍放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喏,”沈慕白示意,“劍塚門口的模型劍被我帶回來了。”


    一時之間大家尷尬地都沒說話,隻有進過劍塚的曲奉如詫異地拿起石劍:“怎會這樣?原來門口那尊雕塑手上的也算是劍?”


    “沒道理啊,”明雪摸摸那把劍,真是冰涼的普通的紫英石頭,“無上劍塚是上古時期一位上神隕落時留下的秘境,沈師妹雖說沒靈力,但也不至於拿走一把模型吧。”


    “上神?”沒聽過這段的沈慕白打起了精神,問道,“也是從修仙界飛升出去的?”


    聽她的問話明雪像看妖怪似的看她:“當然不是了,上神是神祇,生來就是神胎的,跟咱們修煉飛升的仙位不一樣的。”


    見沈慕白真的不知道,便給她科普起來:“傳說上古時期天地混亂,六界大戰,一位上神隕落於此,留下劍塚秘境,裏麵滿是祂生前珍藏的名劍。”


    “那裏麵最厲害的,是不是就是師傅的明雅劍和唐司玨的落邪劍?”


    “不,”遍覽藏書的唐司玨否定道,“裏麵最厲害的,是那位上神的隨身佩劍,乃是真真正正的九天神器,不過數千年了,誰都沒見過那把神劍,便隻當明雅,落邪是最厲害的。”


    沈慕白聞言笑道:“傳說隻是傳說,那把劍說不準就不存在跟著上神一起消失了,你手裏這把就是最強的呢。”


    *


    “你們每日的任務,便是繞著邪若林找到我藏於各處的赤玉珠,”張華皓的聲音響徹整個林子,每個人都聽得真切,“直到三日後試煉大會開始,赤玉珠最少的三人,將會直接返回外門,取消參會資格。”


    就如沈慕白所說,張華皓大手一揮,所有人都被他的掌風扇進邪若林,再睜開眼四周悄然無聲,每個人都被分開了。


    沈慕白掏出曲師兄給的定位符,照他所說放上靈石,符咒在手中燃燒,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印記,閃了閃便熄滅了。見符咒生效,沈慕白拍了拍手,悠閑地在樹林子裏逛了起來。


    頂級防禦法器穿在身,攻擊法器一大把,馬上最強的師兄還會趕來找她,沈慕白不慌不忙,心裏沒有半點害怕。


    邪若林中陰暗暗的,漫布稀薄的瘴氣,再加上時不時傳來的風吹樹葉與野獸嘶吼聲,倒真有種邪氣的感覺。


    “喲,這不是沈師妹嗎?”


    調笑的聲音傳來,沈慕白厭惡地皺皺眉,轉頭看見兩位並不認識的師兄。


    白底藍紋弟子袍,是清河宗的。


    “小師妹貴人多忘事,認不得我們了。”其中一位黑臉男子聲音淫邪,“那也是自然,師妹心中隻有那位血統不純的蛟妖,哪裏還裝得下我們呢。”


    “我們不過陪著聽了幾次課罷了,還差點落得一頓打,”他身旁的小眼男子附和,“也不知那蛟妖下了什麽迷魂記,竟將師妹迷成這般,若是在某些方麵威武,師妹倒不如也多試試幾個,知道知道咱們三清派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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