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公主跪在壽喜宮的台階下,瓢潑大雨濕透了她的珠釵華服。


    “母親曾要我出嫁從夫、孝敬長輩。女兒不敢說做得很好,可是在高家,但凡公婆有什麽吩咐,女兒都一一去做了。就連高存之想要納我身邊的宮人,我也給他了。可是他不該羞辱我!他去花兒巷,我忍了,我裝作不知道,可是今日他竟然要納花兒巷的妓、女入門!我是大周的公主,怎能與娼、妓共處一室!”


    “還望母親準我與高存之和離!”


    太後撐著頭坐在椅上。


    周湘道:“外麵下雨了。”


    太後冷笑道:“讓她跪著,跪到想明白為止!”


    “是。”


    花容公主滿麵淚珠。


    今日高存之在花兒巷被傷,便一口認定此地不安全,非要將那女子帶回家中。她此前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他竟如此羞辱人。花容公主當即忍不了,進宮求太後做主。可太後隻將高存之召進宮訓斥一番,並不允諾花容提的和離之意。


    良久,周湘帶著宮人出來。


    花容揚起淚痕濕透的麵容,眼帶希冀。


    周湘吩咐宮人將花容公主身邊的宮人抓起來。就地按在地上,揚起木板劈啪打在身上。


    花容公主怒道:“這是做什麽?”


    周湘端正儀態,冷淡道:“這些人跟在公主身邊,非但沒有盡到勸慰公主職責,反倒慫恿公主頂撞太後。公主莫要攔著,他們死了,自然有更好地跟著公主。”


    花容公主眼底的光慢慢黯淡。


    “可是我跟......他過不下去了啊......”


    周湘道:“公主此話差了。女誡曾言‘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離也,行違神祇,天則罰之’。公主與駙馬的婚事,是太後所指,榮耀是旁人不能比的。既然駙馬有了錯處,太後已經訓了他,他定不會再提納妾之事,公主應該大度,讓此事就此翻篇。如此,才是一位好妻子。”


    花容公主輕笑幾聲。


    從小伴在她身邊長大的綠珠、翠禾,還有柏年。被按在冰涼的地上打著板子。幾人咬著牙一句疼也不喊。他們都是知道公主心事的人。


    “......好了,不要打了。勞煩周姑姑告訴母親一聲,今日是我莽撞了,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周湘叫停,嚴肅的麵上未見半分笑意:“公主明白就好。太後也是為了您好。”


    花容道:“我知道的。我心裏很感激母親。”


    花容公主隨周湘進了太後寢宮,在裏麵待了半晌。隨後寢宮燈熄了,花容從裏麵出來。


    柏年看著公主步伐慢慢走來。他眼中藏著心疼,等她走近,虛虛伸出胳膊扶一下她踉蹌的身子。


    “公主慢些。”


    花容朝他笑笑:“我無事。你疼嗎?”


    柏年立馬站直身子:“小人不疼。”


    花容道:“不疼就好。”幾人攙扶著她往水榭走去,路上一片泥濘,她忽然呢喃一句:“可是我疼呢。”


    花容公主第二日就回了國公府。


    因此此事,太後震怒許久。她萬萬沒想到,曾經在自己麵前乖得像貓兒一樣的花容,竟然會提出那樣大膽的要求。


    周湘道:“太後息怒,花容公主一時想差了也是有的。隻是如今皇上後宮新進了許多年輕的女子,若是這些女子中,有不識女德的,隻怕會更亂。”


    周湘曾是英帝時期的教養姑姑。


    太後讚同道:“皇後那個病秧子,從來不管後宮裏的事兒。我如今年紀大了,心也不似之前那麽細了。花容這件事倒真是給我提了個醒。前幾任後宮,也曾鬧過幾件醃臢事,那還是在先帝們雨露均沾的時候,咱們現在這個皇上,身體文文弱弱的,幾乎不踏入後宮,底下那麽多的妃子,難免有差的。”


    周湘道:“奴婢正是此意。”


    太後即刻便吩咐周湘著手準備講授女誡的事宜。在此前,皇後向來不管事,太後也是一心禮佛,很少過問。如今周湘在後宮裏轉的頻繁了,果真叫她碰上了一件大事。


    原是那日天昏,她在西角門拌了一腳。拾起來一看,竟是一塊肚兜。西角門內,是後宮嬪妃的居住。西角門外,便是宮中禁軍可以踏足的地方。


    既然肚兜是在此地撿的。必定是宮中那個不知羞的小妃子與侍衛苟、合。


    周湘將這件事說給太後聽,太後果然震怒。


    太後怒道:“你帶著幾人,去將後宮妃子給我抓來!”


    周湘忙勸道:“太後不可。如此豈非打草驚蛇,就是真的有什麽,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該銷毀得也就全都銷毀了。不若讓奴婢趁著夜黑,將宮中嬪妃都搜一遍,如此她們想要藏也就藏不了了。”


    太後揉幾下脹痛的額頭。


    “如此。就按你說的辦。”


    ......


    燕娘收拾床榻時,在華玉床下發現一條白玉腰帶。


    燕娘詫異道:“這怎麽會在姑娘的床下?”


    華玉一看,連忙奪過來。


    那日在浴室裏,她被熱氣熏昏了頭,做出那等讓她每每回想都羞愧得恨不能挖地洞鑽進去的事。雖然事未成,但是留下了攝政王的腰帶。


    她本是想著拿回來銷毀的,結果放在床下就忘記了這件事。


    華玉雙手捧著:“燕娘拿去毀了吧。到底是男人的東西,出現在我宮裏,被人發現就說不清了。”


    燕娘道:“正是呢!奴婢這就去毀了它!”


    二人正在說話間。忽然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周姑姑。”


    華玉詫異。


    周湘怎麽來了。


    她讓燕娘將腰帶收好,迎了出去。


    “是太後有什麽吩咐嗎?”


    華玉低聲詢問。


    她一直很不喜歡跟周湘搭話。周湘從來都不笑,沉著臉,怪可怕的。


    周湘道:“奴婢奉太後命令,搜檢六宮。還請孟娘子把你宮裏的人都叫出來,莫要讓人走露了風聲。否則太後怪罪下來,奴婢也幫不了您。”


    華玉心中咯噔一下。


    怎麽好好的,突然就開始查宮了呢?


    她內心慌張,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她要銷毀攝政王腰帶的時候來了,這下子可怎麽辦。


    她一點頭緒都沒有,隻能盼望著不被搜出來。


    華玉有些緊張地站直身子,胸腔“砰砰”跳得劇烈。她不敢正眼看周湘的一舉一動,隻用餘光默默覷著。而後就見周湘從塌底下抽出一截腰帶。


    華玉的心砰砰跳幾下:“或許是皇上遺落的......”


    周湘細看腰帶幾眼,不為所動,冷著臉道:“孟娘子跟奴婢走一趟吧!”


    ......


    華玉到了壽喜宮,還未等太後詢問就撲倒在她的腳下,小臉哀哀切切道:“太後明察,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也不知它怎麽會出現在我的宮中!”


    周湘將查到的腰帶遞到太後麵前。


    太後見是孟華玉,早就沉了臉,她用失望的語氣道:“枉我看重你,你卻做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情!”


    事到如今,不能認。


    華玉語氣堅定道:“我並不知道。”


    太後質問她:“那你說是誰的?”


    華玉還是那句話:“我不知道。”


    太後接過周湘遞來的腰帶,麵色徒然轉沉。這並不是一條普通的腰帶,用料、做工都極精細,更令她憤怒的是,其上繡著的雲紋,隻有攝政王才會用。


    為避攝政王名諱,大周朝極少有人會在衣上大肆裝飾雲紋。


    太後道:“此條束帶上繡的是祥雲紋樣,五爪金龍騰飛其上,除皇上與親王外,誰也不能用,且其用的是杭緞,還是極少的天青色,更遑論上麵鑲嵌的寶玉,貴極富極。我記得,年前杭州供來幾匹天青色綢緞,被皇上係數賜給了攝政王,如此看來......”


    她的語氣徒然轉怒:“你竟還敢欺騙我,那日在趙美人臥房,若不是你與他暗中早有勾結,他怎會幫你?如今腰帶在你房中發現,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麽狡辯!”


    華玉跪在地上,麵頰慘白。


    她內心的懼意隨著太後的話越來越深。


    但她麵上卻不能顯露分毫。


    她以頭碰地,語氣哀求。


    “請太後信我。我與攝政王並未發生什麽。”


    這是實話。她沒有撒謊。


    “太後曾經看重我,那是我的福氣。我自進宮來,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一點惹人不快。皇上溫柔體貼,待我和善,我有什麽不知足的呢?我並非無寵的人,又作何去勾旁人,豈不是自尋死路?”


    華玉仰著麵,淚珠從她眼下滑落。


    “攝政王的名諱,誰不知道。那是個殺人不眨眼,豪不憐香惜玉的殺神,且不說我有沒有膽子惹他。隻說一點,我的家世太後也清楚,並不顯赫,更何況我在宮中籍籍無名,雖有幾分相貌,可是在美人如雲的後宮,也隻勉強入眼罷了。攝政王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看到我呢......”


    “他眼中向來無人,我躲還來不及呢。”


    太後似被說動,垂眸盯著哭得梨花帶雨的華玉,沉思片刻。


    “那為何會在你宮中發現?”


    華玉委屈極了的語氣:“我也不知。那時候,趙美人還在時,便視我為眼中釘,不惜假孕也要將我從皇上身邊鏟除。可我所求,不過是能有幾日陪伴皇上便足矣,不敢奢求太多,豈知這樣小小的願望,竟也無法實現。被人屢次陷害......”


    太後有動搖之意。


    但古語有雲,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個。


    若孟華玉真的與攝政王有勾結,放過了她,豈不禍亂宮闈?更何況,若此事是真,她便抓住了攝政王的把柄......


    太後垂眸不語。


    周湘替她解惑:“龍虎衛的大獄公正嚴明,若孟娘子經過審問,依然還是這些話,那就是真了。”


    良久,太後沉默地點點頭。


    華玉的雙肩徒然軟下去。


    此意,是要自己非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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