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嬈本就不是天才。她是個凡人。


    七歲那年,家鄉鬧了洪災,而她恰好被合歡宗前來救災的師父看中,一入師門,便算是入了修真界,與修者同行。


    從此不必再似凡人那般,整日庸碌,為溫飽生計奔忙。


    但修真者們都盼望有一日得道成仙長生不老,因此過得也是緊巴巴的,日夜修行,不敢鬆懈。


    蘇嬈倒是不求長生。她努力修煉,是為了光耀門楣。


    師父待她好,她想報答師父。


    奈何師父在合歡宮的幾股勢力流派中,已是走到微末的那一脈。


    她師父和她修煉的,都是合歡宗最難大成的那一門功法,能入門者便不多,越往後,便越難。


    蘇嬈正經修行修得越來越慢,卡在了關鍵一步上,瓶頸始終不能突破,便打起了功法上那行小字的主意——


    若能尋到仙人之姿的道君,功法速速大成,問道成仙,指日可待。


    蘇嬈自小便牢牢記住了這句話,隻是以前年紀小,還不到找道君的時候。


    如今她既已成年,又遇宗門大比,關係到一脈榮耀——甚至生死。


    那邪門歪道又怎麽了。


    能救下師父一脈,就是大道。


    她下山尋找多日,蘇嬈也見了不少男人,隻是對誰都不滿意,心中漸漸有點著急,難道好看的男人就這麽難找?那宗門大比可怎麽辦。


    沒想到今天不抱希望地出來轉一圈,竟然就遇見了這樣的極品,還是個需要她救命的小道君。


    蘇嬈的心情美妙極了。


    正好春雨過後,菜地裏綠油油的小菜都水靈靈的,蘇嬈把男人在裏屋安頓好後,便哼著小曲兒,扯了幾根春蔥洗幹淨,放到灶台上熬的米粥裏一塊煮著。


    她還未辟穀,一日三餐仍不能少。


    至於屋裏那個男人……


    蘇嬈攪著勺子,又歎了一口氣。她給他換了衣裳,傷口敷了藥,可他尚未醒來,那秀氣的眉尖在昏睡中也一直蹙著。


    她會些不大正經的醫術,剛給他把過脈,心裏有些不妙。若他今日醒不過來,隻怕便不會再醒過來了。


    可他要是能撐過今晚,倒還能再多活一兩個月。


    一兩個月也好啊。至少還能有點用處,總不能白撿了他吧。


    蘇嬈仰頭,對著嫋嫋白煙,朗朗晴空,喃喃念叨起來。


    “快點醒過來吧。”


    “快點醒過來吧。”


    他還沒好好“報答”她啊。


    蘇嬈並未看到,在她身後,男人的眸子倏而睜開,是比春雨更寒涼的冰冷淡漠。


    秦霽失了仙力,但耳聰目明,早已超越凡人之體。


    所以當他清晰地聽到蘇嬈在仰天嘀咕什麽時,冰冷眼底便隨之掠過幾分戾色。


    秦霽沒有感受到她身上的仙力或是魔氣,不知道她是來自哪一方勢力。


    那群人如此看重他的“無我仙書”,竟然隻派一個普通修真者來?


    是以為如此便能讓他放輕防備嗎?


    忽然,那神神叨叨的小姑娘嘀咕完了,轉過身來看他。


    秦霽沒來得及閉上眼睛。


    四目相對,蘇嬈愣了一瞬,立馬便喜氣洋洋起來,三兩步靠近床邊。


    “你終於醒了!”


    “你餓不餓?”


    “對了,我叫蘇嬈。還沒問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麽?”


    她一連串的話,不僅沒有拉近她和秦霽的距離,反而讓秦霽目光更冷了幾分。


    他開口,給自己隨口編了一個名字。


    “我叫秦真。”


    秦霽嗓音澀啞,“真”字落音,特意加重,暗示她字字句句都假得太過明目張膽。


    可蘇嬈似乎完全沒聽出來,反而敷衍地誇道:“秦真,好聽好聽。”


    蘇嬈完全隻在意這張臉,名字叫什麽都不影響他超凡的容貌,哪怕叫牛大狗剩二錘她都會點頭誇好聽。


    那模樣好像真的很喜歡他似的。


    秦霽垂下眸,纖長濃密的睫毛在冷白眼瞼處投出一片陰影。


    他不想看她的惺惺作態,便冷冷看向自己身上。


    他原本濕冷沾血的衣裳已經換了,現在穿的衣裳雖略顯粗糙,但幹淨嶄新。


    腳腕上的鎖鏈,仍然牢牢戴著。


    他白皙的腳踝被纏出一圈泛紅的痕跡,有好幾處被蹭破了,但塗上了綠糊糊的藥膏。


    蘇嬈目光跟著轉過去,道:“你這個鎖,我打不開。”


    秦霽當然知道打不開,這鎖是魔界大能所製,她身上那點淺薄靈力,根本不夠看。


    可他沒看到蘇嬈垂眼說打不開時,眼角劃過的那一絲心虛。


    她最擅長撬鎖了。這玩意雖然看上去唬人,但她也不是沒撬過更唬人的。


    不過,她何必費那勁兒呢?


    他戴著鎖鏈,不是更好。


    萬一跑了,她再去哪裏找這樣好看的小道君?


    兩人心思各異,各藏鬼胎,但都沒出聲。


    蘇嬈看他沉默,趕緊給秦霽盛了一碗米粥,道:“我喂你吧。”


    可憐的美人小道君無法動彈,蘇嬈很願意助人為樂,甚至很享受。


    秦霽一頓。


    她明明知道有人在追殺他,還帶他逃跑,此時卻隻字不問他受傷之事,更不擔心他會引來何等血光之災。


    今日那滿地可怖的殘屍血水,她竟像完全忘了一般,方才喝米粥喝得那麽香。


    此時還說要喂他……


    到底該說她蠢得太明顯,都不知道遮掩一二,還是該說她太會欲擒故縱,捉弄人心。


    秦霽對上蘇嬈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勺子盛滿米粥,已經半強迫地喂到了嘴邊。


    可惜他除了眨眼、皺眉之外,再無其他力氣。


    連偏一下頭都沒轍,隻能眼睜睜看著蘇嬈舀著溫熱米粥抵在他的唇邊。


    “哎呀?沒力氣張嘴嗎?”蘇嬈見他不動,自認為了解情況,另一隻手也伸過來,指腹一用力,捏住他下頜。


    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指尖還滑了滑,像在調戲他似的。


    隻那一瞬,秦霽瞬間緊繃,引起全身傷口劇痛,心底也掀起狂怒,差點就要吐出一口血來。


    若不是秦霽身陷絕境,敢這樣碰他的,早都已經去了冥界報到!


    可現在,蘇嬈無知者無畏。


    她並不知道秦霽以前是什麽身份,也不知道這個漂亮小道君到底是什麽可怕的東西。


    她正沉迷在喂養道君的成就感裏,一勺接一勺喂著秦霽喝粥。


    他的不聲不響、沉默寡言,都讓她覺得他好乖,哪怕他用那種不甘的眼神死死瞪著她。


    這樣好看,又這樣任她擺弄的小道君,竟然就這麽隨隨便便地被她撿回了家。


    今天也不知走的什麽狗屎運。


    第2章


    秦霽整張臉都黑了,可他無力反抗,隻能任蘇嬈擺布。


    蒼白瘦削的下頜被她輕而易舉捏住,蘇嬈動作不怎麽熟練,不停拿袖子給他擦擦嘴角,動作冒犯至極,偏偏還語重心長地叮囑:“要多吃東西才能好。”


    秦霽這輩子沒被人喂過,他仰頭被迫吞咽著,惱怒得手背青筋繃起,想要抓緊被褥,卻連蜷一下指尖的力氣都沒有。


    下一勺,他牙關緊閉,無論如何也喂不進去了。


    蘇嬈勺子受阻,頓了頓,也不勉強了,把碗放下,歎口氣搖了搖頭。


    這個漂亮道君連挑食的倔強樣子都那麽好看。


    她怎麽舍得強迫他。


    想起秦霽身上那一處處觸目驚心的刀劍傷,還有他嚴重破碎的內髒,蘇嬈又歎了一口氣開始伸手脫他衣服,“秦真,你遇到我,真是走運。”


    “……”秦霽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人。


    要是他沒受傷,光是她手指碰到他的衣角,她就已經死了一萬遍。


    可現在,他隻能怒瞪雙眸,不可置信地看著蘇嬈一邊振振有詞,一邊神色自若地解他衣領。


    “住手!”秦霽因為顫抖和憤怒,慘白的臉頰漸漸有了血色,渾身緊繃,薄唇闔動。


    可他這一身破碎血骨,無法抗拒,就連喊“住手”的嗓音也孱弱萬分。


    蘇嬈哪會聽他說什麽,她撩著眼皮,隨手解開秦霽裏衣的扣子,露出他不著寸縷的精瘦胸膛。


    秦霽忍無可忍,緊緊咬著牙,無形的仙力在手指間醞釀,卻又轉瞬間失力潰散,嘴角溢出破碎鮮血。


    而蘇嬈毫無所知,正低頭給秦霽身上的傷口塗抹草藥,嘴邊掛著的那一抹笑,怎麽看怎麽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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